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三姑的“仙缘”
说起人间的仙缘,相传无外乎以下几种;真假无从考证,也是源于人们的口口相传。
第一种,天上某某某大神渡劫转世,这种情况百年难遇,据说开国皇帝无一例外。
第二种,有官方身份的神仙,他身边的童男童女犯错被罚人间,这种人一般活不长久就要回去重新述职。
第三种,动物成精后要修炼积累功德,方法是找人出马看事,找的这个人就是与之有各种渊源的人,这种渊源的形式可以说是五花八门,周三姑就属于这一种。
第四种,鬼仙,这种多为生前有大功德或者威名远扬之人,死后被封为阴间的地方官,守护一方安宁。
第五种,植物成精,这种主要靠机缘巧合吸收了天地精华来修炼,首要条件是要先活到一定大的岁数才能“开智”,这一点在古代很容易达到,而人口密集的今天几乎没有机会给它们留下足够的生长时间。
第六种,死物成精,也就是由没有生命的东西修炼而成,例如玉石成精,此类情况极少,首要条件是天时、地利、人和占全,才可能有一线机会。
第七种,至今还没有听说哈。
那一年的夏天,也就是放解后的第三年,周三姑当时才十一岁。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她来到自家的西瓜地里提班,好让父亲回家吃饭。
就在父亲刚走不久,一大片乌云强行霸占了周三姑头顶的天空,刚才还明亮的颜色,只一会就变得昏暗阴沉。
周三姑刚跑进瓜棚坐在小床上,眼前一道闪电疾速划过,接着又是一声惊雷炸响,吓得她一打颤赶忙用双手捂住耳朵。
“哗啦啦”
暴雨倾盆而下,狂风接踵而至,只一会,床下的地面就小河流淌起来。
又一阵电闪雷鸣,一只刺猬狼狈的跑进了瓜棚。
周三姑看着站在水里的刺猬,只见它伸出前爪,朝自己不停地比划,那样子像极了人们双手合十的哀求。
看着它可怜兮兮的小眼神,周三姑犹豫了一下还是准备弯下腰先把它提到床上。
就在刚拿起的一瞬间,一道闪电直接劈向刺猬刚才站立的土地上,这种精准打击吓得周三姑直接倒在床上,手上的刺猬也顺势掉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极端天气还不到十分钟,太阳就重新夺回了自己的阵地,乌云被撕裂出一道大口子后吓得仓惶而逃,天空随即恢复微笑。
周三姑稳过神来,刚准备走出瓜棚察看状况,惊讶地发现刚才摔下地面的刺猬一动不动的在水里泡着,它似乎受伤了,看上去很虚弱,小眼睛可怜巴巴的望向自己。
就这样,眼前的小动物深深激起了她善良的保护欲,刺猬和周三姑的缘分就此开启。
因为它额头上有小片白刺,所以周三姑给这只刺猬取名叫“小白”。
尽管父母反对收养这样的宠物,奈何说不动执拗的小女儿,也就只好作罢。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周三姑和“小白”间的情谊越来越浓。
但是说来也怪,自从养了这只“小白”,家里再也没有遇到过老鼠的侵扰,包括夏天蚊虫也都不敢露面。
其实这也是后来父母亲不再一次又一次要求处理掉“小白”的原因之一。
转眼过了五年,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这天起床后发现“小白”没有在它自己的小窝里,急切的东找西翻。
然而这次可是让周三姑伤了心,“小白”竟离奇的消失了。
她有怀疑是家里人搞得鬼给偷偷处理掉了,可父母信誓旦旦的保证也完全不像在说谎话,总之,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宠物说没就没了。
谁也想不到的是,“小白”的离去,竟然让周三姑莫名地生了一种怪病。
不管吃什么东西就是提不起来胃口,人是日渐消瘦,才不到三个月,人已经面黄肌瘦,整日无精打采的躺在床上度日。
这可急坏了周三姑的的父母,乡上的医生也给瞧了,县里的医生也带去看了,检查结果出奇的一致,没毛病,身体机能良好,给拿了一些开胃保健的药就打发走了。
没办法,医生看不了,只能当邪病治,这在农村似乎就是约定成俗的做法,于是周三姑的父母又带着她走上了请神看病之路。
附近几个村庄的“大神、小神”跑了一个遍,他们好像是事先商量好结果一样,都说周三姑没有虚病,还是要去医院看大夫。
这可让周三姑的父母犯了难,为了女儿的病他们整日愁眉不展,眼看着越来越病入膏肓她,每日只能靠着喝一点稀粥度命,甚至父母亲无奈在心里做了料理后事的打算。
说来也奇怪,周三姑从刺猬“小白”失踪的那天起,伤心的她茶不思饭不想,心里就是莫名的痛苦,这五年的相处,她已经把小白当成自己的孩子或者也可以说当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这种“失子之痛”或者说“割肉之痛”让周三姑陷入魔怔的状态,无论做什么事情,就是提不起兴趣,无论吃什么东西,都感觉不到味道,慢慢地连下床走路都变得虚弱不堪。
有时候缘分就是如此神奇,它可以发生在任何两者之间。
周三姑的母亲每日偷偷以泪洗面,而当着三姑的面时又强装欢笑安慰女儿。
三姑不忍父母亲伤心,也想振奋精神,奈何身体不听使唤的衰败下去。
又熬过漫长的一个月,这天早上,窗外的喜鹊欢快地歌唱似乎预示着好事发生。
果不其然,意想不到的事情突袭而至。
“妈,我饿了,想吃面条。”
随着这声还算洪亮的呼喊,整天躺着的周三姑此时已经坐了起来,这也是生病四个月以来,她第一次主动提出想吃东西。
人生病固然是可怕的,但是最可怕的是什么呢?
是生病后越来越小的饭量,只要还能吃,就多少还有治疗的希望,一旦无法进食,死神基本上就站在你的床前静静地在观望你了。
周三姑的母亲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不过她还是从院子里小跑着进了里屋。
“妈,我想吃面条。”
又一声呼唤在这对面对面的母女之间响起。
看着女儿那双原来犹如蜡烛熄灭的双眼此刻已经点燃了亮光,又千真万确的听着女儿要吃东西的诉求。
一道无形的小闪电在周三姑母亲的身体里炸散,以至于她接下来讲话时喜悦到凝噎。
“好、好,妈给马上给你做去,就做你最喜欢吃的番茄鸡蛋面。”
周三姑母亲激动地转身往屋外走去。
当快要倾斜到正南的日头照耀她的脸庞时,晃眼的阳光差一点把她撂倒。
饭还没有做好,周三姑的父亲扛着锄头走进院子,当得知女儿突然的变化时,他急切的忙前忙后给妻子打着下手,很快早就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桌子、板凳顷刻变得喧闹起来。
最近都很少下床的周三姑,此刻安静的坐在饭桌旁边,慢条斯理地吃着碗中的面条,摄入的热量在她额头上释放出圈圈汗珠,母亲拿来毛巾,小心翼翼地给她擦拭。
平日里狼吞虎咽的父亲今日吃得优雅极了,为了不让女儿因为自己吃的慢感到尴尬,做父亲的也算是煞费苦心。
高兴之余,还是有很多的担忧在周三姑父母亲的身体里潜伏着,他们好害怕女儿病情的好转是所谓的回光返照。
尽管在心里已经做了预期建设,但是真的等到那一天靠近时,这种隐痛还是在会让他们疼的无法自拔,可是又不能表现出来。
庆幸的是,接下来的交谈瞬间杀死了所有的悲伤。
“爸、妈,你们放心,我的病就要好了。”
吃完饭的周三姑看出了父母的隐忧,先开了口安慰道。
“是呀,就要好了,能吃饭就说明要好起来了。”
母亲笑着假装附和,其实心里的疑问并没有散去。
“小白回来了,给我带了药来,我真的活过来了。”
周三姑补充道,在这之前其实包括她也做了最坏的打算。
一个晴天霹雳在堂屋里炸开,消失了四个月的“小白”,那只刺猬回来了,还带了药?
震撼和惊讶即刻填满了周三姑双亲的脸庞。
“它在哪?怎么没有看到它?”
父亲扫视完四周后狐疑的问道。
“不用找了,你们看不到它,它来我梦里啦。”
就此,那只普通刺猬不见了,而神奇的“小白”正式踏入了周三姑家里成为了其中一员。
五年前那天下午的极端天气,本来是冲着修炼成精后“小白”来的,那是”小白”第一次遭受“雷劫”,被闪电打伤的它在机缘巧合下东躲西藏的来到了周三姑的瓜棚。
或许是命不该绝,又或许是善良的“小白”自修炼以来从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本来最后一击的闪电就能打死它,凑巧的是周三姑在同一瞬间提起趴在雨水中的它,这才捡回一条性命。
这次的渡劫受伤整整让“小白”休养生息了五年才缓过来,而这五年和周三姑的朝夕相处,让她们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小白”的突然离开,固然让周三姑伤心难过,但是屋漏偏逢连阴天,雪上加霜的打击才是最致命的,这个秘密终于还是对自己的父母亲敞开大门。
在乡里上学时,周三姑和一个男青年互生好感,毕业后的他们随着青春荷尔蒙的加速迸发,情投意合的两颗心越走越近。
但是从中学毕业的那天起,周三姑的父母亲就找她说了自己的打算,那就是一定要招个好的上门女婿来支撑门庭。
而周三姑钟意的那个男青年却是家中独子,就算男青年为了心爱的姑娘愿意入赘,可是男青年的父母也会是一块与天齐高的拦路石,这桩姻缘注定了只会开花不会结果。
就在两人的情谊还在见不得天日的黑暗里游走时,一个犹如天崩地裂的消息传来,那个男青年永远的离开了世界,苦闷的他在一天夜里和朋友喝醉了酒,回家的路上竟然突兀地摔死在一口枯井里。
“小白”和男青年在前后不到一周的时间里“消失”,这种双重的巨大打击撞沉了周三姑所有的求生防线,有一种极为罕见甚至大多人都没有听过名字的病在她身上扎根发芽。
它就是“情伤病”,主要的症状是无食欲,无精神,甚至感觉不到喜怒哀乐,体重消瘦,持续厌食,直至虚弱到奄奄一息,最后就永远闭上眼睛。
原本周三姑这次是必死无疑,庆幸的是“小白”的归来让一个花季少女的性命峰回路转。
分离是人间常态,五年前缘起缘散的那天晚上尽管痛楚,“小白”还是毅然决然的踏上了修炼之路。
当时一别,“小白”来到泰山深处,求拜本家的仙宗“白太奶”为师,专职苦修医术,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却让它思念周三姑俱甚。
万物皆有情,“小白”把思念化作修炼学习的动力,想着能够早日出师去看望周三姑。
它完全没想到的是,才跟着师傅四个月,竟然被“白太奶”安排下了山。
原来动物成精修炼,“出马看事”是必不可少的环节,这就跟小孩长到七岁就要上小学一样,节点到了,你就必须要做这件事。
“小白”也没有料到自己的节点竟然来的这么快,兴奋的它火速赶回到周三姑家,看着病入膏肓的昔日密友,顿时痛苦万分。
就在当天夜里,周三姑梦见自己的小白回来了,从屋门口一步一步朝着它走过来,它激动着喊着“小白、小白”的名字。
而走到她身边后,小白”却变成了一位端庄大方的古装女子。
它拿出一颗黑色的药丸,示意自己吃下,周三姑没有犹豫,直接咽了下去。
“爸、妈,我们家要请神了。”
周三姑接着宣布了一个重大决定。
而这一决定立即遭到了父母亲的严词反对,一个闺中待嫁的姑娘要请神出马,以后还怎么嫁人。
“爸、妈,我的命是“小白”救的,没有“小白”这次回来,我无论如何都熬不过今年,既然它现在需要香童,我们也应该帮它。”
周三姑的父母沉默了,父亲叹了一口气,算是无奈的认同,母亲想到自己的女儿只要能活着,就什么都释怀了。
一个月后,周三姑完全康复,按照“小白”的指引,从五十华里外请来了另外一个仙家主持出马仪式。
至此,再也没有了那只宠物刺猬,也没有了五年里念叨的“小白”,一座神像坐落在堂屋的正中央,“白奶奶”正式走入了周三姑家。
周三姑回忆着年轻时的美好时光,同时也重温了那一段极度的痛苦经历。
讲着讲着些许泪花就模糊了眼睛,而黑夜正好给它们打了掩护。
李云水和李天树一左一右的躺在周三姑旁边,听完这个故事仍然意犹未尽。
“快睡吧,今天很晚了,想听故事改天再讲。”
周三姑拒绝了孩子们请求。
俟夜,温和寒的爱情结晶又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