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八章 辽东决战 （四）

    东江诸将听到多次确认了皇太极在帽子山北大帐里坐镇指挥的消息，都向毛文龙请缨让大军全力出击进攻帽子山，这次只要能活捉虏酋，那就是后金叛乱以来明朝对后金从来没有过的大胜，甚至可以一劳永逸，彻底平定叛乱。

    毛文龙沉思了很久，作出了一个让众将就非常疑惑的决定，命令陈继盛带两万兵力继续留在这里，他自己则率领三万军队向后撤。同时传令在大马山的中路军也火速回撤到百洛山一线。

    众将觉得毛文龙放着眼前的皇太极不打，突然要后撤，都想不明白，好几个人提出异议，不过毛文龙的命令很坚决，也只能执行。不过疑惑没有持续多久，就在毛文龙下令回撤不到半天，就传来了消息，在百洛山的后路军三万人遭遇了建虏大军极为凶猛疯狂的攻击，面对的兵力至少有七万多。

    从报过来的军情看，在百洛山攻击后路军的建鞑应该是打算用最快的速度打垮甚至消灭掉这部分明军，采用的打法是不惜伤亡地一波波猛烈冲击，前面的死伤了，后面继续不要命一样冲杀。这样的战斗意志，肻定是后金的主力。

    众将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先是很诧异，因为这和之前哨探得到的后金主力位置不符合。沈世魁最先明白过来了，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百洛山的大军当然是后金故意制造的假象，包括大量的兵力，以及虏酋皇太极的位置，显然都是假的。

    这和去年底东江军攻破沈阳后又撤走那一仗中，最后撤离时制造假象的手法很相似，用裹挟的沈阳后金百姓和辽民假造出东江军主力的撤离路线。东江军可以制造假象，后金当然也可以。后金的总兵力本来有十多万，去年底那一仗损失了部分，阿敏又带走了一万逃走了，现在大概还有十万上下。

    不过后金统治区里搜刮出八九万百姓还是可以办到的。实际上后金境内的百姓基本上都是奴隶的状态，早就长期处地后金军事化统治下，长途迁徙是经常有的事情。在帽子山北面布置一个明黄大帐，找一个长得像的人假扮皇太极出来走一圈是非常容易的事。

    沈世魁一说，其他人都明白了过来。易承惠好奇地问毛文龙是早就知道后金要猛攻后路军吗？毛文龙回答早就知道说不上，不过想来建虏的伎俩也逃不出那几种，再加上那个济尔哈朗故意把东江军引到这里来，如果只是为了正面阻截，大可以不必假投降。建虏故意制造假相，为的是什么再想想也就不难明白了。

    沈世魁又分析说如今东江军兵力已经略占优势，建虏要想打赢，就只能设计找到东江军的薄弱处。他们见到后路军兵力最少，让我们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前面，甚至用假的皇太极放在铁岭城那里当诱饵，让东江军中路和前路都向前方攻击，却集中更多的兵力向后路军突袭，只要把后路军攻破，供给切断，败兵被赶过来，全军都会混乱。到那时后金趁机掩杀，就可以一举击溃这次东江出兵的全军了。

    毛文龙点头赞同沈世魁说的不错，后金的战法得自奴尔哈赤，奴尔哈赤的战法又传自李成梁大帅，他也曾经在李成梁大帅手下当过兵。这种战法不外乎暗中寻找敌军薄弱环节，下定决定全力猛攻，只要击破一处，再顺势进攻，就有希望全军大胜。

    他这次出兵的布置，就是故意把后路军安排的兵力最少，行军的时候也叮嘱毛承禄假装队列散乱没有章法，就是打算诱敌的圈套。如今皇太极果然上了套，真的以为后路军最薄弱，派出主力猛攻，根本不知道毛承禄率领的却是东江军这一年训练选拔下来最精锐的士兵。只要后路军能顶住建虏大军最初的几波攻击，前军和中军再杀个回马枪，就可以大破虏军。

    陈继盛称赞毛文龙的作战计划非常好，如果让建虏龟缩在沈阳城里，就算能打下来也要旷日持久了。毛文龙和众将一边商量，一边率军往百洛山方向赶去，之前中路军的张继善和毛有功、毛有杰率领的四万人接到了命令，就已经先回援了。三路人马会师之后，毛文龙向另外两路统帅简单了解了战况。

    一天之前，建虏主力忽然从后面涌出，杀向后路军。不过毛承禄接到了毛文龙事先暗中嘱咐，早就处于戒备提防状态，建虏想利用出其不意地突然袭击，迅速歼灭后路军的企图很快就破灭了。毛承禄指挥后路军利用百洛山的地形，建立起了紧固的防守阵地，打退了建虏一轮又一轮的猛攻。

    后路军押运这次东江出兵全军的辎重物资，各种武器和后勤物资非常充足。龙象般若功第一重是需要一到两年，也是有些轻微资质区别的，快的一年练成，慢的两年练成，这一批都是把军中已经练成第一重龙象般若功的人挑选出来成军，体力比其他人超过一大截，训练中各种技战术也非常娴熟，这才成为最精锐的一部分军队，使用的武器又是现在东江军中最好的一批，大量都是从江南运送来，做工极为精良。

    双方近战格斗时，东江军使用的长刀劈砍之下，经常把建虏的兵器直接斩成两段。由工部最新设计，由江南高手工匠精心制造的两台三弓床弩也第一次发威，带滑轮组和“弹链”式，整整带着1000条“弹链”，三十万支事先装填好的箭矢，连续射击之下是建虏骑兵冲锋的克星。

    只是因为芦苇制作的轻箭杆，杀伤力差了点，要五六支击中一个人才可能致命，对于披甲的更是需要三四倍的数量才能形成有效杀伤。这也是第一次投入实战，还有测试性质，看来箭簇将来还需要改进。

    当然东江军最擅长使用的是火器，毕懋康主持设计的初代燧发枪优先装备了东江军，只是改变了击发方式，有效射程和杀伤力还是和鸟铳差不多，一百五十米。还有各种火炮不同射程配合使用，远程、中程、近程打击和近身格斗无死角配合，根本没有弱点。

    论单兵战斗力，这支后路军其实可以以一敌二，甚至以一敌三，配合成军更为强大。因此，建虏的七万主力猛扑过来厮杀，就像是撞上了铁壁，前几波冲击之下，建虏甚至一时陷入了惊恐之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之前建虏经过的最惨烈的野战就是天启二年的浑河之战，不过浑河之战的明军装备远没有这支东江后路军精良。毕竟其中的白杆兵装备使用的只是单一的长兵器，而这支后路军长兵器、短兵器、火器、远程打击武器都精通，配合天衣无缝，战斗力和作战效果已经超过了浑河之战的浙兵和川兵。前几轮冲杀下来，建虏死伤惨重，而东江军的伤亡轻微。

    想必在后金军中亲自指挥的皇太极也已经明白过来碰上了硬茬子，知道已经犯了巨大的错误，本来想从东江军最薄弱的环节突破，结果却碰上了最坚硬的地方。不过已经开始了交点，也只能继续硬拼下去了，否则就会军心动摇，这一仗就彻底溃败了。

    即使再难啃，建虏也必须把这块硬骨头啃下来，至少目前在百洛山这个战场，后金还占有兵力的优势，是七万对三万。现在不硬拼，等前军和后军赶到了，失去了唯一的优势，就完全没有机会了。这支东江军战斗力再强，只要长时间作战下去，体力也会一点点被消耗，等到体力耗尽，就能战而胜之。就像当年浑河之战凭人数优势堆垮了川兵和浙兵一样。

    皇太极改变了策略，命令把军中裹胁的剃头辽民换上八旗的军服，给一些简单的兵器组成炮灰军团，驱赶上前冲杀，死了一批再换一批，先消耗东江军的体力和锐气，然后后金兵再轮番冲击。这次不再是猛冲猛打，而是尽可能使用楯车在前面遮挡掩护，尽量减少伤亡，上去稍微冲杀一阵就退回，再轮换其他批次冲击。

    这也需要八旗兵训练出色，进退严明才能使用这种战术，否则指挥稍有混乱，这种批次冲杀一阵就退回轮换的做法，很容易把有序退换变成恐慌式的溃退。这样作战了五个小时，东江军体力比起一开始已经有些下降，战力也有所削弱。除了两台机械滑轮组发射的三弓床弩，其他人力、半人力弓弩射程已经缩短了不少。近战格斗的力量也有减弱，只是火器射击还和先前一样猛烈，携带的火药和弹丸相当充足，这个和体力没有关系。

    虽然这时候冲击还是会有很大伤亡，但是时间不能再拖下去了，等到东江中军和前军回援，这一仗就输定了，皇太极只能咬牙命令八旗军再次全力冲击明军防线。后金士兵也都知道这一仗关系到后金的存亡，这是战前动员就说清楚了吧，如果输掉就全完了，也都像打了鸡血一样，红着眼睛，咬牙切齿地拼命上前冲杀。

    之前杀伤效果不好停下一台的三弩床弩，这时候却又两台重新击发了，狂风暴雨一样的箭幕再次倾泄向对方，加上威力不减的鸟铳火炮的轰击，箭射刀砍枪刺又重新凌厉了起来，刚才后金军攻击力度减弱，东江军的反击力度也有过收敛，保持能挡住后金军的力度。现在后金军攻势加强，东江军的反击力度也相应加强了，后金军伤亡再次大增。

    在前线指挥的后金将军见到这种情形都有些心寒胆怯，生出退意，正在后面高处查看战场情形的皇太极知道这时候再撤退，士气就彻底崩溃了，怒吼地下了死命令，敢后退者格杀无论。阿济格、岳托等贝勒也都被他派到前线压阵督战。鼓舞士气说对面的东江军已经力竭，现在不过是强弩之末，回光返照。

    这样又激战了三个小时，后金军伤亡惨重，原来的七万兵力，已经死伤了两万多人。随着时间拖得越长，皇太极越来越着急，这样拼下去，吃不下这支东江后路军，前军和后军杀回来就大事不妙了。命令豪格的两千五百精兵也杀入了阵中。

    这时候东江军已经连续作战将近一天了，体力也确实有不小下降。毛承禄估计按作战计划，前军和后军也差不多快到了，再和前面的后金军死拼伤亡也会越来越大，没有必要，只需要等到援军到达就行了。就下令暂时向后收缩阵线，利用后面更加狭窄的地形来抵御后金军的猛攻。

    皇太格观察到这种情况，就以为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必须抓住战机，就起身在几百个护卫士兵的簇拥下，上了马背拔出腰刀，高喊自己亲自上阵厮杀，随即带领直属于他的七千五百后金兵精锐冲上阵前，其他后金兵见到大汗亲自上阵，原来很疲备的也精神振奋，陷入狂热状态，又拼命上前冲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