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青青
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传来，有人在把玩小石子。
月色下，他把许多小石子从口袋里掏出来，对着月光细细观赏。他先是哈了一口气，然后拿出一块布，仔仔细细地开始擦拭那些小石子。一颗，两颗，三颗，直到所有的小石子都被擦拭地锃亮，他才心满意足。
他小心地把小石子聚拢，握在手里。然后晃动左手，小石子就如水流一般，流到右手。再流动一次，再流动一次。
那声音在他耳朵里无比悦耳，像贝壳做成的风铃，叮叮当当，清脆动人。
最后，他把两只手合起来，握住。小心翼翼地把脸贴到手上，轻轻晃动，露出开心的笑容。
月光彻底从云后涌出，他手中的小石子反射着月光，露出莹润的光泽。
那光芒照在他的脸上，蔓蔓看见了他的嘴，露出惊恐的神情。
“你睡觉是不是打呼噜。”山声听见了什么声音，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睛。
“是你打呼噜太响把自己吵醒了吧！”苍弦揉揉眼睛。
突然他们两两对视，蹭的一下清醒了，是传音符在响！
两个人赶快跑到隔壁房间，没有人。
蔓蔓和九斩都不见了。
房间里没有打斗的痕迹，床铺就那么摊着，人好像马上就会回来的样子。
空气中那股怪异的味道更明显了。
“这··· ···”苍弦很焦急，就要在屋子里翻找一番。
“嘘··· ···”山声把手指放在苍弦的嘴边，示意他别出声。
两人静静地待了一会，没有动静。
山声压低声音：“不能确定他俩是不是主动出去的，先别慌。”
“要不用传音符··· ···不行，刚刚的声响不太正常，如果他们在埋伏坏人，现在联系他们会有暴露的风险··· ···怎么办··· ···”
“我们一起行动，现在先下楼，看看情况。”
“好。”
楼下烛火快燃尽了，掌柜不在大堂。
苍弦留守大堂，山声悄悄地去了其他的屋子查看情况，都没有发现掌柜的身影。
掌柜也不见了。
“如何？我这里没有动静。”苍弦一直在大堂观察着。
“没有人，都不见了。”山声摇摇头。
“这··· ···”苍弦突然想到白天和蔓蔓看见的空神龛，他连忙跟山声说了这件事。
“走，去看看！”
天色已经很黑了，无相镇又陷入了沉寂。
时间回到几个时辰前，苍弦冒冒失失地闯入了蔓蔓的房间，发现蔓蔓在换衣服，被一拳轰出来。
九斩在门口偷笑，看着苍弦回房间，关好门。
“蔓蔓姐，你衣服换好了吗？”山声边敲门边喊。
“换好了，进来吧。”九斩进了屋，关了门。
“咚咚咚，”又传来敲门声。
“苍弦你！”蔓蔓开门，她以为是苍弦又来了，作势要打。
没想到来的是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好像被蔓蔓吓到了，哇的一下就哭出来了。
“怎么了？”掌柜的听见哭声，立马跑上来。
蔓蔓不知所措地安慰着小女孩儿，她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出现个小孩子。小女孩则坐在地上小声抽泣。旁边是被打翻的一碗面条，九斩正在收拾。
“啊客人，不好意思惊吓到你了。”掌柜扶起小女孩儿，帮她掸了掸身上的灰：“刚才你们同行的小哥问我有没有吃的，我这做好了，让店里的小丫头给你们端上来尝尝。”掌柜接过九斩递来的碗筷，道了声谢。
“您如果不需要，我们就下去了。”掌柜扶起小女孩儿就要走。
“啊对不起，我以为是我同伴跟我开玩笑呢，是我吓着小姑娘了。”蔓蔓局促地跟小女孩儿道歉：“对不起，吓着你了吧。”蔓蔓凑过去跟小女孩儿道歉。
小女孩儿身上传来一阵怪味，就是他们之前闻到的那种。蔓蔓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但是她很快就克服下来，因为她发现小女孩儿身上的衣服有许多补丁。
也不知道是刚才摔倒蹭到的，还是本来就有的，小女孩儿身上全是灰。蔓蔓蹲下来，帮小女孩掸着身上的灰，顺便也帮她理了理头发。那女孩儿的头发稀疏，发黄，而且油腻腻的。小女孩儿也面黄肌瘦，看起来很久没吃饱，也很久没洗澡的样子。
蔓蔓一阵心疼。她想起来山声说，这里的人都很缺钱。又想起早些时候，掌柜看着银锭那毫无欲望的眼神。心里面又泛起了一些愧疚。她想帮帮他们，她想让他们有尊严地得到帮助。
“对不起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蔓蔓不顾那蔓延过来的臭味，直视着女孩儿的眼睛，两个人的脸贴的很近。
“我叫青青··· ···”小女孩一张嘴，那熏人的味道直冲蔓蔓的面门。
蔓蔓也没有躲，她看见了青青的一口坏牙，恐怕那就是引起异味的另一个原因。蔓蔓知道她不能躲，她很怕青青的自尊心因此受挫。
“我请你吃一碗面条好不好？”蔓蔓问青青。
“可以吗？”青青看着掌柜。
“可以，当然可以！”掌柜带着蔓蔓就往楼下走。
“姐姐姐姐你真好。”青青笑了。
“掌柜的，这里··· ···青青这么小，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里··· ···”蔓蔓问掌柜。
“哦··· ···不瞒您说，这小孩儿自尊心强，非要用劳动换报酬。您可能不知道，咱们无相镇现在··· ···”
“掌柜，麻烦您多做几碗吧。”蔓蔓想着，也让青青带一些回去给家人。
“好叻，您真是个大善人。”掌柜忙活去了。
“姐姐姐姐，谢谢你。”蔓蔓看青青还剩很多面条，问：“你怎么不吃了？太烫了吗？姐姐帮你吹吹。”
“不是，姐姐，我可以把面条带回家吃吗？我父亲母亲，弟弟妹妹都还饿着。”
“当然。不过你先吃饱，我请掌柜做面条去了，到时候你多带一点回去。”
“姐姐，你真好，谢谢姐姐！”
“面条来啦！”掌柜端出几碗面条。
“掌柜的，您有食盒吗？我跟您买一个，我想让青青带一点回家。”
“有的，您稍等。”
“姐姐姐姐，你可以跟我回家吗？你肯定是天上的仙女吧？我想让我的爹爹，娘亲，弟弟妹妹都看一看天上的仙女。”
看着青青干瘦的面容，蔓蔓答应了：“好。”
不久后，蔓蔓和九斩就被青青拉着往家里走。
“蔓蔓姐，你有没有觉得··· ···很奇怪。”
“你也发现了？”蔓蔓和九斩小声耳语。
“嗯，掌柜说青青的自尊心很强，要用劳动换报酬。但是她怎么这么轻易地就接受了你的好意呢？还有，这么晚了，就算要感谢，也不用这时候请人回家··· ···”
“先去看看吧，万一还有别的难处呢。就算有诈，我俩打不过还跑不过吗？”
“也是。”
“姐姐姐姐，我家到了。”青青拉着蔓蔓，指着不远处的一户人家。
蔓蔓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了那座空神龛。
没来得及多看，青青就把蔓蔓和九斩引进了门。
和想象中的一样，屋子里的陈设非常简单，不大的房屋内挤着好几个人。不过这里的异味非常严重，刚进门时，蔓蔓被呛得生理性的咳嗽了一下。
“爹爹，这是仙女姐姐。”
蔓蔓很快调整过来，把不适感强压下去：“你们好，青青今天晚上帮了我一个忙，多亏了她。我的同伴面条点多了，我吃不完，就想着跟你们分享一下。你们放心，都是没动过的。”蔓蔓把食盒放下来，取出里面的面条递给众人。
他们也不说话，就直愣愣地看着蔓蔓。
青青把面条接过去，再分给她的家人们。他们这才接过面条开始进食。蔓蔓看见，这家人几乎每个人都是一口烂牙。
“小九，要不你去宣安城买点东西？”
“这么晚了··· ···要买什么？”九斩一脸懵。
蔓蔓轻声说：“买些食物，最好是肉类，再买点种子，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哦对了，再买点农具。”
“现在去吗？”九斩摸了摸头。
“对，现在去。”蔓蔓轻轻地把九斩推了出去。
九斩不明白，或许是因为他脚程比较快吧，也没抱怨，就往宣安城飞去。
蔓蔓看着屋子里的一群怪人，也不知道是否多想了。“至少先保证小九是安全的，如果他们真的需要帮助，那我来就好了。”
“青青，时间不早了，你和家人都好好休息。我之后再来看你们。”蔓蔓把碗筷收好：“你可以回答姐姐一个问题吗？”
“姐姐，你要走啦？”青青露出不舍的表情：“姐姐你问吧。”
“青青，希望你不要介意，你们的牙··· ···是因为无相镇的土地不好吗？还是因为水源，或者··· ···”
“姐姐，我真羡慕你呀，你的牙齿又白又亮，好像贝壳··· ···”
“青青，如果你愿意告诉我原因，我或许能帮你们··· ···”
“姐姐，你真的愿意帮我们吗？”
“嗯，当然··· ···”蔓蔓怜爱地抚摸着青青的头。
青青看起来很高兴，她一把抓住蔓蔓的手，宝贝似的拥入怀中，然后露出一口烂牙，一下子咬在蔓蔓手臂上：“姐姐··· ···那就把你的牙给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