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叫我太爷爷
苍梧吩咐下去很快便将文华殿复原如初，凤舟的诞辰礼在短暂的插曲之后又继续举行，待宴席结束淮歌便自行回了战神殿。这儿原本是摇光的住处，只不过神魔大战之后没多久，摇光便去了昆仑，如今已是很少回神界了。
大战结束，摇光自请卸任了战神，苍梧虽有不愿，却也还是应下了，但自她离开，神界便再无第二个战神，可无论她身份如何，神界都始终为她保留着一席之地，在众神心中，她永远都还是那个所向披靡，能战胜一切的女战神。
淮歌沿着大路一直走，便来到了战神殿，她抬头看了一眼门口的牌匾，果然是她师父的风格，甚至连宫殿都懒得起名，人家那摘星望月的好不优美，一到师父这儿，就只剩个名头。她推门走了进去，虽然久未有人居住，但这里确如苍梧所说应当是日日有人打扫的，桌椅窗垣都一尘不染，淮歌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她小心翼翼的拿出昨夜得来的永凝露，打开瓶塞用力嗅了一下，浓郁的酒香充盈在鼻尖，她乐呵呵的倒进杯子里。
战神殿的大门被推开一个缝隙，九卿站在门口看着她犹豫要不要进去，淮歌转头便看见了门口的人，她微微偏头，“有事？”
九卿推开门走了进来，双手抬起行礼，“并非有意唐突，本君只是觉得淮歌殿下与我的一位故友十分相似，忍不住来看看。”
淮歌皱着眉疑惑地看他。
“你不认识本君？”九卿走上前去，熟悉的气味飘了过来，他看向桌上的酒盏，“你既不认识本君，那桌上的永凝露又是从何而来？”
淮歌一口饮下杯中的酒水，“你是九卿上神？这永凝露是昨夜一位神君赔给我的，他摔坏了我的美酒，自当还我些什么。”
九卿开始思考，难不成是元辰，在神界里能拿到永凝露的人并不多，元辰那儿应该是最多的，能一口气送出这么好几瓶，应当是出自他的手笔，难怪这家伙今日如此反常竟然会来参加诞辰礼，莫不是昨夜就已经见过了淮歌。
他笑着说到，“没错，这永凝露正是出自本君之手，小殿下若是喜欢日后再多送你几瓶。”
“那淮歌先谢过上神了。”
九卿继续问，“昨夜送你酒的神君，你可认得？”
淮歌摇摇头，“不认识，就是今日文华殿上救我的那位，看起来倒是十分厉害，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同他打上一架。”
九卿没忍住笑出了声，“你这性子倒真是跟摇光像极了，今日在大殿之上救你的人正是当年一手创立神界的上古真神元辰帝君，同他打架，小殿下恐怕没有胜算。”
淮歌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失望，“那估计还得修炼个万把年才能赶上了。”
这小丫头口气倒是挺大，这天上地下敢说万把年就能追上元辰的人，恐怕除了她就没有第二个人了。
九卿在她对面坐下，“这神界你一个人都不认识，不如多来本君殿里坐坐，我那儿可是有很多新奇玩意儿的。”
还未等淮歌回答，远处便传来了元辰的声音，“本座的书斋方才不知为何突然遭了水灾，如今所有古籍都湿得厉害，本座今日帮了淮歌殿下一把，不知小殿下可愿来太苍宫帮帮我？”
元辰一脸自然又有些委屈的模样，看得九卿傻了眼，他站起来，“不是吧，这你都要跟我抢？”
“但凭小殿下选择。”元辰笑着弯腰看向淮歌。
淮歌看着二人僵持的模样，不知如何开口，又想着元辰的确是帮了自己，不去他那儿也有些过意不去，再说他那儿应该有许多高级术法的古籍，说不定替他晾晒的时候还能偷学一二，她看向九卿，“九卿上神你那儿我下次再去啊，帝君他老人家毕竟帮了我是吧，做人呢还是得懂得知恩图报的。”
元辰脸上的笑突然消失，老人家三个字仿佛在他心上狠狠剌了一刀，这才不过第三次见面，就已经这般嫌弃他老了吗。
淮歌看二人没有离开的表现，干脆一手一个推着他们就往门外去，“好了好了，今日天色已晚，二位神君都先回去吧，我明日再去太苍宫。”
两人被推搡着离开了战神殿，看着眼前毫不犹豫就关上的门傻了眼，在神界敢推他二人出去，这也是第一人了。
元辰转身往太苍宫的方向走，九卿一把拉住了他，“她当真是阿羡？”
元辰抽回手臂，却没有回头，“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九卿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
少虞站在转角处看着一切，两人走后，他望着紧闭的宫门，仿佛想要透过这扇门看见里面的人，他不确定也不敢进去，这张同沈羡生得一模一样的面孔，究竟是谁。当年沧海无故出现在凡间，如今高傲冷峻的帝君又主动跑来找一个第一次来神界的昆仑神女，他总觉得这一切都不是巧合，千年流转，斯人已逝，在门口站了许久，少虞最终还是没有进去，当年沈羡的死讯传来之后，漫长的时光里，他无数次的回想过去，若那日他没有回东海，结局又会怎样，可这世上，从没有如果。
在战神殿的第一个晚上，淮歌睡得很不错，起床收拾了一会儿，又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她便出门去了太苍宫。等她见到元辰的时候，已经快到正午了。
元辰坐在书斋里，一本竹简铺开来放在桌上，他正在看着，听到淮歌的动静他也没抬头，“这会儿才来，莫不是还想蹭我太苍宫的昼食？”
淮歌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那床太舒服了，便没起得来，不过帝君放心，我可没有想来蹭饭。”刚说完她的肚子就很不争气地叫了两声。
元辰起身走向屋内，“赤羽，把饭菜端上来吧。”
淮歌跟着他走进去，赤羽已经将饭菜摆在了桌上，不大不小的桌子上摆满了佳肴，她扫视一眼，松茸鸡汤、麻辣蹄筋、烤山鸡，酥炸金糕……每一道菜看着都无比诱人，色香味都正中她的下怀，淮歌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元辰坐下看她，“可还满意？”
淮歌点点头在他身边坐下，目光却没从桌子上移开，“天哪帝君，太苍宫的厨子可真是了得，我一直以为神界的神君都是不食五谷，以清气为食的，没想到你这儿竟然有这些。”
赤羽忍不住接话，“殿下，帝君平日里也不吃这些的，这都是他昨天吩咐我们……”
“赤羽。”赤羽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元辰打断了，“去拿些果汁来。”
“是。”他识趣的闭上了嘴，转身退了出去。
淮歌看着满桌佳肴欲言又止。
看穿了她的心思，元辰拿起筷子随意夹起一块放入口中，“先吃饭吧，晒书的事儿不急。”
于是只见淮歌立马满脸开心，拿起筷子高高兴兴的就往碗里塞。元辰低笑，果然还是同当年一样，就连口味都没变，一提起吃的就两眼放光。
三下五除二解决了桌上的美食，淮歌撑得有些难受，干脆站起来活动一下，她转身便走向书斋的方向，“帝君我吃好了，先去书斋了。”
然而她刚走进去，就被眼前的场景惊得张大了嘴，“帝君，你这书斋里是下雨了吗？这也太…”
书架上的书册还在不停滴着水，已经一夜过去，竟丝毫未干，淮歌不免有些疑惑，这神界的天气难道如此湿润，竟然一个晚上都还是这副模样。
元辰走在她身后，一把从地上抓起一个小东西，拎到淮歌面前，“就是它，估计是记仇本座把它变成这副模样，到处喷水来报复本座吧。”
淮歌定睛一看，这不正是昨天那只夫诸兽吗，此时看起来表情委屈极了。
“那赤羽呢，麒麟属火，有他在这么个小鹿也能在太苍宫乱来？”淮歌有些不相信。
元辰咳嗽两声，“噢，赤羽啊，他最近嗓子不好，一口火都吐不出来，本座堂堂帝君又不好对这小东西下手，要不送你了，眼不见心不烦。”
说着一把将夫诸兽塞进了淮歌怀里，银色小鹿在她身上拱啊拱的想要躲起来。淮歌摸了摸它的头把它放在地上，“你这么爱吐水，那以后就叫你淼淼吧，你在这儿乖乖的啊，姐姐去晒书了。”
元辰瞥了地上的家伙一眼，“你可知道它是上古兽，比你要大上不少。”
淮歌一边抽出几本书甩了甩一边说，“可是帝君，它看着可爱啊，这么一丁点儿大，难不成要我喊它一声爷爷？”
昨天还叫他老人家，今日就跟这夫诸兽变成了姐弟，元辰默默算了一下，自己的年纪恐怕还要比这夫诸兽大上不少，他冷冷开口，“照你这么说，你还得喊我一声太爷爷。”
淮歌一愣，转头看向元辰，只见他满脸写着不高兴，她轻轻一笑，“帝君如此面容，换成凡间男子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模样，这声太爷爷，我着实叫不出口。”
元辰面色铁青，转身便离开，只丢下一句话，“晒不完那半个架子，就别吃晚饭了。”
他倒是没想到这丫头竟真想叫他太爷爷，元辰坐在亭子里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转头看了一眼书斋里眉头紧锁的小姑娘，他轻叹一口，不禁自嘲道，活了十几万年，他什么时候也会在意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