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芷柔，你终于回来了
十月十五日，清晨，陈府。
陈芷燕不用康氏和下人提醒，便自己从床上爬起来。早就睡得不安稳了，只是到了预定时间才起床而已，所以化妆的时候陈芷燕特意让丫头将脂粉敷得浓一些。
康氏在旁看着自己女儿上妆，不时指点一二：“这个头饰太素了，换成这个。”
“可……这个是小姐指定的……”帮忙梳洗上妆的丫头还想反驳，坐着的陈芷燕已经开口了：“没事，随便哪支头饰都行，只要我今天嫁的是向丰茂，就没人敢嘲笑我。”
“听到没有？！还不快换！”康氏见到女儿顺从的样子，心里非常开心。
“是是是……”小丫头哪还敢反驳，只好照做。
坐在椅子上的陈芷燕从镜子里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康氏，眼底冷冰冰的。
当初陈芷燕被掳去军营，她为了救陈光耀而失去贞洁，被王家退婚，康氏都没有、也不敢站出来为她撑腰。现在她豁出去脸面，换来一段看似“上台面”的婚姻，康氏却站出来挑这挑那，好像自己从头到尾都十分关心这个女儿似的。
陈芷燕突然对康氏说：“娘亲，这里太乱了，要不您还是去前厅等陈芷柔吧。”
康氏还想说什么，看了一眼陈芷燕，对方眼睛里是不容拒绝的冰冷，只好自己给自己打圆场：“好好好，我去前面等那丫头。”
康秋芳一走，陈芷燕才感觉自己的呼吸恢复了顺畅，对身边的小丫头说：“把刚才那支头饰拿过来。”说完，便将刚换上的康氏满意的那支头饰揪下来，“咚”的一声扔在红木梳妆台上，动作太用力，甚至还带下了几丝头发。
小丫头见她有些怒气，手脚麻利地将原本的头饰拿来，插回原来的发髻。
“真好看。”陈芷燕对着镜子摆弄了几下，自言自语。
陈府前厅。
十五日一早，陈芷柔便坐着白云寨的轿子来到了陈府门口。
比自己出嫁那天装饰得华贵艳丽多了……陈芷柔看到大门的一瞬间，便没忍住在心里比较，可转念一想，自己是万般不会愿意嫁给向丰茂，所以也无需比较了。
她走进门后，白云寨的轿子便回去了，约定了十五日晚上再来陈府接人。
“三小姐来啦。”陈弘站在门口迎客，见到陈芷柔便上前招呼道。
“嗯。父亲和小娘呢？”
“哦，陈老爷去天海酒家了，三太太……在自己院子里。”陈弘说到司徒清时略有迟疑。
陈芷柔感到一丝奇怪，告别了陈弘便往内院走，经过前厅见到了康秋芳。
康氏见到陈芷柔上前来，拉住她的手臂：“芷柔，你终于回来了，要不要去看看新娘子？”
虽然来参加婚礼看新娘子无可厚非，但陈芷柔觉得康氏见到自己的态度过于热情了，心里不免生疑，加上之前陈弘提到司徒清的态度，让她觉得自己当下不能任由康氏摆布。
她一手拂开康氏的手，“大太太，我想先去小娘的院子里看看。”
“额，她……她可能还睡着。”
“没关系，睡着我就看一眼，不打扰的。”陈芷柔想往司徒清的小院子走，身后的康氏追过来。
“芷柔，她最近身体不好，让她休息去吧。”
“啊？”陈芷柔一听“身体不好”，心里更加着急了，加快了脚步。
陈芷柔走到司徒清小院门口，远远便看到门口站着两个守卫，“这是什么意思？”她站住脚步，回头对追来的康氏问道。
“额……这……”肯定不能直说是要用司徒清来威胁陈芷柔，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理由呢？康秋芳额头上的汗都冒出来了，而陈芷柔冷静思考了片刻，已经得出了结论。
“你们想用阿娘来威胁我，对不对？我不是已经答应你们，会保你们周全的吗？虽然我对陈家没有什么感情，但好歹也是养大了我，我自然不会见死不救。但你们今日却用这种卑劣手段来要挟我？”陈芷柔情绪有些激动，讲话的声音有些大了，目光也紧紧盯着面前心虚的康氏，忽略了身边不知何时走近的陈芷燕。
陈芷燕穿着大红色的婚服袍子，一看就是精工的刺绣，头饰妆发已经完成了，只是没带盖头。她款款地走过来，听到陈芷柔的大声质问，一点慌张的神色都没有。
“妹妹，回家了也不来看看我，远远就听到你在发火。”
“你……”陈芷柔上下打量了一番陈芷燕，又看了一眼心虚的康氏，福至心灵：“是你……是你想方设法嫁给向丰茂，是你故意办婚礼将我请回来，是你找人把我阿娘关在小院里不让我们见面……”
陈芷燕听她说话，没有打断，也没有否认。
“你到底想怎么样？”陈芷柔觉得有点崩溃，“当初我为了保护你，才被强加上嫡女的名头，嫁给卢凯恒。现在你又自贬身价嫁给向丰茂，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芷柔说出了自己第一次听到姐姐结婚消息时的疑惑，自己出嫁时姐姐已经与王家定亲了，为什么转头就变成了向丰茂？她难道不知道军阀团长比土匪头子的名声好不了多少吗？
“我高兴。”陈芷燕听着陈芷柔激动地控诉，心口上的伤疤有点疼，脑海里几乎又浮现出自己在向丰茂房间那晚的情景，还好她及时给自己打了一针“镇定剂”：“因为我高兴，我要嫁得比你好，活得比你好。”
你原来可以嫁得比我好，本来就活得比我好！你出生在大太太的肚子里，天生就有嫡女的名头，虽然上头有个不学无术的哥哥，但康氏待你仍颇为偏爱。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懂得知足呢？
陈芷柔在心底发问，她无法问出口，因为那样对自己来说太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