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慕家老宅
回慕家老宅对于黎之乔来讲像是任务，或是一场表演的修行。
两年前，黎之乔和慕成安为了应对各自的麻烦而选择结婚。
领证当天，慕成安带了律师和助理，她在众多的文件中埋头签字，生平第一次，觉得姓“黎”不如姓“丁”。
“黎小姐，最好还是看一眼合同条款。”她草率到连对方的律师都看不下去了。
可她倒是出奇的心大：“婚前协议嘛，我知道的。”黎之乔笑时脸颊上有个酒窝，一闪一闪的。
从民政局出来正值中午，黎之乔谢绝了慕成安午饭和送她回家的提议，自己一人在路边摊吃了碗清爽劲道的拉面，告诉自己，今后的每一天都要过得比今天好。
黎之乔第一次来慕家时，就很喜欢那条长长的回廊，当时正是夏日，廊上爬满了爬山虎，鲜绿鲜绿的，布满整个眼，从大门到内屋要很远的路，身着白衣黑裤的佣人在前面匆匆的走，黎之乔抬头看着满满交错的枝蔓，阳光洒在上面被切成了碎片，她的眼睛有时会被散落的碎片照耀到。
她小声对慕成安说：“我喜欢这些绿色。”
慕成安浅浅的“嗯”了一声，当时两人都还掌握不好交流的尺度，但黎之乔这样一说，让他莫名心安。
黎之乔提前五分钟下楼，令她意外的是，慕成安的劳斯莱斯早已停在楼下。
一路上照常沉默的时候多，慕成安专注的开车，她便专注的目视前方，因为是工作日的关系，下午六点的路上很拥挤，车子排在长长的队伍中，等了两个绿灯仍然没通过路口。
黎之乔偷瞄了眼慕成安，怕他不悦，这种交通状况难免使人焦灼，她决定活跃一下气氛，心里想了个腹稿，用轻松的语气说出来：“我昨天见到你了，慕先生，当时我无聊的快睡着了，一见你出来整个人都精神了，我想大概是被你帅到了，哈哈哈。”
很无聊的话题，说完之后，感觉气氛更焦灼了，黎之乔重新目视前方，认为有些沉默还是不要试图打破。
“哦？你快睡着了？那你在台下倒是意外的松弛。”
黎之乔的脸“刷”的红了，她知道慕成安在调侃自己上台领奖时，因为过度激动和紧张，不仅频频深呼吸，还结巴、忘词，最后甚至带着哭腔说完了获奖感言。
他在第一排，看的肯定很清楚。
“是啊，我上台领奖时确实没发挥好，但一下台立马就不紧张了。”黎之乔没想到自己还有吹牛的癖好。
余光看向慕成安，发现他眼角流露出一丝笑意，心情似乎还凑合。
“慕先生，昨天酒会上，谢谢您。”
“你已经感谢过了。”
因为对他来说是举手之劳，所以不用感谢两次。
两人到老宅时已经接近七点，早有佣人在门口等候，接过慕成安事先准备好的礼品。
依旧要穿过那条长廊，廊上空空荡荡的，两边却种满了各色的花，一路走来，阵阵花香扑面而来馥郁浓烈。
黎之乔不喜欢过于凶猛的花香，但她不会再评价这条回廊，因为就在她赞赏了廊上的爬山虎后，再次拜访时，鲜活的枝叶也尽数被清除，头顶耀眼的阳光晃得人快要晕眩，两旁的鲜花张牙舞爪的开着，混浊的香气令人作呕。
那天，她在慕家学会了第一个法则：少说话。
接近回廊尽头，依稀看到手机的屏幕发出微弱的光，走的尽了才发现是正在刷手机的萧齐。
“舅舅，”萧齐恭敬的和慕成安问了好，目光落到黎之乔身上，抬起手飞快地给她个脑瓜崩：“呦呵，乔乔，可以啊，最佳女配。”
黎之乔忍住疼，选择按兵不动，她朝萧齐做了个夸张的口型：你等着！
萧齐与她是大学同学，大概是孽缘，两人的表演作业总被分到一个组，时间长了，也就成了不错的朋友。
“一会儿在饭桌别提这件事。”黎之乔低声提醒萧齐，对方当然清楚内情，痛快地回了个“ok”的手势。
三人在门口沉默着换了鞋，事实上到了慕家，大多数人都习惯沉默。
“妈。”黎之乔进了屋先去和谢怜枝打招呼。
谢怜枝淡淡回应，眼睛始终垂着不曾看她一眼，黎之乔顺势接过果盘，放到茶几上。
“姐，吃水果。”黎之乔又去提醒窝在沙发上忙碌的慕成圆。
“谢谢乔乔。”慕成圆抬头一笑，马上又看起了文件。
黎之乔挽起袖子，随谢怜枝进了厨房，家里的阿姨正在炒菜，谢怜枝守着灶上煲的汤，黎之乔无事可做，便将烧好的菜一盘一盘端到餐桌上。
客厅里，两个男人凑在一起不知在研究什么，黎之乔刚进慕家就发现了，在这个家必须要有事情做，不然沉默和压抑会将其淹没。
“齐齐，去叫你姥爷吃饭。”谢怜枝从厨房探出头来，许是当了半辈子政府高官的缘故，她总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场，即使亲昵的话语，也带着命令的口吻。
“好的，姥姥。”萧齐听话的上了楼，很快，二楼响起了交谈的声音。
“我前几天看的一部电影和你说的风格比较类似，不过这类影片拍摄环境总是艰苦。”
“艰苦是艰苦，但这更符合我心目中的场景，脱离绿幕和影棚，每一帧都是自然。”
楼道响起了“踏踏”的脚步声，黎之乔正在摆放碗筷，一见慕临山弯着眉眼打招呼：“爸爸。”
“乔乔，你可好久没来家里了。”慕临山招呼众人坐下，他是商人，最通人情世故，有他在时黎之乔紧绷的神经会稍微放松。
“坐下吃饭吧。”慕成安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宽大的手掌虚护着黎之乔不盈一握的细腰，一面体贴的为她拉开了椅子。
“谢谢。”黎之乔低声回应，她抬眸时恰好看到慕成安干净清爽的下巴。
饭桌上更是将沉默贯彻到了极致，黎之乔眼观鼻鼻观心，在靠近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默默耕耘，小口夹着一小碗米饭和眼前的一盘白灼生菜。
“多吃点。”慕成安往她碗里放了两只虾，已经替她剥好的。
黎之乔垂眸继续往嘴里填饭，谢怜枝的声音不疾不徐的响起：“小黎，你和成安也该要个孩子了。”
对面的萧齐无声地抬头，快速地将饭桌上每个人的表情扫了个遍。
黎之乔放下筷子，大脑快速思考要怎么搪塞过去，身旁的慕成安已先她一步讲了话：“我还没有要孩子的打算。”
“是你没有，还是小黎没时间。”
倒也是，生孩子这种事男人只需要抽出一个小时就能完成，女人却要付出好几年的时间。
“我最近没有要孩子的打算。”慕成安的语气淡淡的。
“哦？你已经三十岁了，还不打算要孩子。”谢怜枝的声音冰冷，黎之乔垂着眸子打量着木质餐桌的纹路，她猜在场多数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
“是的。”慕成安语气渐冷，不容置喙。
“小黎，那你呢，你怎么想的。”谢怜枝调转枪口。
“我听成安的。”黎之乔抬起头，露出乖巧的笑，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她一笑清冷的气质荡然无存，整个人单纯无害又显娇憨。
“你们夫妻俩在敷衍我这方面倒是默契十足。”谢怜枝冷笑一声，放下筷子，起身离席上了楼。
慕临山许是习惯了妻子离席的场面，不慌不忙的起身，还不忘招呼黎之乔“乔乔，快吃饭。”这才不疾不徐的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