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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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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厉鸣止穿好里衣从净室出来时安笙已然入睡。

    宽大的拔布床下,一双素白缎面鞋并不齐整地摆在地面上。松软的枕头上少女如墨长发铺开,此时已全干了。

    安笙的睡相并不大规矩。

    身子虽纤细,却横斜在床上占了大半位置。一手贴在腹部,一手伸展得很开,指尖捏着枕头一角。

    厉鸣止先是关上窗再熄灭了大半火烛,只留下两盏起夜用。

    室内霎时昏暗起来。

    他轻手轻脚挪至床边脱下鞋摆好,又细致地将安笙的鞋一并摆整齐后才坐在床沿边上。

    安笙睡得很熟,呼吸均匀,眉头舒展。

    他坐着看了会儿还是没去碰她的手,而是以拇指和食指腹小心翼翼提起了她袖子,企图将她抓着枕头角的手拽到被子里去。

    然而常年习武的安笙是极机警的,纵然还陷于睡梦中,拳头却已经下意识狠狠挥了过来。

    好在厉鸣止反应还算敏捷,避开来去,否则明日定是要肿起半边脸去面圣了。

    安笙的拳头落空,顺手抓住被子继续酣睡。

    谁能想到那看似柔弱无骨的细嫩玉手竟如此有力劲?

    厉鸣止无奈叹了口气,没再试图动她,而是另择了个法子牵过被角将她露出的半截藕臂也遮掩上,这才放心地顺着床沿边斜躺下。

    身型高大的男儿只占了一小块位置,睡姿实在是憋屈得很,全凭双手抵住床沿才能确保半边身子悬空的自己不掉下去。

    厉鸣止全无困意,只安静地听着身后女子均匀的呼吸声,那抹令他在意的冷香又若有似无地钻了来。

    方才沐浴时厉鸣止有特别注意过,除去要用到的皂角和巾帕外架子上再无其他。

    不是香露,那这香气又是从何而来?

    自她身上散发出的吗?

    厉鸣止保持着僵硬的姿势思考着。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他的半边身子都泛起酸麻,安笙正好翻了个身滚到床里面去。

    这才给他空间得以舒展肢体。

    身上舒服了,困意自然也就来了。

    不多时,厉鸣止的呼吸声也逐渐变得均匀起来。

    ·

    翌日清晨,厉鸣止醒得很早,反倒是先入睡的安笙困得睁不开眼,若不是逢桃憋着劲杵在床边一声声呼唤,怕是安笙要直接睡过去。

    彼时逢桃和几个丫鬟已帮她穿好了厚重的朱色命妇服,又梳了个看起来端庄繁复的发髻,配上并不过分奢华却也优雅得宜的钗环首饰,最后才扮上妆。

    安笙一直闭眸忍耐着,终于听见了……

    “成了,夫人真好看。”

    在逢桃对自己手艺杰作的赞叹声中昏昏欲睡的安笙有气无力地站起来。

    她身子略微晃动了下,感觉一番打扮过后整个人都沉上好几斤。

    晨曦浮动的院落中安笙遇上了安排好马车的厉鸣止。

    他站姿如松,也换上了面圣的公服。

    不得不说身型高大、宽肩窄腰的男子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本就生得剑眉星目、面如冠玉,妖冶的紫色穿在他身上显出一种盛气威严与风姿翩然结合的奇异清贵,连朝阳流泻的辉光都似温柔落在了他的肩头。

    安笙只瞧了一眼,立即倦意全消。

    她的眼直勾勾钉在了他身上,杏眸中满是惊艳之色。

    厉鸣止的目光也鬼使神差地垂在安笙那里,停顿了许久,一瞬不瞬的,没有游移过分毫。

    二人目光交织在一起,弄得安笙也有了几分紧张,忙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装扮。

    毕竟是一大早就开始折腾,虽受累但对于成果她还是十分满意的。

    脂粉未涂多少,因她本就生得白皙,逢桃的一双巧手更凸显了她五官的标致。配以满头钗环,虽不至于仙颜神貌,却也看来明眸皓齿、端庄英气。

    尤其眉心那点红梅花钿更衬得眉目如画、灵气逼人,就连原本的锋利也弱化了许多。

    因此对于厉鸣止的反应,安笙是期待的。

    或许他会夸赞几句?

    不,依他的性子应当会直接略过。

    在厉鸣止赤白的目光中安笙想了许多种可能性,心跳也越发猛烈起来,却怎么也没料到……

    “你……头上重不重?”厉鸣止唇瓣翕动,问道。

    安笙:“……”

    就在安笙眼底的光亮退去,厉鸣止反思自己是不是说错话时……

    安笙:“挺重的。”

    ·

    马车不快不慢地驶过清晨的街道,蹄声规律清脆回荡。

    拉车的马是四匹,均是毛色柔亮、形体健美的高头骏马。

    车厢宽阔,能容纳十数人,虽无过多装饰,但是以上等松木打造,书柜、暖炉、地毯、软榻一应俱全,更像是一间小书房,整体看来是古朴雅致的。

    车厢内安笙与厉鸣止各据一方。厉鸣止坐在正中,而安笙则倚在靠门的位置。

    距离皇城越近,安笙心情越是紧张。

    虽知燕帝不过例行询问几句却还是不免担忧,生怕厉鸣止露了破绽。

    烦恼间,白皙如玉的长指捻着块模样精巧的粉白糕点递到她眼前。厉鸣止似是看出了安笙的紧张,有意放低声音说道:“用一点吧。”

    安笙小心接过,特别注意没有碰触到他的皮肤。

    这是一枚如意糕,轻咬一小口化于唇齿间即刻有浓郁甜香溢满口腔。

    安笙喝了口茶,又连用好几块。

    厉鸣止见她微蹙的眉心终于散开,自己的眉眼也舒展开来。

    马车停在宫门外,安笙与厉鸣止同随内侍前往御书房。

    毕恭毕敬行礼谢恩过后燕帝例行公事般关怀问询了几句,便让他们退下了。

    一切都如安笙所预料。

    如今燕帝登基五载,正值不惑之年。

    他面相并不冷硬,反倒敦厚清秀,气质也是温和儒雅,若非一身明黄锦袍相衬,看起来更像是一位文质彬彬的书生。

    但也是这样一位貌不惊人的帝皇于五年前腥风血雨的五王夺嫡中脱颖胜出。登基不过三年便以铁血手腕扳倒了扶持他上位后生出狼子心的摄政王。

    当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倒台后,燕帝又忙于铲除异己,朝堂之上可谓是瞬息万变、人人自危。

    此后迅速推行新政,提拔青年人才并立左右二相互为制衡,绝不让当年摄政王一家独大之况再度重演。

    同样,厮杀后踩着鲜血与尸骸获胜的燕帝最忌惮功高盖主,对创下赫赫战功的安将军毫不留情地剥夺兵权、削弱打压。

    正应了那句老话——人不可貌相。

    所以厉鸣止虽求得燕帝赐婚,但燕帝对于此番权臣与武将之女结姻的真实态度安笙仍摸不清。

    就连今早的问话燕帝也端着一副慈眉善目的儒雅神情,看不出端倪。

    从御书房中出来以后安笙长舒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不少。

    厉鸣止方才的举止表现同失忆前无异,沉稳大气又谦逊恭顺。

    燕帝提的几个问题他皆回答得游刃有余甚至还举一反三多说了几句,显得更为真实可信。

    正当二人行至御园,再走不过二十丈便要抵达宫门时却被一身型消瘦的男子叫住。

    “左相大人。”那人声音偏细,情绪倒是饱满。

    安笙与厉鸣止同时回身相望,只见一身量矮小的男子噙着笑朝二人走来。

    他年约三十,模样算不得好却也不算难看,五官平淡如水,肤色却尤其苍白显得整个人看起来病恹恹的,唯有一双眼炯炯有神与整体看来格格不入。

    他与厉鸣止同穿紫色官服,不过厉鸣止胸前所绣图样是仙鹤亮翅,而他的是锦鸡摆尾。

    安笙快速凑到厉鸣止耳边简短提示一句:“右相孙坚,你的对头。”随即稍撤开身。

    此时孙坚已来到他们面前恭敬有礼地一拱手,“新夫人也在,二位是进宫来谢恩的吗?”

    厉鸣止也朝他拱手作揖,不紧不慢道:“孙大人来得好早。”

    安笙向来看不惯孙坚,只朝他敷衍地行了个礼。

    孙坚垂眸做作哀叹一声:“厉大人说的正是。您可不知,这些时日您不在朝野中,可不就苦了我?事务繁忙到连阖眼的时间都没有,也正因如此厉大人大婚时也没能前去凑个热闹讨杯喜酒喝。”

    厉鸣止面无表情道:“孙大人辛苦了。内子不喜张扬,喜宴不过请来了几位至亲好友,体谅孙大人日理万机自然不敢以此等小事再去劳烦孙大人。”

    孙坚牵起唇角一笑,“听闻厉大人要携尊夫人回柳州一趟?”

    厉鸣止答:“是,不日便要启程。”

    “那便祝二位一路顺风顺水,早去早回。本官这边还等着厉大人归来后为我分担排忧解难呢。”孙坚笑容虚伪。

    “孙大人太过自谦,想来本官不在孙大人该是更加如鱼得水。”

    孙坚眯了眯眼随即又转向安笙那一边道:“本官还忘了要恭喜安小姐……不,如今该称为厉夫人了,恭喜厉夫人得偿所愿终于嫁得如意郎君。”

    这孙坚,在厉鸣止那边言辞对击讨不得好便来恶心讽刺她。

    安笙眼风一凛正欲开口,手背却忽然被一片温热护住。

    她手指绷紧,话也说不出了。

    安笙偏头望去,一袭紫袍、眉目深邃俊俏郎君视线仍正对孙坚,温热的指腹却在她的手背摩挲,奇异地安抚了她内心的那点烦躁。

    他脸上换上一副深情款款的表情,眼尾微扬真诚道:“能娶到阿笙为妻,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

    这直白露骨的话语、缱绻动人的语气,莫说是孙坚就连安笙都浑身一颤一时无言。

    她算是看出来了,孙坚恶心她,厉鸣止便要帮她报复肉麻回去。

    两位丞相大人又互呛了几句,最终以孙坚被表情刻板、舌灿莲花的厉鸣止说到哑口无言落败告终。

    孙坚憋着怒意以上朝为由拂袖告辞后,安笙很是讶异地仰头望着面前紫衣墨发的俊朗男子。

    “你记忆有稍微恢复一些吗?”

    厉鸣止一挑眉,问道:“何出此言?”

    安笙摇头,“没什么,就是看你呛孙坚还是呛得挺熟稔的。”

    厉鸣止一抿唇而后开口道:“于我而言虽是初次会面,但此人言辞绵里藏针,话里有话,实在……”他作思考状,像是一时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阴阳怪气?”安笙尝试问道。

    厉鸣止转眸看她,果断点头。

    安笙想了想,直白道:“其实你也不差。”

    厉鸣止顿了下。

    这话听来像是贬义,但安笙表情实在过于平静倒像是陈述事实。

    厉鸣止问:“怎么,与往日反应出入太大,露了破绽?”

    安笙摇头,“恰恰相反,你从前也是这样板着张脸一本正经阴阳怪气他的。”

    厉鸣止:“……”

    见厉鸣止垂下眼眸彻底沉默,甚至显出了几分恹色,安笙又体贴地鼓励道:“做得很好,继续保持,我也极为厌恶此人。”

    厉鸣止这才展眉看她。

    安笙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低声幽叹:“其实我一直觉得像他那样的人居右相之位是屈才了。”

    “那依阿笙之见,他该居于什么位置?”

    沉浸在自己想法中的安笙根本没注意到此时厉鸣止对她的称呼已从“安姑娘”又变成了“阿笙”。

    “公公。”

    她刚一说完,饶是沉稳如厉鸣止也绷不住低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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