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与天同悲
秋刀陌四人并没有上前，就算是再笨的人也看得出现在这个情况是不允许被打扰的。
从之前李默的那些故事可以听得出来，李默的姐姐李胜男，对于李默的重要程度大过世界上的任何东西。
而失去李胜男，也基本上等同于失去了整个世界。
秋刀陌他们都没有什么悲惨的身世，除了温无涯之外，其他三人都是一开始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就算是温无涯那也是有一个小家族的。
而李默，从小父母双亡，跟着姐姐长大，然后姐姐又遭遇不测，这样的经历听着都让人不由自主的伤心，别说李默亲身经历了。
“说真的，很难想象，失去了这么重要的人之后，他居然还能有这样的成就，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霜漠河悄悄的传音给秋刀陌，现在不是出声的好时机，自然只能传音。
“一般人经历这样的挫折，没一蹶不振都算不错的了，他却是越来越猛，这个小子的心性可不一般啊！”
秋刀陌微微的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些感叹。
“这样的妖孽，越是挫折，就越是可怕，如果他姐姐没有死，他一直安安稳稳的过原本的日子，轨迹没有偏移的话，也绝对没有这么高的成就，只能是个普通人罢了。”
两人都静默了一会儿，到了他们这个层次，见过的天才犹如过江之卿，但是真正像李默的身世这么悲惨的有没有？
有，但是很少。
就算是有，大部分人也是在一次次的挫折中沉沦，就目前而言也就只有李默达到了这样的成就，令圣树同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成就！
“你说，如果给他选择的话，他会愿意选择现在这样的情况，还是选择李胜男复活，然后他的一切光环都没收，沦为一个普通人？”
霜漠河遥遥的看着李默一动不动的身影，突然问道。
秋刀陌一时语塞，想了一会儿却也没有想出答案，只能是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李默的心思很深沉，我是猜不透，但是……我觉得大概率，他宁愿做一个普通人，也要他姐姐复活吧。”
霜漠河赞同的点了点头，“这小子在战场上那么凶残，杀起人来不眨眼，但是却是真的重情重义。”
他们二人的对话并没有被旁边的叶莫闻与温无涯知晓，那两人都是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没有感觉到那隐秘的传音。
叶莫闻凝视着那道有些悲凉，甚至是有些无助的身影，对李默的崇敬又是多了几分。
以前李默在他的眼中，那就是坚定，无敌，强大的代名词，不然的话也不可能会被自己视为追随的对象。
在天刀圣地的时候，李默是那样的强大，初入宗门就敢挑战筑基，而且狠狠的打了所有老生的脸。
而后面，又是经过了一场生死之战，李默成功的从魔修的手中解救了同门的几位师兄师姐，并且还因此粉碎了墨土的一场阴谋。
到了筑基秘境，李默又是那样的耀眼，他一个人就斩杀了超过百名弟子，让整个圣树同盟的一片哗然。
再到他潜入墨土，向宗门提供了重要的情报，并且还诛杀了那么多的墨土天骄，让他们的天才直接断层。
前不久的战争中，李默又是以一当千，斩杀墨土修士数万，而且亲自把血神子给劝退，由此结束了这场撼动同盟的战争。
毫不夸张的说，李默已经成为了整个圣树同盟年轻人最崇拜的对象，甚至压过了作为皇帝两百年的秋刀陌！
他是那样的强大，那样的耀眼，所有的光芒仿佛都被他一人所夺尽，就算是叶莫闻这等天骄在他的面前都是黯然失色。
但是，谁又能知道，李默还有这样的一面？
他也会哭，也会悲伤，也会像正常人一样去喜欢一个女孩子，而且还对她念念不忘，像个情窦初开的男孩一样。
他的强大背后，是一条无比惨烈的路途。
他的确很强大，在所有人的眼中他都是那样的光鲜亮丽，但是他的强大，付出了他生命中最为珍贵的东西。
叶莫闻都不敢去想象，如果自己的家人都去世了，那他肯定不会有现在这么健康的心态，说不定已经自暴自弃了。
但是李默，在经历了这样的挫折之后，宛如凤凰一般涅槃重生，一路高歌猛进，达到了听都没听过的成就！
这样的人，怎么不值得他去追随？
温无涯也同样是凝视着李默的身影，他回想起了当初他第一次看到李默的时候，他还是个炼气初期的小子。
为了大风镖局，他不惜得罪一个拥有金丹的家族，悍然出手解决了欧阳家的修士，那个时候的他就已经让温无涯很意外了。
后来温无涯提出，用一个承诺换取大风镖局的平安。
说实话，这个条件……非常的不对等。
但是李默就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虽然那个时候温无涯也没指望他真正能够做到，只不过是有一点的希望而已。
谁知道这个承诺，居然在短短的一年之中就完成了！
从那次传承开始，温无涯就已经知道，李默这个人未来必定有大成就，不仅仅是冷焰蛟告诉他的，更是他在这相处的时间中判断出来的。
四个人的心中都在想着不同的东西，而此时，一股无形的波动却是从李默的身上散发了出来。
这股波动瞬间席卷了方圆上百里的范围，整座平阳城都被包裹了进去，就连秋刀陌和霜漠河这等元婴巅峰的强者都没能抵抗。
一瞬间，四个人同时想起了自己生命中经历过的最悲伤的事情，那悲伤的回忆在脑海中不断的重复盘旋，让他们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实力低一点的叶莫闻更是号啕大哭。
叶莫闻想起了小黑，那是一只黑色的小猫，陪着他渡过了两年的时光，每当他练刀练得累了的时候，小黑总是会爬到他的肩膀上，舔舐他的脸颊。
那个时候，是叶莫闻最快乐的时光。
六七岁的时候，正是小孩子最喜欢玩闹的时候，叶莫闻自然也不会例外，对于小黑的热情一再膨胀，甚至影响到了他的练刀。
本来，这是无比正常的事情，哪个小孩子不贪玩？
只不过，叶家长老对于他这般的行为定义为了玩物丧志，直接在叶莫闻的面前将小黑给杀了，当时七岁的叶莫闻直接吓的晕了过去。
而在那之后，叶莫闻便是大病一场，病好了之后他就变成了一副面瘫，并且在刀上的造诣也是越来越高。
可是从那之后，叶莫闻再也没有养过猫。
此刻，在李默那极其可怕的情绪感染下，叶莫闻回想起了小黑，想起了那场悲剧，禁不住的痛苦了起来。
秋刀陌回想起了他父母因为修为不高寿终正寝的时候，霜漠河想起了她的师姐为了救她而被秘境吞噬，温无涯则是想起了在四象宫的那位师妹，本来他们说好私定终生，她却是首先抛弃了温无涯，在那之后温无涯便是离开了四象宫，经历了无数磨难终于成为了朔风城的城主。
一名金丹巅峰，自然是能够被四象宫看中的，可是温无涯不想回去了。
人已经变了，那他回去也是没有任何的意义。
他们三人都是元婴级别的强者，可是居然也被李默这恐怖的灵魂力量所影响，甚至短时间内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而这样的波动影响到了方圆百里的所有生物，从小花小草，到参天大树，从地里的蚯蚓到无数的妖兽，从小孩子到老年人，从普通人到修真者，所有人都被这股悄无声息的悲伤浸没。
所有的生物都同时的哭泣了起来，他们都想起了这辈子最为悲伤的事情，一时间，整个平阳城范围都陷入了无尽的悲伤。
平阳城中有几位金丹坐镇，可是就算是秋刀陌他们都没有办法抵抗，他们又怎么能够不受影响呢？
原本明朗的天空突然飘出了无数的黑云，那些乌云几乎在顷刻间就将所有的阳光遮住，厚厚的云层堆积起来，而且不断的向下压来，天地间都一片漆黑。
“轰隆！”
黑云中有雷霆游走，发出震耳欲聋的雷鸣，璀璨的雷光将漆黑的世界照的一片惨白。
狂风席卷天地，“呜呜”的风声将大树都吹得弯折，飞沙走石，天昏地暗，俨然一副世界末日般的模样。
下一刻，倾盆大雨从天而降，磅礴的大雨在一瞬间就淹没了平阳城，天空中雷蛇闪过，带来惊天动地的轰鸣，那大雨简直像是把人给淹没在湖里，根本喘不过气，视野里除了雨还是雨，完全看不到任何的东西。
风，土，雨，混在一起，连成一片，横着竖着都是冷飕飕灰茫茫的一片，一切东西都被裹在里面，分不清哪里是树，哪里是地面，哪里是天空，四面八方全乱，全响，全都是迷糊的。
这场大雨落下，顿时是把秋刀陌他们给浇醒了，看到眼前这般末日般的景象，几人都是有些不敢相信。
“这什么情况？刚刚还好好的，现在怎么突然下起暴雨了？”
温无涯手忙脚乱的撑起了灵力护盾，他的脸上还带着泪痕，忙不迭的把一旁跪倒在地的叶莫闻给拉了起来。
秋刀陌与霜漠河也同样是撑起了护盾，“这么大的雨？我的天，这是瀑布吧？这也太夸张了！等等，我怎么哭了？”
霜漠河眨了眨眼，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哭了出来，连忙擦了擦眼角，但是刚才出现的那些悲伤的记忆还是清晰的浮现。
秋刀陌吞了一口唾沫，“这，恐怕都是李默那小子弄出来的。”
他非常的清楚，他们刚才所有人都被这股悲伤的情绪所淹没了，甚至没有任何的反抗，没有任何的察觉！
换而言之，他们所有人都受到了灵魂攻击，只不过这灵魂攻击太强大！
甚至，这灵魂波动让方圆百里都下起了惊天的暴雨，让天地都为之哭泣！
如果刚才有人要向他们出手，他们只会在悲伤中死去！
温无涯打了个寒战，不知道是因为被这暴雨给浇的还是因为秋刀陌说的话，他缓缓的看向外面的雨幕，“你的意思是，李默的灵魂已经能够令天地异动？这也太可怕了吧！”
秋刀陌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恐怕就是这样，这就算是化神的强者，都绝对是做不到这一点的，这小子身上绝对还有秘密。”
“仅仅是悲伤的情绪……就能引起这样的异象？这怎么可能！”霜漠河不可思议的说道，“那这么说的话，李默岂不是能够用灵魂攻击就把金丹都杀了？”
“不一定，”秋刀陌摇了摇头，“他这样的状态很奇特，应该是处于无意识的状态，而且恐怕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会出现。”
“要是他能掌握这种力量……”
秋刀陌的眼角不由得抽搐了两下，他自己都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霜漠河和温无涯也是面色凝重，如果李默能够掌握这样的力量，那他的实力绝对不会弱于任何一个元婴！
“这，就是意志的力量吗？”愣了许久之后，霜漠河有些感慨的说着。
“现在能理解为什么他这么强了吧？还好只是下雨，如果是下冰雹什么的就麻烦了。”
秋刀陌没来由的吐槽了一句，随后便是坐在了地上。
“干嘛，你不阻止他？”
秋刀陌抬头看了霜漠河一眼，“为什么要阻止？你很闲吗？”
霜漠河气结，但还是说道：“再这么下去，他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能有什么问题？他这是在发泄，人家憋了两年的情绪释放一下怎么了？”秋刀陌淡淡的说道。
温无涯看了一眼旁边还在哭泣的叶莫闻，“要不要把他给弄醒？我怕他哭晕过去啊。”
“免了，他和李默一样，都是需要一个释放的过程。”
“我一直以为这小子是个面瘫，没想到还是个闷骚。”温无涯咧了咧嘴。
“喂，你刚才想起了什么啊？”霜漠河也坐了下来，向秋刀陌问道。
一瞬间，秋刀陌的眼前再度浮现出了父母垂垂老矣的样子，语气平淡的说道：“没什么，你问这个做什么？”
“跟我分享一下呗，反正都要成夫妻了，这点都说不得吗？”
秋刀陌的眼角抽了几下，闭上眼睛不再理会。
霜漠河咕哝了几句，随后看向了温无涯，“那你呢，刚才想起了什么？你不会也不敢说吧？”
温无涯看了她一眼，无所谓的说道：“这有什么不敢的，当初在四象宫的时候一个女的把我甩了，然后我就离开了四象宫，做了我的城主呗。”
他耸了耸肩，努力的表现出对这件事不屑一顾的样子。
霜漠河也不再言语，她也只是调侃一下，想把自己脑海中那些悲伤的回忆忘掉。
但是在这样的氛围下，连天空都在发出悲愤的怒吼，他们只是清醒了过来，却并没有摆脱这样的情绪。
李默站在暴雨中，他仿佛又成为了当初那个无助的少年。
那些回忆深深地铭刻在他的脑海中，一刻也不曾忘去。
他不敢忘，隔几天就要回忆一下，生怕自己会忘却什么过往，而事实证明，他的确也没有忘记。
李默以为自己很坚强，经过了一年多的修炼生涯，他如此的冷血，杀人如麻，他以为自己不会哭，也许会笑着跟姐姐打招呼，说说这一年多发生的事情。
但是他做不到。
悲伤无法掩饰，李默根本笑不出来。
怎么笑得出来？
怎么可能平静的说“我想你了？”
那样美好的日子，那么美好的过往，都被深埋地底，永远看不见明日。
他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
他就这么默默的站着，天地昏暗，一片混沌，但是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受到内心最宁静的地方。
许久之后，那天空中的黑云才渐渐的散去，暴雨停息，天空中的阳光重新绽放了出来，那股萦绕在所有人心头的悲伤也渐渐的淡去。
平阳城的人们都是疑惑万分，为什么突然莫名其妙自己就哭了出来，而且外面还下了这么大的一场暴雨。
有不少人都想起了一年半以前，也是出现了这样的情景，只不过那个时候覆盖的范围并没有这么夸张。
李默恢复了平静，他抬起头看到了宛如被洪水冲刷过的地面，心中也是有些无奈，不过情绪的失控他也无法控制。
催动灵力将身上的衣服蒸干，他凝视着面前这座小小的墓碑，轻声道：“我走了姐姐，下次我再回来见你。”
看着李默毫发无损的朝着他们走来，秋刀陌他们也是松了口气。
“抱歉，刚才有点……失控了。”李默也是有些不好意思。
“理解理解，你看这小子都哭到现在！”温无涯笑呵呵的指了指叶莫闻，后者还在擦拭眼泪，眼眶通红。
“我觉得你没有资格说他吧……”秋刀陌幽幽的开口。
温无涯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不过他也非常的厚脸皮，马上就向李默问道：“之后的计划是什么？直接杀上杨家吗？”
李默笑了一下，“当然不，我要让他们死的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