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篇章
木架移开了三尺许,一个肥胖,臃肿的身体,便向外踏了出来。
木兰花只看到背影,虽然那胖子的头上,包着一大幅毛巾,看来像是刚洗完了头发,但木兰花也可以知道他是“金星”。
她不等“金星”发现里面的情形,便立即踏前了一步,匕首向前伸出,抵住了“金星”的后心,冷冷地道:“好了,我们该好好来谈一谈了!”
“金星”的身体陡得呆住。
“嘿嘿,”他居然还能发出冷笑,说:“木兰花?”
“不错,鬼魂出现了,你还能逃避么?”
“我想你不敢开枪,枪声一响,你还逃得脱么?”金星的声音,此际不再是懒洋洋的了,木兰花只觉得“金星”的声音,在听来并无懒洋洋的感觉之后,仍然十分耳熟。
可是,在一时之间,木兰花的印象,却又十分模糊,想不起在什么地方,曾经听到过,这样一个听来带着极度自傲的声音。
“你错了,”木兰花回答,“我抵住你的,是一柄锋利的匕首,而不是手枪,但是却一样可以取你的性命,只消我向前轻轻地一送。”
“好,你要什么?”“金星”的声音,听来仍是十分傲慢。
“阿敏娜,我要她。”木兰花沉静地回答。
“木兰花小姐,我在想,你的身手,你在远东方面的名气,都使你足够资格成为我们黑龙党核心部分的一员,‘土星’死在你的手下,我向‘太阳’推荐你代替他的位置,如何?”“金星”好整以暇地说。
“阿敏娜在什么地方,你带我去见她!”木兰花严厉地低喝。
“不,我没有这个打算。”“金星”的声音,竟越来越镇定。
木兰花心知“金星”必有所恃,可是她却不知“金星”恃着什么。她如今还占着上风,“金星”为什么竟能如此镇定呢?
她将手中的匕首,又向前伸出了少许,道:“你想做英雄——”
木兰花的的这一句话还未曾讲完,“金星”的身体,反而向后陡地退来。
他的身体突然退了几寸,木兰花手中的那柄匕首,是极其锋锐的利器,立即插进了“金星”的背心,约有五寸。
木兰花的匕首,是抵住“金星”的致命部位的,插进了五寸,那正好刺中心脏,“金星”是曾立即丧命的了。木兰花心中不禁愕然,不明白为何“金星”忽然曾有这样愚蠢的举动。
她后退了一步,等着“金星”肥胖的身体,倒下地去。
可是,“金星”身体却并不倒 ,他反而迅速地转过身来,手中多了一柄手枪,枪管像是青蛇一样地指住了木兰花。
在那一瞬间,木兰花实在是呆住了!
她实在难以想象,为什么一个人在心脏部位中了匕首之后,竟能不倒下,而且还能坦然自若地转过身来,以枪对着敌人。
“木兰花小姐,请坐。”在木兰花惊愕莫名间,“金星”已开口说话。
他的语气十分镇定,十分自然,一点也没有受伤之后,痛苦的感觉。
木兰花连忙向他看去。
他才和“金星”打了一个照面,便不禁呆了一呆,不由自主,坐了下来。
她看了“金星”的真面目。
那是一张有着凶残神情的面目,眼中的神色,冷酷之极,以致使他的眼珠,看来像是两个棕色的石头。木兰花在一眼之间,只看出他是一个拉丁人而难以确定他的国籍。
这一切,都是不值得大惊小怪的事,也不足以使木兰花不由自主地坐了下来。因为“金星”当然可以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也可以是一个拉丁人。
但是,使得木兰花吃惊的是,“金星”的面肉瘦削,颧骨高耸,那是一个瘦子所应有的头脸,而绝不会是一个胖子的头脸!
然而,“金星”的身体,却那样肥胖臃肿!
木兰花的错愕惊骇,自然是极短时间的事情,她立即明白了一切。
同时,她也暗恨自己百密一疏,为什么当以匕首抵住了“金星”的背后,听到“金星”那种傲慢自大的声音之际,不仔细地想想自己在什么地方听到那样的声音的。
如今,她已想起来了。
那是昨晚在她自己家中,她躲在屋外时,隔着窗户,听到过那个声音的。
那就是上她家来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已死的蓝衣人的声音。
“金星”就是那个蓝衣人!
“金星”本来就是一个瘦子,而绝不是一个胖子,他那种懒洋洋的声音是装出来的,他的肥胖,是因为他的身上,穿了厚厚的棉皮衣,这也就是为什么匕首刺进了他的背部,他可以毫无受伤的原因,因为厚橡皮制的皮衣保护着他。
木兰花这时,甚至想起,当他以匕首指着“金星”时,“金星”以为指着他的,是一柄手枪,那当然也是隔着橡皮的缘故了。
木兰花明白了一切。可是却迟了。
如果她早一步明白的话,她可以真的用枪来抵住“金星”,使“金星”不敢反抗。
但如今,她却是坐在沙发上,对着“金星”手中的枪口!
“觉得奇怪么?木兰花小姐。”“金星”冷酷地问。
“一点也不,一个瘦子,冒充一个胖子,这有什么稀奇?”木兰花冷冷地回答。
当一种神秘的事被揭穿了秘密之后,都十分平淡无奇。”“金星”仍以那种傲慢的声音回答着:“如今,你还想见阿敏娜么?”
木兰花忍受着“金星”的嘲讽,她吸了一口气,道:“想见的。”
“金星”的左手,在他胸前一拉,一条拉链拉了开来,他身上臃肿的橡皮衣服褪了下来,他还穿着那件蓝衣服,深蓝色的衣服,使他的身体看来更瘦而已。
“你将见不到她。”“金星”冷漠回答说。
“什么?”木兰花怒道:“你们竟然杀害了一个无辜的女孩子?”
“你放心,”“金星”冷冷地笑了起来:“我们还不致于笨得去杀一只能下金蛋的母鸡。”
“好,只要阿敏娜还活着,我就要将她自你们的魔掌之中救出去!”木兰花斩钉截铁地说。
“我看这个可能性不大。”
“可能不大,并不等于没有可能!”
“好,我佩服你的勇气。小姐,但是根据我们当中的惯例,你是要被极其残酷地处死,来为‘土星’报仇的。除非你肯代替‘土星’的位置的。”
“如果这样的话,”木兰花镇定地道:“我愿意在你死了之后,代替你的位置。”
“金星”脸上,那种残酷的笑容,渐渐扩展,使他的脸,看来简直像一头狼。
木兰花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在屋外,这时天色已大明了。
彭毓儿在轿车内,实在等得不耐烦了,她不住地张望着那幢花园别墅。别墅中静悄悄的,似乎什么事情也未曾发生过。
但是,木兰花却还不出来!
彭毓儿举起腕表看看,已经八点半了。
她再也沉不住气打开车门,走出了车子,在那花园别墅的门外徘徊。
她从一铁门中望进去,只见几个穿着白衣服的工人,正在打扫客厅。
她忍了好一会,才隔着铁门,向里面招手,叫道:“喂!”
彭毓儿招手,道:“你过来。”
那女工人走过来,隔着铁门,来到了彭毓儿的面前。
“什么事?”女工人问。
彭毓儿觉得十分难以发问,正犹豫着,那女工人看了一下,道:“我明白了,你要进来!”女工人是拿着扫帚出来的,这时,她伸手一拨,竟拓下一截扫帚柄来,而且——那不是扫帚柄,而是一支枪。
“进来吧!”女工人沉声喝道。
彭毓儿目瞪口呆!
彭毓儿苦笑着,摇手道:“不,我不想进来了。”
那女工已打开了铁门,喝道:“进来!”
彭毓儿做了一个鬼脸,说道:“进来就进来,只不过你这柄枪,别……别指……着我。”
她一面说,一面怯生生地指着那女人手中的枪,使那女人以为她的心目中十分害怕。那女人将枪伸得更前一些,喝道:“别废话快进来。”
彭毓儿一看到那女人将手枪伸了过来,立即扬起手掌来,掌像刀锋,向那女人的手腕,疾切了下去。那女人怪叫了一声,手中的枪,已落了下来,彭毓儿顺手抓住了那女人的手腕。
彭毓儿的柔道功夫,当然比不上木兰花,但是却也极有根底,她一抓住了那女人的手腕,便将那女人向门内直抛了进去。她只听得里面有人大声呼喝,她连忙退到了墙边,喘了一口气。
这时,她已经没有多作考虑的余地了,她备停了一停,立即跳进了车内,向前疾驰而去,等到车子转了几个弯,看到后面没有人追踪,她才将车子的速度减低,但是她的心中,却是焦急非凡。
木兰花进了那幢花园别墅,已有那么久了,像是一进去就消失了一样,音讯全无,那只怕凶多吉少,自己一个人又没有力量去救她,那怎么办呢?
她驾着车,在路上兜着圈子想回到那幢花园别墅,硬闯进去,看个究竟,但是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去向方局长和高翔求助!
她驾着车,直驶向警局之后,她才知道方局长和高翔两人,全在市立第三医院,她连忙又转向医院。
在市立第三医院顶楼的一间病房中,有着三个人,一声不出,脸上都十分忧愁,看他们的情形,像是他们正在等待什么。
半躺在床上的,是一个相貌十分威严,皮色黝黑的阿拉伯人,他的伤势已经差不多好了,只有左手还吊着绷带。
在床边不断来回踱步的,则是高翔。方局长坐在床边,仰望着天花板,像是在雪白的天花板上,找出一点线索来。
“萨都拉先生,”还是方局长首先打破那难堪的沉寂,“如果令千金有什么不测的话,那么我实在是要遗憾终生了。”
“哈哈,”萨都拉勉强地笑了一下,笑声中充满了焦急之意,“方先生,我想不会的,因为黑龙党方面,至今还未曾和我直接接触,他们对我,究竟有什么要求,也未曾提出来,我想他们还不会对阿敏娜采取不利行动的,你们放心好了。”
“萨都拉先生,那你是不是准备答应黑龙党徒对你提出来的要求呢?”高翔问。
“那要看什么要求,”萨都拉的声音,十分威严,“如果为了阿敏娜而要我牺牲所有私人利益的话,我都可以做得到的,只怕黑龙党所要求的,是要损及我国家的利益,那我就无法可施的了!”
他讲到后来,容颜不禁黯然。
“他们为何还不来与你接触呢?”方局长问。
“我也不明白,唉,我实在是不明白。”萨都拉回答。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剥啄声。
三个人的神情,顿现紧张,方局长大声问:“什么人?”
“护士,”门外传来了娇滴滴的声音,“替病人作例行的测度体温。”
“其实我已经没有什么了,”萨都拉拍着自己的额角,“进来。”
门柄转动,门被推了开来,一个护士,推着一辆小车子,车上放着各种次盘,走了进来,到了萨都拉的床边,将探热针塞进了萨都拉的口中,然后,她退开几步,像是要去拉窗帘。
当高翔发现那护士生得十分美丽,但是却十分面生的时候,那护士已经退到了屋角,控制着整间房间了,她手中也多了一柄手枪,沉声道:“好,你们两位,举起手来,转过身去,”
也就在这时候,方局长看到,口含探热针的萨都拉,已经闭上了眼睛,侧着头昏睡了过去,探热针也随即从他的口中落下来。
麻醉药!探热针上是有着烈性麻醉药的!
女护士的手枪指着,方局长虽然有十几个得力探员分布在医院的四处,但是远水却救不了近火,他和高翔两人,只得转过身,举起手来。
他们听得那女护士发出了几下口哨声,接着又冷冷地道:“上次我们请到了冒牌的萨都拉先生,但这一次总不会弄错了。”
“你们会被警方全部逮捕的!”高翔的心中十分愤恨,可是这时,在手枪的指吓之下,他却又英雄无用武之地,所以他只好狠狠地诅咒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