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幻梦成空
一夜平静地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生，早晨的第一缕日光照进了屋内，夏衍之原就睡得极浅，天一亮便醒了，他轻轻走到沈羡榻前，帮她掖好被子。
“阿羡你自己小心些，我先出去找找路，你再睡会儿吧。”
沈羡嘟囔着翻了个身，夏衍之看着她笑了笑，便起身出门了。
没过多久岁便敲响了沈羡的房门，“沈姑娘，给你准备了一些餐食，出来吃点吧。”
沈羡三两下便收拾了出去，岁做了算是丰盛的早餐，让沈羡自觉有些不好意思。
“岁先生真是好手艺。”沈羡发自内心的夸赞。
岁给她盛了一碗粥递过去，“平日里也没什么可做的，只能捣鼓捣鼓这些。”
“那岁先生就没想过离开这里吗？”
岁转头看向屋内的方向，神色难辨，“在下昨日便已告诉过你们，这里没有出路，我与二位甚是投缘，不如便留下来一起作伴吧。”
沈羡一下子警惕起来，左手悄悄握住了腰间的短刀。
岁忽然一笑，“沈姑娘不必那么紧张，在下也只是提议罢了，我一会儿要在院子里雕刻玉石，你可以在屋内自己转转。”
他说罢便起身离开了屋子，俨然一副刚才什么都没说的样子。沈羡看着桌上的饭菜，随意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碗筷，方才岁一直望着里面的房间，趁他现在出去，正好可以去看看究竟有什么。
沈羡走了过去，原以为会是紧闭的房门，没成想竟虚掩着，她轻轻推开门，屋内很干净，只是简单的摆放了桌椅和床榻，甚至连柜子都没有，床榻上躺着一个女子，看起来好像睡着了一般。沈羡靠近一看才发觉这女子好像并无气息，但奇怪的是看起来又跟常人无异，她正想伸手去探一探鼻息，身后的房门发出了响声。
“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岁靠在门上一副慵懒的样子。
沈羡有些尴尬，“我看这门没关就直接进来了，抱歉我这就出去。”
没等沈羡出去岁也走了进来，“这是我的妻子玄女。”
妻子？？他居然还有一个妻子，那他为何说他在谷底孤身一人，沈羡疑惑地看着他。
“她之前生了一场大病，然后就一直昏迷不醒，我试过许多办法，也没能唤醒她。”岁在床榻边坐下，模样深情地抚摸着玄女的脸颊。
“不知尊夫人是得了什么病？”沈羡稍稍靠近了一些。
“失魂症。”
沈羡神色复杂，失魂症好像不应该会长期陷入昏迷状态，而且玄女的样子看起来毫无生气，除了外形看着正常，其他的一切都已经与死人无异。但岁就仿佛没察觉一般，还告诉她只是生了一场大病，难不成是爱到深处已经自我麻痹了？除此之外沈羡实在找不出更好的解释。
岁站起来，绕到沈羡的身后，“沈姑娘可否帮在下一个忙，夫人从前最爱与人聊天，沈姑娘如此佳人，可愿替在下陪陪娘子，想必她一定会十分高兴的。”
他推着沈羡往榻前走去，沈羡内心不安，但又不敢表现得过于明显，她手中紧捏着传音符，终于还是在榻边坐下了。
“谷外有不少神医，岁先生若是想医好你娘子，大可出去试试。”沈羡直直地看着岁的眼睛。
岁只是笑笑，“从前的确没有办法，可是现在好像有了。”
沈羡立刻站起来，“那便不打扰岁先生医治了，沈羡先行告辞。”
还未等她完全起身，岁便一把将她按了回去，“沈姑娘还真是个妙人，可你要是走了，在下可怎么救我娘子呢？”
沈羡惊觉不妙，立刻在掌心催动了传音符，岁掌中法术升起，将沈羡困在原地。
“你竟会法术？”沈羡努力挣扎着。
岁双手结印，口中念着什么，沈羡听不清，也看不清他的脸，忽然一道法术注入她的身体，将她和玄女紧紧相连。
沈羡咬着牙说到，“你究竟想干什么！”
岁没有停止动作，反而加快了施术的速度，“以你之魂，换我亡妻。”
“呵，那你这算盘可真是打错了，我天生便魂魄残缺，本就是苟延于这世上，你今日就算是取了我的魂魄，你的妻子也活不过来。”
“那沈姑娘可真是有些小看自己了，依在下看，沈姑娘非但不是苟延，还将是这世间极强大的存在，若你活着有朝一日三界都会为之震动，只可惜，没有机会了。”岁的法术越来越强大，沈羡感觉身体都要被撕裂了。
“强取他人魂魄而生，本就是逆天之举，你妻子就算活过来，也是罪孽之身！”沈羡想办法拖延着时间，她在等夏衍之赶回来。
“那又如何？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她能活着更重要！”
岁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无论沈羡说什么此刻都无法改变他的决定，术法已成，沈羡感觉魂魄被不断地拉扯，她双手握紧挣开了术法，法力注入腕上的天璇石之中，强大的力量让她的魂魄牢牢待在了体内，突然天璇石亮起，瞬间将玄女吸入其中。
岁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原本以为逼出沈羡的魂魄便能顺利进入玄女体内，可如今这一切都反了过来，玄女不仅没活过来，反而被沈羡腕上的东西给吸收了，岁的精神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
如今床榻上空空如也，岁的眼神逐渐冰冷，“你竟敢杀了她！”
沈羡当真是头疼，她可什么也没做，这是天璇石自己搞的，怎么也要她来背锅，面对眼前已经发疯的岁，沈羡在屋内已无处可躲。
“你还不清醒吗？她早就死了，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保其尸身不腐，可你分明知道，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失魂症，别再自欺欺人了！”沈羡怒吼着离开了床榻，试图和他保持距离。
然而岁根本不听，他发疯似地起阵，势要与沈羡同归于尽，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阵剑划破长空的声音，好像外面也有一场恶战。
岁突然笑了，“看来你的朋友回来了啊，只可惜，此阵他闯不过，没人能救你。”
“你对阿衍干了什么？”沈羡一道法术击向岁，试图冲出屋内。
岁轻松挡住了她的攻击，“不过是一个简单的上古法阵罢了，只是对他而言，应当是死阵吧。”
“你究竟是何人？”这个岁实在是太奇怪，竟还会上古法阵，而且他的法术也隐约透着一丝神力，再加上天璇石莫名吸收了玄女，沈羡越发地怀疑他的身份。
岁的法阵逐渐生效，屋内地面开始破裂，止不住地往下坍塌，沈羡自身难保又担心外面的夏衍之，她咬咬牙，那便再试一次！她将法力注入天璇石之中抵御着阵法带来的压力，她一跃而起，飞身来到岁的面前，抽出腰间的短刀便向他刺去，岁伸手挡住短刀，沈羡抽身绕至他身后，一掌从后背劈来，然而手掌接触到他的时候，天璇石发出异样的光芒。
是神器共鸣！为何会这样，神器竟对岁产生了共鸣，这究竟是何意？
岁一个转身将沈羡推开，眼看地面就要彻底崩塌，一道金光闪过，生生将屋子劈成了两半，墙壁裂开的时候，沈羡转头便看见了夏衍之。他手握沧海，满脸血痕，神剑周身弥漫着神光，一刻不停地往外蔓延，此刻的夏衍之未着战甲，却仿若战神，光洒在头顶的瞬间沈羡晃了眼，还好他来了，她就知道，阿衍一定会回来的。
夏衍之一把将沈羡从法阵中拽出，方才一剑，岁丝毫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剑气推入了阵中，此刻他站在阵眼里动弹不得。
“阿羡，我来晚了。”夏衍之握着沈羡的手臂微微有些颤抖。
沈羡心疼的看着他身上的伤口，“不晚不晚，你怎么伤成这样。”
“那法阵着实有些难破。”他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不过好在，我现在已经能控制沧海了。”
困在法阵中的岁大吼，“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从里面出来！”
夏衍之紧握手中剑，将法力注入剑身，狠狠一劈，“今日便让你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一剑到底，法阵皆毁，岁口吐鲜血，跪倒在地。
天璇石又一次开始震动。
沈羡看着腕间的石头终于说出了她的猜测，“你是天璇石？”
岁没有抬头却笑了，片刻后终于开口，“是啊，我自己都忘了，我原本只是一块石头。”
沈羡一怔，“你竟化成了人形？”
岁缓缓抬头看向她的腕间，“原来我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执念罢了，什么亡妻，什么人形，全都是这天璇石上的残念所化，我终其一生想要的全都是幻影。真可笑，没想到这人当得久了，竟都忘了，我不过就是一块石头。”
沈羡没想到，岁竟早已忘了自己原本的身份。绿松石原本是铸成十劫链的第一颗天璇石，他承载了九天玄女和爱人之间最重的思念，当年十劫链断裂，绿松石最后一刻才离开他的手腕，被少音谷内伏羲琴的神力吸引来到了此处，一念之间竟化出了人形，还用执念创造了玄女的影子，他慢慢地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唯一记得的就是他要复活亡妻，不惜任何代价。
岁抬头看着天空，“没想到我竟将自己困在这谷底万年，物换星移，韶光难拾，这场执念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他轻轻闭上眼，嘴角挂了一抹浅浅的笑，岁的身影逐渐消散，他曾经的一切都如同沙砾一般随风飘去，片刻，一颗通体碧绿的石头缓缓停留在空中，这便是绿松石的原身。
沈羡伸出手，绿松石慢悠悠地挂在了手腕之上，十劫链已经只差最后一颗石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