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改道
王氏显然不愿回忆那段过往，她叹了口气接着道:“董田生毕竟与我们同村，如今这种时候，若是分粮时不公，想必村中之人也不答应。”
“娘，我心里实在不甘。这点粮食是我们省吃俭用攒下的，现在却要拿出来平分！”柳四花一脸难过，说着说着便低声啜泣起来。
“四花，我知道你心里难受。”王氏安慰道，“这两天，你们看看村子里其他人的反应。如果大家都交了，我们也不做那个出头鸟。”
“是啊，娘，您别急。”毛活也在一旁劝慰道“不是还有两天时间吗？或许大家都不愿意交呢。”
说完，他微微叹了口气。
没有人站出来反对，那就是默认同意！
这董田生真是个有鬼点子的人，软硬兼施。
村里那些想继续跟随大队伍，只能同意这个决定。
不过若是董田生真的是为了村子着想，公平分粮，他家即使吃一顿饿一顿，只要能安然的到达府城，毛活倒也能接受。
虽然王氏经常说董田生处事颇为不公，毛活如今为止倒是没有发现。
能费这么大功夫来分配全村的粮食，他倒是觉得董田生算是一个好村长了。
大旱之时，凤起县虽得益于内五河一湖的水源相对丰盛，不至于出现断粮绝收的惨状，但县中水位下降仍十分严重，这给整个凤起县的经济收成带来了不小的影响。
在凤起县城外东北方向二十里处，耸立着一座名为“翠微山”的高山。五河之一的银溪河中一支支流便从此流过。
翠微山上有一个神秘的山庄。
“碧水山庄。”
传闻建立于一百年前。
在山庄的深处，隐藏一处湖泊，湖水碧绿如玉，湖泊四周绿树环绕，花香扑鼻，似人间仙境。
不过山上传闻有座迷魂阵，十分凶险，进山的百姓有进无出，渐渐这山就成为了禁地。
此外，翠微山下还驻扎着著名的“凤武军”，若是看到上山的百姓，也会毫不留情地驱赶，正因如此，凤起县的百姓对这座山望而却步，从不轻易涉足。
当然，这对逃难或者途经此地不知情的难民们来说，简直是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
“快快看那山！”
“哇这山上肯定有山鼠野鸡。”
“娘，我要上山，吃树皮，吃野菜”
路上的难民们议论纷纷。
我去，还有这种地方！
毛活抬头，眼睛瞪大，嘴巴微张，一脸惊讶是望着远处的山。
不远处的山上，树木郁郁葱葱，翠绿如山之仙裳。只此一看，毛活便可以断定那山上必定鸟语花香，清风徐来，心旷神怡。
他一路而来，山上几乎都是光秃秃的。
突然遇到如此美丽的山，一时难以置信。
“太好了，有救了！这山上肯定有水，咱们快走。”毛活转头看去，他爹毛二力背着王氏，整个人气喘吁吁，脚步虚浮，他双眼瞪得滚圆。此刻疲惫的脸上满是惊喜。
“太好了，夫君……咱们不走了吧，就在这座山上待到明年，等这旱灾过了。”
“咱们再回家去找那该死的董老头算账！”柳四花背着妹妹毛若雪，声音虚弱且颤抖。
她面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起皮。虽然已然虚弱至极，然而一提到董田生，她仍是恨得咬牙切齿，目光中迸射出愤恨之色。
“娘，这么多难民，半个月就能把这座山吃光了！”
毛活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
他娘还是对董田生满心愤恨，对那被骗走的几十斤粮食念念不忘。
当然，他对村长董田生的愤恨只多不少。
他错了！
应该听他娘柳四花的话的！
祖母王氏果然没有看错人！
前天早上，一觉睡醒，董田生和几户关系好的村民带着村中所有的粮食消失了。那董田生知面不知心，心也太坏了，事关百十条人命的事，他居然都敢骗。
人心果然难测，想来也是，前世涉及几十万人口的非法诈骗也屡见不鲜。
为了一时的贪欲执念，行恶无度，万般恶业加身。
显然！
这些人不信因果。
轮回岂能容你。
这些人不信轮回，
却不知世事无常。
这些人不信无常。
然而，善恶终有报，苍天饶过谁。
毛活目光深邃，望着远处的高山的上空，他心中其实一直坚信因果之道。
他相信董田生早晚有一天要自食其果。
“唉，早知道说什么也不交粮食。”毛二力这时也一脸心痛。
比较幸运的是，还好上交粮食的时候，他娘柳四花偷偷藏在包裹中三斤，省着点，一天一斤，走到凤起县城也是差不多够了。
也是因此一家人当即决定，广平府是去不成了，这三斤粮食，走到最近的凤起县还有一点希望。
所以一路改道向凤起县走来。
昨日来的路上，毛活听一起前往凤起县的难民所说，凤起县百姓粮食多，存粮多的吃不完。
毛活心中对此保持高度怀疑态度，都是同一个府，凤起县应该不至于这么特殊。
回过神，看到听闻他爹毛二力的话，柳四花闻言情绪瞬间又低落起来。
毛活见此，走上前安慰道:“娘，快走吧，别想了，大家现在肯定都已经上山了，去晚了可就抢不到吃的了。”
对对，咱们快点走吧！说不定可以逮到山鼠野味补一补呢！毛二力满脸笑容，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抬脚就打算前行。
“都怪你，我说了不要交！”柳四花咬着牙狠狠拧了下毛二力腰间，疼得毛二力龇牙咧嘴，想起那些辛苦攒的粮食，柳四花眼中就闪着泪花。
王氏见儿媳如此，她趴在毛二力背上闭口不语。一家子只有柳四花强烈地不愿意上交，这件事，他们一家人除了柳四花都有责任！
山鼠！
真的可以逮到一只吗！
毛活回过神，眼中闪过一丝期待，若是以前，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想吃老鼠。
但是三岁时吃过的那几只田鼠，至今想想都记忆犹新。
肉好吃，娘，快走！妹妹毛若雪这时也看着那高山笑着，嘴角满是口水。
毛活看着妹妹毛若雪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与后悔。
他有点后悔太谨慎了。
因为前生他只有一个姐姐，所以对这个妹妹柳若雪很是喜欢，也是因此才特地给家人杜撰了一个“梦中师父”。
本来想等他长大点搞点特殊的蒸馏酒，搞点白糖。有了第一桶资金，再慢慢发家做个小地主，到时毛若雪就是幸福的地主妹妹。
没想到计划不如变化。
不过即便帮毛二力在县城置办了产业，如今想来也被那些河川农民军占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