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少林寺（四）
慕容氏虽然在五胡乱华时建立过政权，可是无论前燕、后燕、南燕、西燕、北燕都只有十几年时间，历史根基就浅薄，现在慕容氏又没有一兵一卒。在宋朝开国时，又出了一个赵匡胤的好基友慕容延钊，还剩下些势力也早就被宋朝掌握了底细，看他们大概就像演猴戏一样，这次他们被李青萝举报意图造反，也只当成敲一笔竹杠的机会，根本没有拿他们当回事。
创出斗转星移的慕容龙城号称天下无敌，也属于慕容氏自己吹嘘。吕洞宾、麻衣道人李和、陈抟这些隐士哪一个不比他牛？即便武林高手，创出六脉神剑的段思平、就是赵匡胤本人都是了不得的大高手，沈飞是知道太祖长拳用内家拳的打法有多厉害，这可是号称万拳之母，《龙蛇》里赵光荣只是抱丹，神级高手施展威力还能翻个几倍，进入罡劲以后，其他人的拳法是一看就能领会的。
姑苏慕容氏只要安分些，就算公开燕国“旧王孙”的身份，也能长保富贵，名利双收也不难。比如现代著名的影视城杭州宋城，广而告之“给我一天，还你千年”，也没见有警察或国安脑子进水上门找麻烦，还是官方扶持的重要旅游影视产业。
放在古代也一样，同样是出自汉化鲜卑皇室，灭了燕国的北魏拓跋式，彻底汉化之后改姓“元”，在唐代他们的后裔元禛已经没人当他是鲜卑人了，和白居易相交莫逆，官职一路升迁担任过宰相，也是历史和文学史上留下美名的人。
姑苏慕容却非要不自量力，做复国的白日梦，不仅一事无成，还惹出一大堆麻烦和仇敌，没有暴露倒还罢了，这下一暴露，所有阴谋都失效了。本来即使暗中扩充势力，杀人立威，也有更加隐蔽的办法，慕容氏会百家武功，很容易让人识不穿手法，却非要装逼“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威慑江湖，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慕容博这时也察觉不妙，周围少林僧和一些被他所杀的江湖人物的同门亲友都对他露出恨意。少林寺可是有二十多个玄字辈僧人，分出一半来联手他就不是对手，五百慧字辈僧人组成罗汉大阵也足够围捕他，何况还有不少如伏牛派这样的杂鱼。
在得知李青萝要举报他们慕容氏谋反后，慕容博夜袭曼陀山庄，是打算满门杀光彻底灭口的。可是撞见丁春秋布下的毒药露了行迹，只杀了几个丫鬟就露了行踪，遭遇了王语嫣和丁春秋联手攻击。这两人一个经历丰富，身怀毒功，一个功力深厚，联手形成了优势互补，像书中游坦之和慕容复双战萧峰那样。
慕容博当时拿不下两人，而且王语嫣精通各派武功，在战斗中经验飞速提升，遇强则强，时间一长他竟越来越被压在下风，为免落败暴露身份的可能，就及时退走了。今天看到王语嫣和丁春秋站在逍遥派人群里还是小字辈，知道只怕随便出来一个人自己就可能不敌，心中升起一股惶恐。
慕容博作好了逃脱的准备，并且看向了李秋水打起了感情牌，说：“姨母，你们逍遥派真的不念亲情，要对我们慕容氏赶尽杀绝吗”？
李秋水冷哼一声，说：“亲情？我和你再亲能亲得过小妹？我小妹嫁入慕容氏以后，就是听信了你们的复国鬼话，没有专心武道，否则岂能活不到今日？
不过刚才掌门师叔说得对，凭你慕容氏招惹的仇敌，即使我们逍遥派不出手，你今天也难以脱身。我们现在就只看戏，已经是对得起你们了”。
慕容博稍松了一口气，萧远山踏上两步，指着慕容博大喝：“慕容老贼，你这罪魁祸首，当年我和你三次对掌，深悔不知你本来面目，没下重手杀了你。上来领死吧”！萧峰也早已走出了人群，他已经认定真正的大恶人是慕容博，刚才要不是看在沈飞和李秋水正在和他说话，早就动手了。
慕容博纵身而起，疾向山上蹿去，他知道想逃下山去必会陷入围攻，只能逃入熟悉的少林寺殿宇间捉迷藏了，捱到天黑再设法脱身。萧远山和萧峰分从左右追上山去，这三人都是登峰造极的武功，晃眼之间，便已去得老远。
慕容复叫道：“爹爹，爹爹！”跟着也追上山。他轻功不如前面三人，几步就落在了后面。只见慕容博、萧远山、萧峰一前二后，三人竟向少林寺奔去。一条灰影、两条黑影，霎时间都隐没在少林寺的黄墙碧瓦之间。
慕容氏四大家将也打算跟上去相助，被少林僧结阵拦住，包不同毒舌点破少林寺养私生子，玄慈自判受两百杖刑，当众受杖以后，把方丈之位传给了玄寂，随后自绝经脉而死。
叶二娘随即殉情，她虽然内力已失，却也作好了宁死不出卖玄慈的准备，在擂鼓山上时，就趁吃饭时藏下一根竹筷削尖，随时准备自尽，沈飞虽然早就读取了她的思维，只是以她的罪恶，也该死了，并没有揭破阻止。
虚竹经历大变，看着两具尸体一时极为悲痛，追随诸僧一起诵经，岳老三也终于愿意承认叶二娘排名第二，不再争恶人之位。他没想到四大恶人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争不争都一样了。
这一连串变故以后，玄寂迅速安排少林诸僧一边守住要道，一边亲率玄字辈诸僧搜捕慕容博，之前被鸠摩智用少林七十二绝技耀武扬威一闹，加上言语羞辱，少林全寺如临大敌，大半僧人都走了出来。各禅房间反而疏于防备，尤其是后山。慕容博从藏身处出来，自然熟知这一点，这也是他逃向少林寺深处的原因。
等诸僧远去，沈飞斜眼看了站在一旁的鸠摩智一眼，说：“明王与慕容博是故交，就不担心他的安危吗？去看一看如何”？
鸠摩智是聪明人，这时不可能再想攀附慕容氏，说：“小僧当年与慕容老先生结交，只是交换武功。后来慕容老先生诈死，便再也没了往来，也算不上有多大交情。如今知道慕容老先生包藏祸心，自然不会再助纣为虐”。
沈飞一笑，说：“前去看看未必要相助于他，就像我邀请萧兄入逍遥派时曾答应助他报仇，只是相助而非越俎代庖。不过也想去看一看结果如何。我们一起前往如何”？沈飞开口，鸠摩智不知道原因，只明白躲不过去，只能说“先生相邀，小僧恭敬不如从命”，和逍遥派众人也走向少林深处。
一路追随踪迹来到后山，转过几里深山密林，忽见林间一块草坪上聚集着不少人。一个身穿敝旧青袍的僧人背向坐在石上，念经说法，“即心即佛，即佛即心，心明识佛，识佛明心，离心非佛，离佛非心……”。
他面前坐着多人，其中有萧远山、萧峰父子，慕容博、慕容复父子，以及来自别寺的几位高僧、少林寺好几位玄字辈高僧，也都坐在地下，双手合什、垂首低眉，恭恭敬敬地听法。
只是慕容博脸色灰败，嘴角溢血，显然受伤不轻。沈飞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萧峰的功力早就大增，慕容博与之交手没有被打死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了。
那僧人自然就是大名鼎鼎的扫地僧了。念完经，扫地僧就开始讲起了他那一套修炼上乘少林武功，就必须用佛法化解戾气，否则比任何外毒都厉害百倍的理论，又举了少林二百年来武功第一的玄澄突然经脉尽断的例子，把众僧都唬住了。
扫地僧见效果不错，继续进行演讲：“本寺七十二绝技，每一项功夫都能伤人要害、取人性命，凌厉狠辣，大干天和，是以每一项绝技，均须有相应的慈悲佛法为之化解。
这道理本寺僧人却也并非人人皆知，一个人武功越练越高之后，禅理上的领悟，自然而然会受到障碍。在我少林派，便叫做‘武学障’，与别宗别派的‘知见障’道理相同。
要知佛法在求渡世，武功在求杀生，两者背道而驰，相互克制。只有佛法越高，慈悲之念越盛，武功绝技方能练得越多，但修为上到了如此境界的高僧，却又不屑去多学诸般厉害的杀人法门了”。
扫地僧又拿萧远山和慕容博当例子，问及萧远山小腹上‘梁门’、‘太乙’两穴，是否隐隐疼痛？关元穴上的麻木不仁程度怎样？萧远山承认麻木处十年前只小指头般大一块，现在几乎有茶杯口大了，连萧峰都认为是练少林绝技所致，开口求助。
之后扫地僧又准确指出慕容博阳白、廉泉、风府三处穴道上每天会有三次的万针攒刺之苦，吓得他脸色大变，全身微微颤动，这一抖动更是牵动了三处穴道剧痛发作，脸部抽搐，只是咬牙强忍，不过谁都看得出来他此时极为痛苦，慕容复都大惊失色。
扫地僧还想继续施展手段，李秋水首先忍不住了开口嘲笑：“慕容封，你的把戏可以收场了。本派的小无相功和天山六阳掌比少林绝技更高深许多，练本派武功出了心魔连师父当年都无法解决，你想从佛经中找到化解心魔之法，实在是缘木求鱼了”。
沈飞也笑了，说：“练少林武功会戾气深入脏腑，不以佛法化解比任何外毒都厉害百倍，慕容封，亏你能编出这样一番说辞来。段王爷，你还记不记得黄眉大师说过，四十五年前，慕容博十五岁时，少林金刚指力造诣已经远胜于他，按这种说法，如今慕容博早已轻则瘫痪，重则毙命，而不是身上三处穴道中了生死符每天剧痛了”。
扫地僧本来一身高人范，背对众人打坐说法，听到李秋水和沈飞的不仅道破他的姓名，还说出“小无相功”、“天山六阳掌”、“生死符”这些词，霍地转身起来，一张皱纹堆垒，只剩几根稀疏白发的脸微微抽动，目光狐疑地看向两人，见到李秋水的年轻面貌时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慕容博和慕容复父子听到两声“慕容封”，更是神情惊骇地看向了扫地僧，“你……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