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两条道
“藏得很深啊。”葛蔚然刚想说句话,哪知一道青色剑光从眼前袭来;此招李洵当初在落风寨时也曾用过,乃是万剑山绝学之一【声声慢】;取此名并非因为此剑招慢,相反则是为了体现他的快;此招素有“先见其剑,再闻其身声”的美名。
虽说李洵尚未能修炼至大成,可此剑招的速度也已是超出了葛蔚然的预知;再加上这突然袭击,即便葛蔚然全力运转自在步避开了要害,左手仍是被划出了一道伤痕,其血迹在月光下显得更为鲜红。
要知道葛蔚然先前无修为时施展自在步便可逃过入道初期血炼宗宝主的追杀,可此刻竟却没过李洵的一招,这足以证明这《声声慢》的可怕,以及这良玉榜第五的份量了。
“葛兄,兵不厌诈”。李洵微微一笑,便持剑攻来。
葛莉然自知难以躲过此招,也转变方式;动用枪意迎面反击,枪意将【声声慢】的剑气一一击散;宛若一场狂风,企图撕裂着李洵的整个身体。
李询冷静对待,并没有因此阵仗而有丝毫胆怯;巧妙地躲闪并还击;嘴里还嘲讽着:
“葛见你到底行不行啊?这枪意确玄厉害,可惜应该没有人好好教过葛兄如何运用枪意吧?
咦?不对啊,我见葛兄这基本功如此扎实,应当有名师教导的才对啊,可那位前辈为何不教导葛兄如何使用枪意呢?真是奇怪。”
“你闭嘴”,葛蔚然将枪意彻底地爆发出来,他怒了,这李洵千不该,万不该提到他那便宜师父的。
葛蔚然一枪刺去,再动用自在步随着枪意调整位置,再度进攻。枪乃百兵之王,长六尺,于此界内,便是无敌。
寻常人是不会选择在枪修六尺内长时间停留的,李洵这下也是因因为那一时的狂傲而吃了个暗亏,完全抵抗不住葛蔚然此刻的攻势,只好转攻为守。
傲云枪一次又一次地交进,似是这把李洵逼至绝境;枪剑的碰撞声在这寂静的树林里显得格外响亮。
握,刺,扎,绞,挑,拨,戳,劈,拦,是枪的九大基本招式,葛蔚然对这九式无不精通,也只精通这九式了。
可哪怕只是基础,在诸般组合下仍是能体现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刺,拨,挑三式一气呵成,已是将李洵逼至绝境,最后一手戳更是直向他的咽喉处。
可在这千钩一发之际,李洵将木剑横放格挡,恰好预判到了葛蔚然进攻的方向,再借其力向后一跃,终于到达了葛蔚然的六尺之外。
李洵稍微调整了一下状态便再次反攻回来;可这一次剑如幻影,在这夜空下,隐约之间,人剑同时双分,两道影,两口剑,同时袭击而过,真假难辨。
一瞬间,葛蔚然竟感觉眼前有两个人;二者伴随着落叶,翩翩而起,甚是惊人。
“不,不是感觉”。葛蔚然暗道:“这就是两个人,不同于道门的分身之法,一虚一实;而是这二者皆为本体,相互映衬,葛莉然全然无法顾及两面的侵袭,招架不住,勉强通过自在步闪躲到了安全距离。
可于此同时更为糟糕的一件事则是葛蔚然的修为已散失许多,如今已经跌落至从云后期了,若非有枪意附体,怕此刻刻已是倒地不起。。
“这招名为【蝶恋花】,是我万剑山的绝学之一;蝶恋生花,花随风舞,互为依衬。“李洵见葛蔚然的摸样,好心劝说着:“葛见,认输吧,你打不过我的,你所行的中庸之道并不适合打架。”
“中庸之道乃是君子之道,谦逊不争,行天下事,言天下道,再以身作则,行事中庸,聚君子风,养浩然之气,以穷事物之理。故中庸不争。”
葛蔚然勉强起身,向地上吐了一口坏血;笑道:“谁说我这是中庸之道了,中庸者,不偏不倚、无过不及,而平常之理,乃天命所当然,精微之极致也。可我算不得君子啊。
那背后之人就那么想否定我的理念吗?嘲笑我的理想?其原因不就是因为他没有看到过那样的世界罢了,可是我见过!
我见过社会和平安宁,故我见不惯打架劫掠,我见过人们和谐相处,所以我讨厌这些阶级制度;讨厌这些以人命为棋的幕后黑手。无论是那对姐弟也好,成风,孔姑娘也罢,你们都不该如此轻视他人的生命。
也正因为我见过光明,所以我更想让世人看看雨后的天晴。”
葛蔚然原原本本地将内心的想法说了一通,却见李洵没有丝毫反应;葛蔚然不解,“怎么了?”
只见此时只李洵用手伸进耳朵里,取出了一团棉花,说道:“你说完了吗?那家伙说,你打不过我的时候,可能会开始讲道理,他说我这种性子,很可能会被你忽悠住。所以就叫我开打前先把耳朵堵上,再封闭听觉。”
葛蔚然再次吐了一口坏血,他显然是被这个举动给看懵了;这叫什么?打断施法?葛蔚然坦然一笑,他越发好奇这幕后之人的身份了,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赢了眼前这场战斗再说。
此战他不得不胜,如今葛蔚然将出村后所有遭遇的愤慨,不幸,迷惘都寄托在此战上了。
此战胜,则视作正道,为他所愿的众生之道铺路,若败,则道心破碎,不再被天道垂青,路也将就此断绝。
也是因为正道,他才只使用了抢法。他要向那幕后黑手说明,要要让那些将目光注视在他身上的人知道,他葛蔚然,不惧。
此刻的葛蔚然修为已经只有从云初期,可却没有一丝惶恐;先前的交手让他对枪意的理解更加深刻。
可想赢,光凭这个还是不够的,如今这状态也打不了持久战,于是,葛蔚然便突然产出了一种疯狂的想法——他要复刻他那便宜师父当初一枪断江的那一招。
倒不是葛蔚然托大,而是他真不会其他枪法,他那便宜师傅只教过他基础九式,本当准备教他枪法时,命劫却又来了。
以至于葛蔚然至今唯一见过的枪法便是那于湄江上的惊天一击。
此处无水,便以风代之,林间的树叶随着枪意聚集在了一起,葛蔚然挑枪发劲,风随枪势而动,萦绕在葛蔚然周身。月光照澈下来,不得不说,葛蔚然此时还真有几分他师父那枪仙模样。
李洵深刻地感受着这道这股强大的枪意,竟不由得令他心生畏惧,他有预感,若此时葛蔚然与他是同境,他必死。
可惜没有如果,李洵持剑袭去,谁会无聊等对面蓄力啊。
葛蔚然不想输,他李洵又何曾愿意败呢?他是良玉第五,是万剑山当代天骄,少年,自有自己的骄傲。
“蝶恋花。”
又一次两个相同的身影朝葛蔚然奔来,只见此时他身上的剑气不再同先前那般锐利,反而泛着淡淡的金光,如同先前孔青鹧那儒道的浩然正气一般,儒雅,随和。
此剑,势如破竹!
与此同时,葛蔚然已忘记了李洵的存在,他仅是想把他记忆中那一招重现出来罢了。
挥枪!枪意滔天 携着那六里和风,漫天绿叶随之倾下,声势浩大,宛若一朵朵流星。
只见这场“流星雨”攻向李洵,李洵一记【声声慢】迎上,尚可与那前三里和风势均力敌。
可剑气逐渐削减,而枪意不止。剩余的三里和风,越加剧烈,如同层层翻涌的浪花,肆意地撕扯着李洵。
李洵尚能凭周身剑气勉强格挡,但已是略显颓势,在那六里和风彻底吹完之时,周身剑气也皆消散了。他挡住了。
可也就在这一霎,一杆雪白长枪出现在他眼前,向他额头眉心处轻轻一点。
此战,葛蔚然胜。
在李洵以为自己将死之际,葛蔚然右脚踢了枪杆一下,便收枪背在了其背上。李洵突然想挑衅一句:“你不想杀我了?杀人对你来说真就这么难吗?”
葛蔚然并没有反驳,他自然不会杀了李洵,不论是因为坚守心中的道,还是李洵的那最后一剑;那一剑他曾从他那便宜师傅里听说过,万剑山秘术之一【六州歌头】中的侠气篇。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推翘勇,矜豪纵。”是万剑山一位剑仙寿诞终寝时所创。
习此术者,当秉性纯良,天生赤子之心才可。这样天生的善人,他又怎能杀了他呢?他又怎配杀了他呢?
更何况,葛蔚然其实也知道,这李洵先前的冷漠本就不是他的真心。
因为马贼一事,李洵在半夜时偷偷潜去寻找那对姐弟的身影,确保他们平安无事;无论是山贼还是马贼,百姓,李洵都给这一路上逝去的人们各塑了墓碑。
可葛蔚然并不知道此时李洵想的却不是这些,李洵很确定,刚刚葛蔚然想杀他;他天生赤子之心,对于他人的情绪感知异常敏感,最后那一枪葛蔚然心中的杀意是藏不住的,可不知为何,一瞬间那股杀意又消失了。
当时那个身怀杀意的葛蔚然给李洵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阴冷,鬼魅,癫狂;已经不能用“邪”字形容,更应该说“邪”便是因他而生。这让李洵想到了一种可能,葛蔚然有两个道。
一道则是他表面上展现的众生守护之道,可当他发现守护无用,众生无意的时候,便会发动这第二种道——以杀止杀的霸王之道。
“这些血炼宗弟子其实也都是无辜的,对吗?”葛蔚然突然打断了李洵的思考,问道。
李洵点头,看着那些尸体,不免有些怜惜地说:“是。”
“对不起,为什么?”前一个对不起是葛蔚然对这些血炼宗之人说的,而后半句则是葛蔚然想知道,为何会有人想杀他,为何这些人又愿意不顾一切地来杀他。
“不知道,我只是还人情的。”李洵摇了摇头。
“他是谁?”
“奇策榜榜首,阴阳通晓——王权不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