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巧合
潞城的冬夜很冷，黎梦从医院里面出来，被冷空气一激狠狠打了个哆嗦。
她戴上羽绒服后面的帽子站在大门口四处张望了一阵，然后抬脚朝马路对面的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走去。
凌晨十二点，便利店除了营业的店员，没有一个客人。
黎梦买了一盒烟，一个打火机就出来了。
在这个自小长大城市，她却找不到能去的地方。
站在便利店门外的路灯下，看着夜晚空旷的马路上偶尔跑过的一辆车，看着对面笼罩在黑暗中的大楼，像是个会随时张开大嘴吞噬的怪物。
指尖的香烟被点燃，随着每一次吞吐，骤然亮起点点火星。
手机在口袋里发出震动，黎梦掏出来接通，“喂，怎么说？”
电话那边的才子文，过了好久才开口说道，“院长说‘依照病情看，没有转院的必要了。’”
“行，我知道了。”黎梦闭眼吐出吸入肺里的烟，喃喃了一句。
像是怕黎梦挂断电话，才子文急急接了一句，“你别想太多，明天一早我过去找你。”
“不用了，医院那么忙，不用担心我。”黎梦匆匆挂断电话，深吸了一口指尖的香烟，然后将烟头按灭在旁边的垃圾桶上。
耳边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高跟鞋声，黎梦没在意，从口袋里重新拿了一根烟点上，火苗窜出来的那一刻，照亮了黎梦的脸。
高跟鞋的声音在黎梦身边停下，黎梦一扭头，看见了一张阔别已久的脸。
女人披散着头发，穿着一件驼色的大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红艳的唇在路灯下格外惹眼，若不是黎梦认识眼前的人，此时应该肯定会大喊一声，“鬼啊！”
在黎梦略显呆滞的目光中，女人朝她伸出了一只手，将她指尖点燃的那支烟拿了过去，自然而然的放到嘴边吸了一口，然后微微躬身，朝黎梦的脸缓缓吐出一口烟雾。
黎梦被呛的别开脸，那个女人开口道，“小妹妹怎么大晚上一个人在这里，不安全哦！”
面对女人的调侃，黎梦额角微跳，“姐姐不是也一个人吗？”
“嗯，所以看见一个小姑娘大晚上这里实在是可怜，只能好心过来帮一把。”
女人说的一本正经，黎梦一时间头更疼了。
闪光灯亮起，黎梦下意识当了下眼睛，放下时不解的看着对方。
只见对方笑着举了举手机，“拍了张照片发到群里，看看我有没有在做梦，顺便看看有没有人认识你，领你回家。”
黎梦一噎，抬手夺回她手里那支快要燃尽的烟，“雅姐，别闹了。”
再怎么这么巧呢？出来买包演的功夫也能碰见熟人？黎梦疑惑的想着。
张雅假装惊讶的瞪大了眼，“呦，我还以为你消失了八年，是因为失了忆，忘了潞城的一切。”
这话实在是阴阳怪气极了，黎梦却并不想解释。
张雅的手机在静谧的夜色中“叮叮叮”响个不停，她拿在手中点了几下，声音消失了。
瞧瞧，都是一群夜猫子！
好像看出了黎梦没有解释的打算，张雅收敛脸上嘲讽的笑，正色道，“怎么回来了？”
黎梦张了张嘴，低声道，“我爸，要死了。”
张雅一怔，拧眉看向了对面的医院大楼，突然想明白黎梦为何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家便利店门口。
看着黎梦淡然的神色，她眼中闪过一抹担忧，说出的话却依旧刻薄，“因为乔姨的死，你走了，现在你爸要死了，终于肯回来了？”
黎梦看向她，半天没有说话。
事实就是如此，她还真反驳不了。
张雅突然对她此时的样子感到厌烦，忍不住再次脱口而出，“黎梦，我这八年一直在想，你是不是没有心？”
她不出好气地冷哼一声，继续道，“现在看来，你还真是没有。”
黎梦眨了下眼睛，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可能是吧。”
“你”张雅瞪着黎梦落寞的身影，到嘴边的话突然就说不下去了，嘴巴张了张，转了话音，“黎叔怎么了？”
黎梦手里的烟再次燃尽，她重新拿了一根出来，张雅也朝她伸手要了一根。
“胃癌晚期，没几天了。”黎梦说。
张雅皱了皱眉，“自从乔姨走了，黎叔就搬了家，以前的街坊邻居也都不联系了，我们都不知道他生病的事。”
两人之间烟雾缭绕，黎梦双眼无神的看着前方，“我也是今天傍晚才知道的，他说‘他没想告诉我’。”
张雅眉头拧的更紧了。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黎梦八年不归？又为什么会让父女俩疏离至此？
张雅有心想问，但现在显然不是问这个的好时机。
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烟缓缓燃尽，黎梦按灭的烟头，朝张雅说道，“我先走了。”
说完便抬脚朝医院走去，张雅站在原地愣了许久，然后掏出手机，上面的未读的微信提示和未接来电有很多。
她刚将手机解锁，又一通电话打了进来，看清来电显示，张雅丝毫没有意外，正好她也要找他。
电话刚一接通，那边的声音先传了过来，“在哪？”
“潞城啊！”张雅说。
那边很是疑惑的说道，“她怎么回潞城了？”
“怎么着？阿瑾你是不希望她回来吗？”张雅反问。
“不是。”枕锦曦只是有些想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就回去了。
“黎叔病了，情况可能不太好。”张雅自然不知道枕锦曦在想什么，但却好心的给了他答案，“我是在人民医院对面的便利店遇到她的。”
说实话，张雅也挺惊讶的，她一度以为自己又做梦了，直到那个姑娘的声音清晰的传到她耳中，她才发现这不是梦，是黎梦真的回来！
以往的梦中，她总是沉默着，从未开过口！
“行，知道了。”枕瑾曦说道。
张雅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想着临挂断前那边响起的悉悉索索的声音，抿了抿唇，收起了手机，抬脚朝对面的医院走去。
黎梦回到病房的时候，黎新国还在睡着，那个小孩睡在另一张病床上。
护工坐在椅子上看手机，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床上的病人，见黎梦回来便起来了。
黎梦对他轻声道，“我看着，你可以休息一会儿。”
护工看着她轻轻点头，他一直以为黎先生只有一个年纪很小的儿子，不曾想还有一个这么大的女儿。
黎先生每次住院都是他在照顾，他从没有见过这姑娘，当然除了梓阳那个孩子，他没见过黎先生的任何亲人。
不过，这些不是他该问的。
他让出床边的位置，想了想朝黎梦说道，“我去外面走廊，有事你喊一声就行。”
黎梦点头，在床边坐下，小心翼翼地给病床上的人掩了掩被子。
护工轻手轻脚地搬着临时休息的折叠床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