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皇天也负有心人
李三更通过车头的方向判断好行进路线,已经走了一刻钟了。
手机在隧道里除了简单的照明,其余时间就像一块破砖头。
他气喘吁吁,每走一步都疼痛难忍。
身体的残疾,骨折的剧痛,这都好说。
但他残破的内脏已经要坚持不住了,每一次踱步喉头都会泛起腥甜的味道。
黑暗的环境本就令人举步维艰,更何况李三更还是个残疾人。
终于,被作为拐杖的猎枪落地时戳在了一块倾斜的石头上。
扑通。
李三更倒在地上,拱起后背,蜷缩成了一只虾米。
“这破隧道还有多长啊?”
他没想到,火车竟然会如此凑巧的飞进隧道里。
李三更不知道的是猎枪打出的子弹不是凡物,其内有一张微缩版的符箓可招来九天之上的罡风。
若不是孽鬼母体,消耗了符箓所招来的大部分的罡风,这剩余的两节车厢会被大风吹到隧道上的山体,然后被残余的力量拍成一张铁饼。
忽的腹中一阵恶心之感。
“呕。”
几口鲜血夹杂着内脏的碎片被吐出体外。
“不好,我好像快要死了。”
“怎么办?怎么才能活下去?”
李三更一发狠,开始调动起体内那股孽鬼的力量。
血肉开始扭曲,伤口开始融合,身体里的内脏变得乱七八糟。
好在他有了之前修复双腿的经验,体内的伤势微妙的平衡了起来,至少再活上个几个小时不成问题。
死在这里是他的耻辱,李三更做鬼都不会放过他自己。
他惨然一笑,爬起来继续前进。
骨折,失血,体内激素紊乱,种种的痛苦,让他的精神开始失常。
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雾蒙蒙,仿佛蒙上了层白色的纱罩。
不过坚持不负有心人,朦朦胧胧的视线尽头,一样朦朦胧胧的月光已然洒进隧道。
通过隧道,团结县就在不远,一切的真相也就在前面。
“妈的,孽鬼你等死吧。”
男人加快了步伐,甚至拐杖都没有用,独腿开始向前蹦跳,好似一只异形的山鬼。
三更天已过,此刻为四更。
蝉鸣鸟叫在李三更听来里是如此的悦耳。
这一晚上不是恶鬼的尖叫,就是人们的哀嚎,他早就听腻了。
鼻子抽动,深吸一口气。
“嗯,空气很清新,没有血腥味。”
不过遗憾的是,眼中所见并没有耳听鼻嗅中的那么美好。
一座漆黑的八角高塔安静坐落于前方的铁轨上,粗大的塔身完全堵住了前方的去路。
高塔每一层的八只角上都挂有一个通红的灯笼。
微风吹过,红色的火苗摇摇晃晃,显得诡谲又妖异。
李三更心中有些感叹。
“高塔啊,高塔。”
“你还真是孤单,就像我一样,如此唐突的出现。”
男人拄着猎枪,一往无前。
“我倒要看看你们还有什么诡计。”
李三更来到高塔下,入口处的牌匾上书写了三个血淋淋的大字。
天鬼阁—
看到这牌匾上写的并不是孽鬼,他眉头微皱。
“这又是什么花招?”
管他呢?
不管是天鬼还是孽鬼,你们这些害人的东西,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大不了见面给你们一枪,你们死了,我也跟着死。
高塔虽然外部颜色漆黑压抑,但内部却是很普通。
地板和塔柱为木头所制,看似老旧却一尘不染,地板踩上去十分结实,并无腐朽。
塔中的东西十分的简洁,除了墙上的几盏昏黄蜡烛外,那就只有地面中心位置的一口大缸了。
“伤心之人呐,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突然大缸之中忽有人声传出,平静低沉。
李三更听到这声音之后,就好像中了魔。
他踉跄的来到缸前,单手扶着缸沿向其中看去。
“你看到了什么?”大缸开始发问。
李三更双眼迷离,语气呆板。
“应该是一缸子血。”
缸中声音再问。
“除了这一缸子血呢?”
李三更看着缸中血液倒映出的人影,眼泪再也无法控制,一滴一滴的落入缸中。
因为倒影中的人实在是太惨了。
他右臂齐根而断,白森森的骨头碴暴露在空气里,异常的凄惨。
乌黑的头发如同擀了毡一样,被自己的血液粘成一撮一撮凌乱不堪。
再加上呆滞的表情和他眼神中说不出的疲惫,真是让人心痛的难以复加。
“孩子,你受苦了。”
可能就连李三更自己都忘了,他才十九岁。
“你到底是谁?”
虽然心里很难受,但他并没有放下戒备,不知不觉间猎枪已经抵在了大缸上。
大缸被猎枪抵在身上也是不恼。
“我只是一只远古的幽灵罢了。”
“你也看到了,如今我残破不堪,只剩这一缸的鲜血,毫无威胁。”
大缸的话仿佛,带有一些催眠的意味,让李三更无比的困倦。
他双眼几乎闭上,只留一丝缝隙。
“原来你我都只是风中残烛罢了。”
“也许我可以帮你。”
“呵。”
李三更轻笑一声:“你要怎么帮我?”
“站在这里就好。”大缸语闭,不再说话。
李三更终于是坚持不住,闭上双眼一头栽进缸中。
鲜血溢出,顺着缸沿潺潺流淌。
熟睡之中,李三更好像又听到了熊孩子母亲唱给熊孩子的童谣。
——星星~月亮~伴枝头~
——小娃~小娃~你快些睡~
——妈妈是天~父亲是地~
——天为被~地为床~
朝阳初升洒在少年人的脸上,他面色红润表情安宁,应该是做了一个美梦。
“雪姐,我找到这小子了。”
琐烬雪顶着一双黑眼圈,跑了过来。
“李先生怎么样了?”
“应该死不了。”
小个子抱怨。
“这家伙真是的,咱们找了他一晚上,他却躺在这睡了个痛快。”
“金戈我觉得李先生他毕竟是普通人,昨天晚上肯定是吓坏了……”
李三更好像被小个子叽叽喳喳的声音吵有些不耐烦,侧过身去挠了挠屁股,又发出了轻轻的鼾声。
“嘿呀?”
小个子险些把自己满口的白牙咬碎。
气愤之下,他双手结印开始施法。
两只青黑色的手臂从李三更的后背冒出。
分别捂住了李三更的嘴和鼻子。
唔—唔。
被憋醒的李三更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
低眼竟看见自己的鼻子和嘴被两只青黑色的手捂住了,美梦被打扰的他脾气一下子上来。
无形的【扭曲】之力透体而出,两只青黑色的手掌瞬间化为烟气,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