第5章 东华篇·浮萍之章·黑衣
“二位，真的不用多送了吗？”
胖商人对着面前的两人点头哈腰道，边说还便擦擦额上浸出的细汗。
“不必了，祝诸位老板生意高昌，咱们就此别过。”墨择像模像样的抱拳拱手，推辞道，不过他语气中的戏谑之意却很是明显。
“哪里哪里，咱是有幸沾了您的光，再会了，墨公子……”胖商人有些心虚的应道。
墨择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与砚叔渐行远去。
二人很快就消失在商队众人的视线中。
“呼……”又伸手擦了擦汗，胖商人重重喘了口气。在得知二人身份不简单后，他马上悔不当初的前去赔礼，毕竟他之前对二人入队的事颇有微词。
当然，他也没蠢到说自己曾经想要敲打他们，那是蠢货才干的事。凭他那技巧满满的商人说辞，才算是把这事混了过去。
不过，他感觉这位公子应该是看出了这什么，但还是给他留了个面子，没有揭穿罢了。
果然，不能轻易小觑他人。
想着想着，他又有些后怕地甩了自己一个耳刮子。
……
“……租乘翼鸟请在这里登记一下，多谢配合，哈——”
翼站记薄处，刚被砚叔唤醒的记倌打了个哈切，睡眼惺忪的摆开簿册，示意二人写下名字。
“唐都南驿是吧？中途得换乘两次……带着这张票示，去坊中交给翼者，他会为你们备好翼鸟。”他瞅了瞅二人所填之后，抬手揉了下眼，指引他们下一步操作。
“多谢。”砚叔淡淡说道。
“不必，拿钱办事，谢个啥？快去吧”
挥了挥手，他又趴了下去，悠悠打起瞌睡。
嗬，无聊的日子啊……
翼站这玩意儿，本是由西陆一个叫道尔的国度弄出来的，那个国度土地贫瘠，民众的生活很大程度上都依靠着贸易，说是全民皆商也不为过。
道尔临海，水路贸易条件得天独厚，路上商路也是四通八达，前些年更是搞出了翼站这种新鲜玩意，以翼鸟为依托开展小规模的空路贸易。
道尔人的脚步遍及大陆，翼站也在大陆上广为开设。这些年东华和道尔的贸易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翼站这种新奇的玩意便也出现在了这片古老的东陆土地上。
不过为了适应东华的习俗习惯，东华的翼站在某些方面做了调整——比如那些流程的叫法和操作。
“怎么说？我单乘一只？砚叔，你怕不是在逗我，马我都骑不来，骑这玩意不是要把我从天上甩下来？”
看着这体型硕大的翼鸟，墨择伸手拍了拍其背上类似马鞍的坐鞍，心里有点发怵，毕竟骑马摔下来也许还有的救，骑这玩意掉下来的话……
得，直接找亲属托办后事吧，毕竟人可没有飞行的本事。
“公子，相信老夫，这体验绝对不会差的，保不齐还能让您终生难忘。”砚叔一本正经地说道，不由分说的把墨择按了上去，马上示意翼者吹号，压根不给墨择反应的机会。
“什么什么？砚叔你别——诶啊啊啊——”
翼鸟翱叫一声，掀开翅膀直冲蓝天，将墨择的哀嚎拖出长长的痕迹。
“年轻人，就喜欢追求点刺激的，莫见怪。”脸不红心不跳地对一脸懵的翼者解释着，砚叔也骑上了翼鸟，紧跟着驰上天际，去追赶体验刺激的墨择去了。
……
还是那片杉林。
身着黑衣的人徐徐踱来，在一小片开阔的空地上停下了脚步。
他并指轻挥，念力即出，裹挟起地上的几片枯叶，悬浮在他的眼前。
依旧是那一双温柔的眼眸，以及左眼下的一道淡淡红痕。
来者正是栈道上路见不平出手的青年。
他……自称玖来着，是吧？
黑衣青年，或者说，玖，微闭双眼，感受了一下枯叶上残留的气息，似是自言自语道:
“嗯……令人厌弃的魔物的气息，似乎，还有一缕熟悉的气息……”
杉叶在风中沙沙响着，像是在回应他一般。乍觉杂乱的叶声，细听之下，似乎又很是有些律动。
沙沙……
沙沙……
悄悄靠近的家伙看来深谙技巧，竟是将自己的动静隐藏在风声叶声中，若是没有留意，怕不是要被其得手了。
可惜，是白费劲。
手指轻挥，那几片枯叶瞬间有如飞刀般飙射而出，瞬息间击中了玖身后杉树上的某个家伙。
一声不似人声的叫声发出，玖回首望去，却见那只猴子状的魔物伏在地上哀鸣。
念力不能附于活物，更不能摄活物，所以玖走上前去，将那只不过小臂大小的魔物拎了起来，仔细打量。
“看起来是普通的影猴，但似乎并没有魔物那股疯狂的本性……”玖沉思着，忽然一笑，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弹了弹那小影猴的脑袋瓜。
“小家伙，你是从何而来啊？一个人……猴出来，家里不担心吗？”
“吔——”发出一声怪叫，影猴畏缩起了身子，眼神里竟透露出一股人性化的恐惧。
它感受到了面前这个人类身上那一股磅礴的强大气势，本能的感到害怕。
“只是封栖之地净化的一只影猴而已，不足稀奇。”不远处的树后走出一人，淡然出声。
“游旅的浮萍之人，放开它，速速离去吧，莫要徒生事端。”
此人身着一身玄紫衣衫，可谓衣袂飘飘，古韵流转。不同于玖的简洁样式，那衣衫上点缀着缕缕玄秘纹饰，似乎很有讲究。
他压了压斗笠，挡住了自己的面容，开口说道。
只不过，语气中，隐隐透露着一股强硬。
“原来是有主人的吗，真是冒犯了，那就此别过吧，在下告辞。”玖笑了笑，松开小影猴，掸掸衣装，转身欲要离去。
头戴斗笠的家伙伸出手接住了飞奔过来的影猴，将它轻轻搂在怀里，小影猴顿时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忙不迭的细声乱叫，像是在倾诉什么。
“嗯？”脸色变了变，此人示意小家伙离远些，随后伸手一拍口袋，唤出了一张符箓，轻轻一点，符箓飞快地袭向玖的后脑勺。
半道之中，符箓瞬间自燃，化为一团火球，气势汹汹的砸向玖。
玖并没有回头，只是一歪脑袋，便轻描淡写的避开火球。
他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似笑非笑道:
“怎么，阁下莫非还想挽留一番？”
戴着斗笠的男人，或者说，术士，冷冷地开口道:
“你的力量很强，足以影响当下境况，吾认为，有必要将你滞留一段时间。”
此言一出，四周的风顿时寂静下来，二人之间的气氛瞬时凝重，术士眼中的战意愈盛，反观玖，却还是那一脸的笑颜。
“那么，请多多指教了。”玖也不多问询，伸手拔出了腰间佩刀。那刀刀身笔直，刀尖锐利一折，不似普通刀刃的平滑刀尖，寒光乍现，刀鸣声出，端的不凡。
凌厉的气势扑面而来，术士也忍不住赞叹是把好刀。
但是下一刻，他便收敛了表情，两手结印，凝神引念，竟是直接凭空凝出了数十张符箓，随着他手指轻动，符箓便像暴雨般砸向玖。
一符出而火生，燎燎迫人——
一符散而风起，席卷尘埃——
一符凝而剑出，势若惊雷——
一符破而墨染，凝若影猴——……
术士的符箓攻势凌厉，变化多端，不仅是智取，还有干扰，甚至还不乏以符箓幻化出影猴虚影这等奇异招式。
这般搭配的攻击，术士本以为会将对方打的晕头转向，但声势浩大的震动和烟尘散去后，他却看见黑衣青年依旧淡然而立。
仅是轻巧的一记挥斩，便轻松化解了这一击。
术士皱了皱眉头，心中诧异，手下却是不停，依旧持续的凝符攻击，但都被青年从容挡下，无一奏效。
“你……是何人？”术士越是进攻，心中的诧异便越浓一分，而对面的青年，面上却无什么变化，只是轻轻说着:
“无根之浮萍而已，不值一提。”
言毕，青年横刀而起，强劲的气势冲天而起，融进了那凌厉迅猛而又变化多端的剑术中。
漆黑的刀罡四向激涌，风卷残云般斩向术士，声势凌厉，连术士也不免皱眉，赶忙凝符结盾，试图拦下这一击。
“铿--”
罡风轻易地击碎了术士的护盾，结结实实地斩在了他的胸口上。
术士顿时气短，身形急退，不住地重重吐气。但同时，他也发现了端倪——
他的身体，毫发无损。
或者说，那一击只是劲道十足，却并不致命。这要么就是对方对罡风的控制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要么就是……
他看向了玖手中的刀，细看之下不由得神色微变:
“无锋之刃？”
此等身手的剑客，竟然拿着一把没开锋的刀，击退了他。
“阁下倒是眼力非凡。”玖笑道。
这一抹笑在术士眼中分外刺眼。
使一把无锋之刃竟有如此威能，绝对不能放此人前进，不然，怕不是要阻碍接下来的布局。
想到这，术士也不多赘述，冷哼一声，掌心凝出紫光，直直地拍在地上，地面龟裂开来，从中生出无数藤蔓，围成了一个牢笼，就要将玖束缚其中。
出乎意料的，玖并没有闪躲，任由藤蔓囚笼罩住了自己。
“冒犯了。”术士见轻易得手，皱了皱眉头，但也没有多想，玖若是不反抗反而更省事，于是心中默念，然后拍出一张符箓，企图加固藤蔓囚笼。
“还请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吾会着影猴每日送与你吃食。”控制着符箓飞过去，术士开口道。
只是他实在是低估了黑衣青年的实力。
还有智谋。
此刻他维持着摄符的动作，破绽百出，可不就是一个活靶子么？而他困住了玖之后，甚至下意识的放松了警惕，实在不应该是久经战斗的老手的行为。
也是，毕竟几百年的沉睡，难免会磨损战斗的意识。
笼中的青年嘴角微微扬起，他转刀劲舞，状似随心般斩出一刀。
“歘--”
一道势若万钧的罡风果断撞碎囚笼，连带着术士，并席卷上一地枯枝败叶，一同撞向远方，直至撞断了好几棵杉树才算罢休。
玖缓缓走上前去，拉起昏过去的术士，将他端端正正的摆坐在杉树下，随后离去，末了还替他将斗笠摆摆正，挡住了那张淡漠而不失英俊的脸庞。
风中传来他那似乎略带歉意的声音:
“抱歉，在下还要赴约，怕是不能遂阁下愿了，有缘再会。”
黑衣青年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