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忠仆
贺姨娘身体摇晃了一下，身子抖如筛糠！
在她思考该怎么办时，翠竹突然从她身后冲了出来。
“这一切都是我指使的，与姨娘无关。”
温行之眯起眼睛看向翠竹，带着疑问：“你？”
贺姨娘也是一怔。
翠竹跪伏在地上，语气坚定，掷地有声道：“没错，一切都是我做的。
姨娘有贫血症，需要经常吃桂圆补血。
我去厨房要，她们十次有八次都不给，还嘲笑姨娘是下贱的商贾之女，不配吃桂圆。
寒冬腊月，姨娘多次因为吃不到桂圆，贫血晕倒。
姨娘对我恩重如山，我看不得她们作践姨娘，所以想报复他们。
我偷偷找到侯四，给了他一包毒药，骗他说姨娘的命令。让他去厨房的面粉里下毒，为的就是给厨房的人一些教训。
相爷如果不信，可以问侯四是否是我亲自去找的他，亲口对他说的话。”
温行之看向侯四，侯四有些发懵，察觉到温行之的视线看过来，点了点头。
温行之再次看向翠竹。
翠竹继续道：“为了能让侯四听我的话，我故意说是姨娘的命令。
他听信了我的话，就以为是姨娘的命令。
其实从头到尾，姨娘都不知道这件事。这件事全都是我一人的主意。”
说着，翠竹看向脸色发白的贺姨娘，贺姨娘此刻脑子已经停止思考，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翠竹含泪道：“姨娘，对不起。是我自作主张害了你。
我实在看不下她们那么欺负你，才一时糊涂做了错事。
我讲出实情也不是不想你受我连累，你不用为我求情，也不用为我感到惋惜，不值得。
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
当年，若不是您将我带回府里，我早就饿死街头。
以后，翠竹不能陪在您身边，请您好好保重身体。”
说完，翠竹突然一头撞向院内的台阶。
血花迸溅，当场没了呼吸！
贺姨娘惊的瘫倒在地上，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大叫着朝翠竹的尸体扑过去。
侯四停止磕头，他已经完全懵了，自己也不确定给他下令的究竟是翠竹，还是贺姨娘。
温行之看着院内发生的惨剧，眉头深深皱起。
他扫了在场的人一眼，朱妈妈立即将头低下，最后宣判道：
“侯四下毒，行为恶劣，赶出相府，永不录用。
朱妈妈行事欠缺，克扣姨娘的用度，免去妈妈的职位。厨房的事由其他人接管。”
朱妈妈一只，在等着自己的处理结果，听到最后一句话，身子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贺姨娘……”
说到贺姨娘，温行之停顿了一下，看向贺姨娘。
贺姨娘正抱着翠竹的尸体，嚎啕大哭，哭的撕心裂肺。
“唉……”
温行之轻轻叹了口气。
“贺姨娘不能有力约束下人，罚月例一年，禁足七天。”
说完离开知行斋。
贺姨娘最后根本没有听清楚温行之在说什么，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翠竹身上，脑子里只盘旋着一句话：翠竹死了……
翠竹是她的陪嫁丫鬟。
从六岁就跟着她，跟了她整整十五年。
对于她来说，比亲生的姐妹都重要，一下就没了。
她只想回到两天，把下毒的命令收回去，只想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知行斋的消息传回潇湘苑，婴宁听到结果，沉默半晌，吐出一句：“可惜了……这一次竟然让贺姨娘侥幸逃了过去。”
翠竹替贺姨娘顶了罪，贺姨娘只是被禁足七天。
这个处罚也太轻了。
对于贺姨娘本人来说，简直无足轻重。
不知道她出来还会做什么妖。
婴宁的感叹刚落下，温行之就皱着眉头进来。
见温行之不开心，婴宁立即迎上去，笑着问：“温郎怎么不高兴，遇上什么烦心事了？”
温行之在廊下的太师椅上坐下，捏了捏眉心，道：“也不是什么烦心事，就是心情有些不舒畅。”
贺姨娘刚才玩弄的那点把戏，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他是一朝宰相，心思敏锐度远超常人。
若是那一点把戏就能糊弄过去，他也不用做这个宰相了。
就是因为看出来，所以才不痛快。
翠竹为护主自尽，这样难得的忠仆没了，让他觉得可惜。
婴宁轻轻捏着温行之的手臂，帮他按摩，一点不提刚才听说的事情。
“温郎，妾小时候曾经听隔壁院子的爷爷讲过一个故事。
他说这花有开有谢，每一朵花开谢之间会经历不同的人。
换做人，这人都有生有死，每个人生死之间都会经历不同的事。
这些不同就是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每个人的命都不同。”
温行之定定地看着她，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婴宁摇摇头：“妾什么都不知道。妾只知道温郎开心就好。”
温行之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躺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
七天时间转瞬即过，
七天后，贺姨娘的禁足解除。
这七天贺姨娘一直在为翠竹守灵，翠竹的尸体一直停放在她的屋子里。
按理，下人是没有资格享受他人守灵的。
但拗不过贺姨娘的坚持，与她同住一院的三位姨娘又忌讳不让她停灵，会惹来冤魂报复，只能看着她把尸体在屋内停了七天。
好在天气凉了，尸体腐烂速度慢，没有臭味散发出来。
不然这七天的日子也够难熬的。
翠竹下葬这天，婴宁正好从柳姨娘处出来，要回潇湘苑，碰到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从忘月居抬出来。
意识到这是翠竹的尸体， 她喊了一句：“等等。”
她叫住抬尸体的家丁，从手腕上卸下一只镯子放在翠竹的尸身上。
“也是一个忠仆，最后竟然落得这样的结局，也真是可惜……”
“抬走吧。”
两名家丁抬着翠竹的尸体离开。
依在门框上的贺姨娘转身回去。
婴宁忽然开口叫住她：“贺姐姐，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感觉如何？”
贺姨娘忽然怔住，回头看她：“你什么意思？”
婴宁走到贺姨娘面前，道：“贺姐姐不明白？
那我来给姐姐解释一遍。
如果不是你执意报仇，想到下毒，翠竹也不会为了救你，以死顶罪！”
贺姨娘盯着婴宁，忽然瞳孔放大，捂着嘴退后两步，不可置信道：“是你……”
婴宁嘴角挑起一个讥讽的弧度：“没错！是我！
翠竹原本不用死，是你害了她。
她是因你而死！
她那么忠心，对你那么好。你却害死了她？午夜梦回，你不怕她回来向你讨一个公道么？！”
婴宁掷地有声，步步紧逼。贺姨娘吓得不断后退，忽然抱头蹲在地上，大喊：“翠竹不是我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