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归家
位于a市第一中学教学楼的后面有一排老式的多层楼房，那是一中教师的家属院，楼房已有些年头，里面住着的教师如今已是含饴弄孙的年纪。
黎之乔起了个大早，乘坐地铁到第一中学站下车，出了站走个五百米就到了她生长的地方。
小区公园里，几个老头聚在一起下象棋，其实下棋的就两人，但观棋的比下棋的还要投入。
“还不跳马，小心被将军。”其中一个老头手里拎着青菜鲜鱼，皱着眉，看着身旁的臭棋篓子，恨不得将他拎起来，自己坐上去。
“老黎头，观棋不语真君子。”早有老人提醒道。
“什么君子不君子的，气得我血压高。”
“血压高？是不是最近又偷偷喝酒了？”黎之乔突然钻出来，挽住老人的胳膊，一面接过老人手里的菜。
“哎呦，外孙女回来啦。”老人一看到黎之乔，紧皱的眉间瞬间松弛下来，浑浊的眼底满是笑意。
“黎老师，你家外孙女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
“哼，那是当然，我家乔乔可是大明星，昨天还去领奖了。”黎老师说完，拉着黎之乔的手就往家里走。
两人刚走到单元楼门口，又看到另一个老人，守在树下的阴凉里，左望望，右望望的。
老远的看到两个人影，定神一认，开心得拍巴掌：“心肝，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句。”
黎之乔立马松开黎老师，顺势抱住姜老师：“给你们一个惊喜呀。”
说完搂着姜老师就往楼里走，留下身后的黎老师，又是一声冷哼，背手跟上。
老人住在二楼，采光还可以，主要是方便，老式的小区并没有电梯，两位老人每天下楼爬个二十节楼梯，不成问题。
房子不大，收拾得非常干净，客厅的墙上挂满了黎之乔的奖状和获奖证书，电视柜上，摆了一排整整齐齐的相框，皆是黎之乔，从小到大几乎每年的都有。
姜老师刚进屋就钻进了厨房，洗洗涮涮的，没过一会儿端来一盘子枇杷：“这是你姥爷跟你隔壁伯伯要的，他家在村子里有一棵枇杷树，你前几天发微博说拍戏拍得喉咙痛，你姥爷一听说就各处给你搜罗，刚拿回来时还没熟透，搁了几天现在正好吃。”
黎之乔见姥姥献宝似的拿起两个枇杷甩干了水分给自己，心里顿时被温暖和感动填的满满的，她接过枇杷咬了一大口，眉眼笑得弯弯的：“真甜。”
黎老师戴着老花眼镜拿着手机过来：“乔乔，你帮我看看怎么这么多网友和我说话。”
黎之乔接过姥爷的手机，点开消息一看，竟然显示99+，她逐条点开，没看一会儿心里已明白个大概。
昨晚的金泰奖获得提名的演员中，有几位是当前炙手可热的人气天王天后，在官方宣布了获奖名单后，不乏有落败者的粉丝在评论区为自己偶像鸣不平，而此时在网上冲浪的黎老师刚看到了外孙女获奖的新闻，顺藤摸瓜摸到了金泰奖官方号，在硝烟四起的评论区留下了一条自认为是peace and love的评论：（表情）微笑微笑微笑。
这条评论无异于成了压在某些濒临破防的粉丝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于是在这位年过六十五岁的老人评论下面疯狂回击，一直到今天上午，十几个小时，收到了近千条回复。
黎之乔滑动着评论区，看着里面夹枪带棒的文字，说不出的酸涩难过。
从自己踏进娱乐圈的那天起，两位别人口中严厉古板的老教师，一下就变成了学生，开始学习当前最流行的获取娱乐资讯的方式，他们跟邻居家上初中的小伙子学习刷微博、评论、以及创建话题转发等。
黎老师的微博主页，创建了许多参与度为零的冷门话题，如：走花路吧黎之乔、黎之乔演技派绝绝子、黎之乔从小到大获得奖状五十三张等。
黎之乔看着满墙写着她名字的奖状，有些哭笑不得，估计网上没有人会在意她这个小二线演员从小到大获得多少奖状吧。
“姥爷，这个表情以后还是要少用，您想想，如果您在讲台上面认真的板书着等比数列，台下有一个学生一直给您摆出这么个表情，您会怎么想？”
黎之乔说着，露出一个僵硬又虚伪的假笑来。
“我会让他去教室后面站着。”黎老师一如既往的严格。
“这个表情就是这个意思，网友以为您在讽刺他们，就很伤心的跟您辩论。”
“原来上网还有这么多知识点。”黎老师推了推镜框，“我以后要更认真的学习。”
老人家说完又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封面的小本本，翻过前面写得满满的几页，到空白处仔细写下：（表情）微笑这个表情以后要谨慎使用，含嘲讽意味。
黎之乔给老人带了大大小小瓶瓶罐罐的保养品，两人补钙补锌补脑的药剂摆满了卧室的小桌子。
“下午晚一些会有人过来安装按摩椅，是上门安装的。”
姜老师一听黎之乔这么说，立马又开始埋怨她乱花钱了。
“买了我和你姥爷也不用，搁在家里落灰。”
“你不是经常腿痛背痛，平时多按摩按摩可舒服呢。”黎之乔端起饭碗大口的炫着饭菜，每次拍戏回来两位老人总嫌她瘦了，所以在他们面前黎之乔会很卖力地吃饭。
吃了饭黎之乔又开始给两位老人解决各种小问题，如手机来电铃声不响、线上的斗地主总登录不上去、以及老花镜的镜腿松松垮垮等。
她从上了大二以后就在周转于各个剧组，最忙的时候，春节也没能回来。难得放假时，不是参加品牌活动就是上表演课，再有空闲，还要去学校刷课时，可以说，最近两年她在老人身边的时间是少之又少。
黎之乔吃了午饭又待到下午四点多才离开，姜老师拉着她的手恋恋不舍的，黎老师背着手跟在后面，两个老人一直将外孙女送上出租车，看着车影消失了一会儿，才往回走。
“看到没，乔乔这次回来又瘦了。”姜老师抬起手抹了抹眼角的泪。
“那是因为她前段时间饰演了个厌食症的角色，所以才节食一段时间。”
“你怎么这么清楚。”
“哼，这些网上都有说，”黎老师撇撇嘴，“我早就告诉你好好学上网，你就是不听。”
“这么辛苦还不是因为乔乔没靠山，没有父母给她撑腰。”姜老师说完又抹起眼泪来。
“你说这些干什么？往后这话不能再说了，净给她添堵。”
黎老师转身往小区走，把姜老师丢在了身后。
黎之乔带了满满一兜子的枇杷，她从小在姥姥姥爷身边长大，虽不知被父母疼爱是何滋味，但是两位老人已经尽他们之所能给黎之乔带来最丰盈的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