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与鹿同行
经过大半夜的惊吓，李沐和东方影是彻底没了困意。小黑倒是依旧睡得挺香。这只大麋鹿好像是睡着了，沉重的呼吸声有节奏的播放着。天蒙蒙亮，李沐现在才第一次认真观察起它来。
“马面，鹿角，牛蹄，驴尾，这家伙应该就是赤角麋鹿。”李沐又开始给东方影科普起来。
“书上写大部分种类的鹿，都可以通过鹿角大概判断年龄。这家伙的角……”李沐看了看，一阵无语。这只鹿的鹿角大得离谱，每一只角目测都有一米多将近一米五的样子，上面大分叉小分叉的数量之多显然不属于书里记载的一般情况。
“哥，它看起来好瘦啊。”东方影微皱起眉毛。
李沐绕过麋鹿的鹿角来到麋鹿的身侧才发现，麋鹿的身侧一排排肋骨触目惊心，清晨的阳光在麋鹿的皮上留下一条条阴影，庞大的身躯好似是被骨架子硬撑起来了的一样。与之相比，四条腿细得有些不成比例。左侧后腿的大腿根处有一块巴掌大的暗红色的伤口，像是原本那里有一块肉却掉了下来。显然伤口已经存在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了，伤口已经不渗血了，周围一圈皮都已经感染发黑，一时弄不清这伤口是怎么造成的。
“噫，哥，这伤口好吓人。要不要给它处理一下啊？”东方影也看到了它的伤口，有些于心不忍。
“还不知道这位是什么脾气呢，给它弄醒了，发了火咱吃不了兜着走。”李沐不愿冒险，“你说会不会是我们昨晚的篝火引来的？明天开始不要留这种篝火了，我以为不会引来这种不怕火的大家伙呢。”
“幸好来的是一只鹿，要是来只熊，估计咱俩已经凉了。”李沐一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就不由得后怕。
“我们收拾收拾先走吧，这家伙看样子还没醒，我们别吵醒它。”天色渐亮，李沐开始收拾东西，把还在睡觉的小黑抱在怀里，准备先行一步，“今天我们的目标是要穿过气球林，然后就要开始上山了。当然，很可能再碰到这种家伙，到时候就直接气球背包飞上天吧，我们确实没有这个实力自己完成挑战。”
“影儿，走啦。”东方影似乎并没有跟上，李沐叫了一声，忽然听见身后异响。
李沐一回头，看见东方影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来了一块白布，准备要包住麋鹿的伤口。
“别！”李沐惊喝一声，可是已经晚了。当东方影碰到麋鹿的伤口时，鹿角突然亮起了光。呼吸一颤，麋鹿忽地从睡梦中惊醒，站了起来，向右边打了个趔趄，窜出很长的一段距离。鹿角咚地一声撞到了一棵树，角尖直接捅穿树干。树被拦腰斩断，向后倒了过去，咚的一声巨响在森林中回荡，紧接着就是麋鹿的一声怪叫。
周围空气的温度骤升，如浪潮席卷，灼痛着李沐每一寸裸露在外的肌肤。
李沐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疯狂回奔，脱下了自己的气球背包，套在了还在傻站着的东方影身上，直接拉下了启动背包的拉环。
背包的下面不知道哪里爆射气体把东方影推向空中，又在上面弹出一个气球，拉着东方影缓缓上升。
麋鹿此时已经缓过神来，转过头，巨大的鹿角在李沐的眼前展开，烧灼热浪扑面而来，仿佛一片火海。
不行，李沐朝上瞟了一眼，东方影升得还不够高，也没看见附近天上有人来救她，李沐还不打算直接飞上天去。而更让李沐感到揪心的是，眼前的麋鹿无视了李沐，直勾勾地看着半空中的东方影。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李沐此时已经被热气浪包裹，浑身流汗，衣服却已被蒸干。他死死地攥着那把木手杖，入手处却传来一阵清凉。
李沐来不及多想，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单手攥着木手杖的一头，高举过头，指向了麋鹿的头，爆喝出声，“看哪呢？看这！”看麋鹿竟然还没看自己，李沐更加大胆，上前走去，一直到麋鹿终于肯低下头看向自己才停下来。
就在麋鹿刚把注意力转向李沐的一瞬间，一道黑影又从李沐的身边闪了过去。小黑其实早就醒了，只不过一直在赖着不起。此时在一瞬间，小黑便绕过了巨大的鹿角欺近麋鹿的身侧，冲向那块伤口。
麋鹿也被吓了一跳，猛地一回头，鹿角向小黑的方向猛甩过去。小黑一击即退，却还是被鹿角刮到一点，疼得嗷的一声叫了出来，落地的瞬间立刻拉开了一段距离，呲牙咧嘴地盯着眼前的大家伙。
李沐的身后突然嘭的一声，紧接着传来东方影的一声尖叫。面前的麋鹿突然启动，一步就冲到了李沐的面前，高高跃起。李沐下意识地用木手杖横挡在身前，虽然撞击主要被木杖挡住，但还是被带飞了摔出了四五米远。李沐落地连滚两圈借势而起，刚好看到了东方影从空中坠落，背包上的气球不见了。麋鹿却是高高跃起，巨大的鹿角如一只火鸟划过李沐头顶，正好接住了下落的东方影。
东方影在空中抱住了麋鹿的脖子，刚好落地没有被摔到。而麋鹿落地则是左后腿像是瘸了一样，跳了两下，便侧卧在了地上。
李沐赶忙跑了过去，发现麋鹿的伤口处两道深深的抓痕，不断向外渗出鲜血。东方影跪坐在麋鹿的身旁，轻抚着麋鹿背上的毛，看到李沐过来赶忙起身，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低下头不敢直视李沐。
“你就作吧！”李沐恶狠狠地剐了一眼东方影，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话，便不再理会，随后目光转向了倒在地上的麋鹿。麋鹿的角已经暗了下来，周围空气的温度正在下降。伤口处的血已经把旁边的毛全都染成了刺眼的红色。它双眼紧闭，呼吸中带着颤抖。
李沐试探着缓慢向麋鹿靠近。虽然麋鹿安静地趴在地上，但李沐还是能感受到麋鹿身体里恐怖的能量，如休眠的火山不安地躁动。当李沐走到它的面前，麋鹿骤然上身立起，高扬头颅，俯视着李沐，火焰再次窜上鹿角，呼吸中的颤抖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炽烈的热浪。
算了，豁出去了，反正它想要弄死我，我早就死了。李沐被吓了一跳，但这样一想，反而淡定了下来。李沐蹲了下来，把木手杖放在地上，低下头，等待着麋鹿的反应。
李沐的想法确实是对的。等了一会儿，面前的炽热缓缓退去，李沐才抬起头。麋鹿似乎也没了精神，不再摆着自己的架子，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又趴在了地上。
……
咚咚咚。
“进。”
“秦大哥，您交代的事情办妥了。”进来的人恭恭敬敬。
“怎么办的？”秦浮躺在一张大床上，旁边两个侍女也在床上，为他做着按摩。
“他们招惹上了一只境界不低的火属性魔兽。逃跑的时候，气球背包被我扎爆了。”他手指一捻，捻出一排钢针。
“很好，最看不上炎倩这种就靠运气上位的人嚣张跋扈，迟早收拾她。”秦浮说这话有些咬牙切齿。
“秦大哥，您看今年的巡逻队名额？”男子试探性地问。
“会考虑你的，方阎。”秦浮斜眼看了一眼躬身站在一旁的男子。
“谢大哥。”方阎深鞠一躬，退出了房间。
“还挺贪，这么点事就敢要巡逻队名额。”秦浮冷笑。
……
气球林里但凡闹出了点什么动静，都会引来那些在天上救人的飞鸟骑士们。这次的动静离得有点远，外加上是大早上快换班的时候，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两个人赶来。赶来的时候，只剩下了一只火鹿，和一堆已经灭掉了的篝火。看见火鹿的时候，还闹出了一点慌乱，座下的大鸟受到惊吓，差点不听使唤。就算是有人在，十有八九也是死了。两人没逗留多久就离开了。
李沐和东方影此时在为麋鹿的伤口寻找一些植物。李沐走在前头，东方影老老实实地在后面跟着。事已至此，李沐倒不会再和东方影发脾气。东方影为什么没能用气球背包逃走，东方影自己不太清楚，但李沐已有了最坏的猜想。当然，如果他知道因为给麋鹿找草药错过了救援人员，估计肠子是要悔青了。
至于麋鹿的伤口，李沐没什么思路，而且在气球林里走了一天确实也没发现什么很像样的药材，也让李沐有些无奈。回到麋鹿身旁的时，李沐只带回来了一些简单的用来消毒的药材。
“影儿，拿个碗出来。”
李沐拿着刚才采到的一株粗壮的藤条。蓝阴藤，常见于潮湿不见光的地方，在寒牍山中算相对常见的植物，但在这边找了半天也就找到这一条，幸好这一条看起来还挺大的，应该够用。
李沐把藤条对折几次，在碗的上面卯足了劲儿拧。之前在寒牍山的蓝阴藤，一拧就能拧出深蓝色的汁液，可以用来简单的消毒和止血。这根蓝阴藤却在李沐的全力之下只滴出了一点淡蓝色的汁液，还不够盖住碗底。
不够。李沐把藤条放在嘴里咬下一小块。呕，什么怪味儿，好像苦胆入口，李沐哇的一口又吐出来，惹得躺在地上的麋鹿都把目光投了过来。麋鹿伤口上深深的爪痕还在渗着血。伤口也在慢慢发黑。李沐有些愧疚。
拼了！李沐闭着眼睛又咬下了一小块藤条，在嘴里使劲的嚼，最后又吐在碗里，把咬烂的藤条块再挑出去，剩下了一点淡蓝色的汁液和唾沫的混合。这小块嚼出来的量就和刚才那一拧差不多了。
不管了！再咬一块，李沐咬得嘴里一顿闷响。再咬一块，这块汁儿多一点，好！再咬一块，这块太结实了咬了好久才咬下来。
整条大藤条被李沐咬没了一半，李沐的嘴里和舌头已经都变成了蓝色，苦味在嘴里根本散不去。李沐恶心得直反酸水，一股辛辣上涌封住喉咙，一时失声，眼泪哗哗地淌。
但还好，总算有些成果，碗已经装了大半，应该是够用了。李沐从东方影那里拿来一块干净的手帕，叠起来蘸着碗里的汁液绕过了麋鹿的鹿角。麋鹿回头盯着李沐，也看出来李沐是要帮自己处理伤口，也没有阻拦。
“可能有点疼，你忍一忍。”李沐拍了拍麋鹿的肚子，拿着手帕在麋鹿眼前晃一晃，随后开始擦麋鹿的伤口。
刚把手帕放在伤口上，麋鹿就闷哼了一声，四条腿蹬得直直的。李沐也不管了，边蘸着蓝色的汁边擦着伤口。麋鹿疼得侧着头用鹿角一个劲儿地撞着地，还是忍着一直没有阻止李沐。直到李沐最后停下来，手帕每一面都变成了黑色，麋鹿的伤口也变回了红色。
虽然还没法治好，但起码消毒了，伤口渗血也在慢慢变少。李沐皱着眉头，一直吐着吐沫，嘴里的味儿一直散不开，恶心得李沐胸腔一阵毒辣。
“那个，哥，我猜你可能需要这个吧。”东方影走到李沐的身边。
“什么？”李沐转头看到了东方影手里，拿着他之前在木子堂用过的药臼和药杵。
“死丫头！你不早拿出来！”
……
大厅里，两位老人站在一个水晶球前，水晶球里映着李沐二人和麋鹿的影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被两位老人放在眼里。
“大哥，就是这两个孩子。”一个老人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如果李沐在场，应该能认出来，这正是李沐和东方影换弟子令牌时见过的那个老人。
“这只鹿我倒是认识。”另一个老人看着麋鹿有些惊讶。
“这小子真有种，还是体极天赋。武院估计得抢着要。而且老庄他们要是知道这孩子，估计也要抢一抢。哈哈，和药院抢人，又要有好戏看了。”前一位老者兴奋地搓着手，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活像个老顽童，“但这个小姑娘，我们必须得抢到手，这小姑娘是魂极天赋，都几年了才又出来一个。”
“别想太多，上一个魂极天赋其实也就那样。”后者倒是沉稳一些，给前者泼了一碗冷水。
“那是你不会教！”
“那你来？”后者轻挑眉毛，斜眼看着前者。
“我才不干，回去睡觉了，不管你了。”前者摆了摆手，径直离开了大厅，只剩下了后者独自一人在清晨的大厅之中。
“得找人看着这俩小孩儿了，可不能折在入院的路上。真不错啊，也不知道是谁招到的这俩孩子。”后者轻捻着胡须看面前的水晶球。李沐二人启程出发了，麋鹿起身也跟着一起离开。麋鹿就在快要消失在这颗水晶球的视线时，突然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视线正好隔着水晶球对上了老者的目光。
“老家伙，一路走好。”老者可能是想到了什么，已是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