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相殓
沈阳很大，原来有好几家殡仪馆，南边的有浑南殡仪馆，西边的有于洪殡仪馆，东边的有迴龙岗殡仪馆，靠近市区中部一点儿的有文官屯殡仪馆。现在文官屯的迁走了，可能是地理位置的缘故，因此，对迴龙岗的了解要好过其他几家。迴龙岗殡仪馆始建于上世纪六十年代，是沈阳一家面向革命烈士和广大人民群众的大型园林艺术殡葬机构。内设大小告别厅九个，火化机十五台，一年可以火化遗体一万五千具，存放骨灰五千盒。更有烛光告别、钢琴伴奏、制作生平影像资料等特色服务，号称沈阳的“八宝山”。其实，无论哪种形式的祭祀，人走了就是走了，无论用什么方式祭奠，那都是做给活人看的，对于死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我们要珍惜眼前人，别等人没了，再大肆隆重的祭奠，又有什么用呢？
小马三十出头，是个沈阳大学的当地毕业生。毕业几年社会上的摸爬滚打、各种历练，都快赶上唐僧了，也没能修成正果。小马毕业之后混的一般，在一家公司里做个文员，平时总加班，倒霉公司又不给加班费，小马为了工资又舍不得离开，心里一直找各种理由劝慰自己。小马上大学的时候有几个室友，这几年一直没断了联系。社会上流传着四大铁叫：“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分过赃、一起嫖过娼。”他们几个就属于一起同过窗的。小马的寝室一共六个人，小马在寝室里排行老三，老二姓梁，也是沈阳人。这小子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对异性评头品足。什么哪个班的女生跟同学男生同居了；哪个漂亮女同学昨天晚上肯定如何如何了；校花一看走路姿势就不是处女了，都在他的嘴里描绘的有声有色，根据十足。开始一个寝室的同学还挺感兴趣，都围上来听小梁分析。后来小梁见天儿了说这个话题，寝室里的同学也就习以为常，不是十分感兴趣了。一晃几年过去了，小马大学毕业。别看毕业以后小马混的不咋地，小梁可不错。先是在一次外出游玩的时候意外的救了一个大老板，毕业以后又在大老板的资助下开了一家公司，一跃成为这家公司的负责人，是同届同学里混的最好的。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小梁春风得意，志得意满的时候，传来噩耗，小梁唯一的直系亲属，小梁的父亲突然心肌梗塞猝死家中。要说这小梁此时正是风头大盛的时候，他爸爸的去世绝对对他来说是一种打击。殡仪馆的告别厅里，解说员沉痛的介绍。老爷子不容易，早年丧偶，一个人把小梁拉扯大，供他上大学，这一辈子为家为业操劳，以至年老气衰，心脏之症痛绝俱裂，虽经著名医师肖龙友、孔伯华、汪逢春、施今墨以及西医方世山，各大名医临床会诊，怎奈老人家的心脏突然停止跳动，老人家乘风而去，驾鹤西归，构奔西天极乐世界而玩儿……去了!老爷子离世，报丧讣闻传出，各界亲友纷纷前来吊唁。送来花圈帐子挽联不计其数。厅堂里有一个大大的“奠”字，一幅对联罩在四周。上联写：纸灰飞化白户贴，下联书，血泪染成红杜鹃。中间四个大字，恕报不周。只见老爷子身批整部金刚经陀罗经被，漂白布高筒云鞋水袜子躺在中间的类似透明的罩子里供人瞻仰。传说这陀罗经被不是一般人死后能披得上的，这东西要是在清朝，王公贵族得皇帝御赐才能入殓。人死了要是披着它到了阴曹地府，阎王爷都得起身迎接。告别厅的大理石地面上有贴好的塑料标记，让人站在上面自动就分好了间距和齐整度，众人左侧站好，厅内场面显得井然有序。接下来几个人一组上前瞻仰遗容，几个人从右侧走过去，围着老爷子躺着的透明罩子或献花或哀思，也有的为了刻意表现而大放悲声。待众人瞻仰完毕，解说员按动电钮，老爷子遗体缓缓落下，消失在透明罩子里。众人从厅里离场，仪式完毕。直系亲属等着捡骨灰装盒，烧纸钱和死者生前衣物，一般亲友离开等着吃饭。要说这孔夫子不但是儒家思想的代表受后世敬仰，他也发明了一套有中国特色的殡葬体制贻害了中国几千年。所以人都有两面性，看你是什么出发点了。因为家里没什么人了，几个同学就陪着小梁捡了骨灰装盒，等着小梁进去把骨灰盒暂存在殡仪馆骨灰存放处。不一会儿，只见小梁从存放处里嬉皮笑脸的走出来说：“哥几个，我刚才进去存骨灰，你们猜我看见什么了”众人均疑惑不解问：“看见什么了”只听小梁兴高采烈的说：“我看见有个骨灰盒上有照片，是个年轻姑娘，那姑娘长的才漂亮呢，就好比是九天玄女下凡尘，洛神出水现真身。黑白照片都那么漂亮，这要是活着还不得活活美死可惜，死早了。这要是被我遇见，肯定拿下。”众人听了小梁的一番描述，脸上都现出嗤之以鼻的神色，寝室老大说：“我当是什么呢，你小子就是狗改不了吃屎，真是骨灰级大色狼。”众人烧东西，吃饭不用多说，完事儿各自散了。这天，小马在公司加班。很晚了，小马的肚子突然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小马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想去学校大门口吃烧烤了。要说学校南门的大门口原来是个夜市儿，这夜市儿开在市场里，后来沈阳城区改造，这夜市儿也就搬迁到兴顺街了。但是，学校大门口依然有很多小贩来这里推车售卖。有烧烤的，煎饼果子、烤冷面的，铁板鱿鱼、卖鸭货的，非常热闹。上学的时候经济有限，小马总来这里吃，毕业了不方便停车，小马也就不常来了。下班以后，小马开车到了学校。刚在胡同里停好车，只见胡同口一男一女拥吻在了一起。那女的在男人怀里娇滴滴的说：“你怎么才来啊？人家都等你好久了呢。”那男的抱着女的说：“我这不是来了么……”胡同路不宽，小马避无可避，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去。当小马路过俩人身边的时候，居然发现那个男的是小梁。小马急忙打招呼，小梁也急忙回应寒暄。小马问：“你怎么在这？”小梁说：“我来这儿吃点烧烤，新交了个女朋友。”说完急忙给小马介绍自己的女朋友。小马上下打量这女的，的确是漂亮。前凸后翘不说，这肤色也很白，白的让人看不出来一丝血色。长发披肩瓜子脸，一双杏眼仿佛会勾人心魄。小马急忙邀请二人一起吃烧烤，小梁说自己吃过了，让小马自己去，说完带着那女的就离开了。小马独自来到学校大门口，一看门口乱哄哄的。几个车子上的小摊杂乱无章的停放在矮桌马扎中间，几名警察正围着一名摊主问话呢。小马一问围观的众人才知道，这里刚刚发生什么一起凶杀案。一个男的跟几个同桌的人对邻桌一个女的大肆评论，说那女的退粉收香的时候吹拉弹唱样样精通，那女的身边有个男的，没想到也能听的明白，先是二人对骂，然后女的身边的男的暴起、碎瓶，一下就把胡说八道这男的脖子划开了。小马上去问：“师傅，还能烤么？”那摊主没好气的回答说：“还烤啥了？刚才那小子的血把我碳都呲灭了。”小马大学上的是中文系，自然知道退粉收香的含义。早有清代词人纳兰性德著有的清平乐《青陵蝶梦》中写到，倒挂怜么凤。 退粉收香情一种，栖傍玉钗偷共。 愔愔镜阁飞蛾，谁传锦字秋河？ 莲子依然隐雾，菱花暗惜横波。这退粉就是蝴蝶交尾时的表现，收香是麝发情时的动作，两者结合暗喻床笫之欢，真没想到这样都有人听的懂。小马没办法，随便吃了点别的就回家了。第二天，小马接到寝室老大打来的电话，电话一端里说：“昨天小梁在学校大门口被人砍死了，他家也没什么人了，咱几个同学帮忙给料理了吧。”小马嘴上答应，心里奇怪，昨天自己明明还在学校门口看见小梁了呢。等到几个同学料理完小梁的丧事，小马捧着小梁的骨灰进入殡仪馆骨灰存放处的时候，小马却无意的发现，一面墙搭的架子上，整齐的码放了无数个骨灰盒，其中一个上面的照片吸引了小马的注意。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子，眉眼带笑的看着小马，那容貌怎么看怎么就是小马那天在学校门口看见的小梁嘴里说的女朋友。小马放好了骨灰盒，跟屋里的工作人员打听。工作人员说：“哦，那一面墙都是横死的人。那个女的听说生前水性杨花，被她丈夫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