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银子篇》12

    后来恍惚听老板娘说起过，她遇到了一个男人，原本谈婚论嫁，可那男人听了她的传闻不能接受，便提出了分手，田甜越发觉得人生无望，便投海自尽。

    听到这个消息，我顿感一口热气憋在胸口，那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的憋闷感几乎让我崩溃。我在家烧了整整三天，沉静在也不知是梦境还是现实中翻来覆去、浮浮沉沉，我醒了就哭，哭累了就睡，直到最后，烧到我一滴汗也流不出、一滴泪也落不下的时候，我突然清醒了。

    田甜做错了吗？是的，她错了，但就算她错了，她不能改正吗？杀人犯亦可获取减刑，她只是错信了一个男人就沦落到死的地步吗？更何况错亦不在她。有时候我想，这个世界对男人和女人是否太过双标，这个女人若失去了贞洁就该死，就该万万死！是这样的吗？

    我也是……我也是这样的吗？

    在我复原回去上班后，似乎成为了第二个“田甜”。我不再惧怕客人们的黄色笑话，更对男人若有若无的触碰不再抗拒，甚至还能游刃有余地招架着特殊要求，我渐渐明白，如果我这样的人下场就是这样，那我就接受，命这种东西，我认了。

    我在酒吧听到了各种各样的故事，一些我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一个十七岁的少女坐在酒吧角落，自豪地跟朋友说这次期末考试拿了个好名次，是因为跟班主任上床班主任给她漏了题。

    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痛哭流涕地跟朋友倾诉，她怀了上司的孩子，那有妇之夫只扔给了她一千元钱让她打胎，她却还要继续在公司工作。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抽着烟满面愁容，说她丈夫最近越发觉得孩子跟他长得不像，反而很像他的好兄弟，这让女人不得不把离婚事宜提上日程，

    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急匆匆闯进酒吧，揪住角落处一男一女中男人的耳朵破口大骂，污言秽语中听明白了，这男人出轨自己的女学生。

    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拿着手机拍下这一切，吸着烟满不在乎地发给闺蜜，还附上一条语音：“看，这就是结婚的下场！”

    我像这个小小世界里的一盏路灯，冷眼看着这一切。这些事情都与我无关，我只知道，我想要活下去这件事，就足以让我头痛欲裂。

    看啊，这个世界的男人女人都是这样，谁又能有区别呢？

    直到有一天，一个滂沱的雨夜，我照例为来光顾的客人们端着酒，却发现角落处似乎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端着酒杯上前：“客人，看你愁容满面，来喝了这杯吧，或许你的烦恼都会在今晚忘记。”

    男人压低了帽檐：“我的烦恼很多，恐怕一杯不足以让我忘却。”

    我笑了：“我们这儿别的不多，就是酒多，不管是多远来的客人都会在这儿找到回家一样的感觉，客人不妨放下一切来试一下。”

    男人冷笑了一声：“是吗，我可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我：“有多远？”

    他：“距这一千公里——我从遥远的山东过来。”

    我：“哦？山东吗？我也是从遥远的山东过来，不过我是来这儿生活的，客人您又是来这儿干什么的呢？”

    他：“我是来这儿离婚的。”

    我叹了口气：“也是位可怜人……”

    他：“不知道能否有幸邀请小姐陪我这个可怜人喝一杯酒……哦您放心，我并不会伤害你。”

    我笑了笑，坐到了他对面，顺手端起酒杯：“怎么会，我们都是苦命人，谁又会伤害谁呢？”

    男人温柔地笑了一下，他的声音很好听：“哦对了，不好意思，我忘了介绍，我叫小航！”

    他终于舍得摘下帽子，那晚，酒吧昏黄的灯光投射到他脸上，我竟然看到了缱绻旖旎。

    我记得很清楚，我的心脏狠狠漏跳了一拍。

    从那之后，小航频繁光顾酒吧，从跟他的交谈中得知，他那年跟母亲走了之后，辗转到了河北，并在母亲的安排下娶了一个女人生下一个儿子，他一口一个说自己根本不爱那个女人，就连女人却出了轨跑到这儿，他追到这儿也是为了离婚，还自己个自由身。

    当然，这些话是从他口中听到的，若是问那个女人，可能会听到不同的说法：比如这个男人打她骂她，在她坐月子的时候一脚踹断了她的尾椎骨，她实在受不了才跑了什么的。

    但说实话，听到他说已经有了儿子的话后，我心里不免一阵失落，同时又有点恶心——他说不爱她，却跟她生了孩子，那他更恶心。

    他说：“没事，孩子跟着我妈住。”

    我们理所应当同居在了一起。

    跟所有热恋期间的情侣一样，我会吻着他胳膊的纹身入睡，会在起床时为他做好爱心早餐，用此生最为甜美的笑容迎接他睁眼的瞬间，会在他工作时安静等在一边，只为迎接他忙中偷闲看我的那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