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章 大城市里的二八大杠
“上车啦！上车啦！”
司机吃的汤足饭饱，一用力喊叫，肚子里的气就倒涌出来。
嗝！
声音震耳欲聋，整个屋子里的人都能听到。
“有的人为啥总是事多，吃完饭还要上厕所，懒牛懒马屎尿多。”
先行的司机，打开车门，一屁股坐在驾驶位上，拿着牙签剔牙，没有半点讲究。
李震走到位子上，戴起耳机，又听起了那首已经流行几年的《求道》。
李震年龄虽跟邻座大叔有差距，但没有半点隔阂。
取掉一只耳机就开始唠嗑。
“大叔，这司机还是不是老乡了，直接把我当猪仔，拉过来让人宰割。”
大叔皱了皱眉头，手指伸到嘴边。
“嘘！”
李震摇摇手指，让大叔不要害怕。
真可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司机就离他几米之远，也不怕司机赶他下车。
“有什么难言之隐吗，这不都是明摆的事实吗？”
大叔将脸迈到一边去，不想搭理这位涉世未深的年轻人。
眯着眼回了一句。
“社会上的事情少打听，年轻人要少说话。”
李震看着躲避他的大叔，也不好意思再多问话。
他想起上学的时候，同学间经常讲的一句话，老乡老乡，背后一枪。
果真如此，这都是前辈们用血泪史总结出来的经验。
他明白，这是社会给他上的第一课。
真的好难，比解方程都费脑。
他又将取下的耳机塞进耳朵里，听着歌睡觉。
只有睡着了，才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
叮铃铃……
一阵急促的来电声扰了李震的清梦。
李震揉揉眼，没有刷牙洗脸，眼屎在睫毛上都结了疤。
看到是二叔打过来的，赶紧按了接听键。
没等李震开口，二叔便率先说话。
“到哪了？”
李震转过来，看向窗外，阳光有些刺眼，让他无法完全睁开眼睛。
眼前高楼林立，车流穿梭，真的是一派大城市的景象，跟他老家小城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李震第一次出远门，根本分不清方向。
“二叔，我也不知道到哪了，这个地方很繁华，到处都是高楼大厦。”
“看看路上汽车的车牌，大部分汉字是以什么开头。”
听到二叔这么说，此刻他有些佩服二叔的智商。
车牌可以判断一台车辆的属地，只是他怎么没想到这些呢！
敲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又吐槽自己真笨。
一辆辆疾驰过去的汽车，基本挂着岭c车牌。
李震嗓门加大，回了二叔的问话。
“二叔，车子大部分挂着岭c车牌。”
“已经到了，要不了几分钟就会到车站，下车了，别乱走，在车站等我，中午下班我去接你。”
李震刚好说一句好嘞，电话听筒里就传来嘀嘀嘀的声音。
不由的感慨道:“打工人的时间就是这么紧促，没有半点闲暇的时间。”
李震此刻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是喜还是悲。
难过的是自己也将成为一名打工人。
喜悦的是正式自由，可以无拘无束的放飞自我。
司机开车，一如既往的由着心情发挥。
李震搞不明白，大巴车司机为何总喜欢踩急刹。
弄的一车人苦不堪言。
“香山到了，睡觉的，赶紧醒醒。”
司机说罢，还故意拍了拍话筒，咚咚的刺耳声，让李震心里烦闷。
乘客一窝蜂的挤到大巴车肚子旁，等待着司机打开行李舱。
司机都无法伸手触及到舱门上的锁孔。
司机愤怒的瞪了一眼众人，火药味弥漫出来。
“都急着去投胎吗？你们越急，我越不开门。”
李震倒也无所谓，反正他的麻袋里没有值钱的东西。
站在一旁，玩起了山寨机。
“都看清楚，别拿错了行李。”
司机双手叉腰，看着乘客手忙脚乱的拿行李，也不上前帮忙。
“这是谁的麻袋？”
李震将视线移开山寨机，发现人都已经走完。
“我的，我的！”
赶忙过去拿走自己的麻袋。
临走时，还被司机数落一顿。
“年轻人也这么拖拉，不是老乡，我直接关门将车开走。”
李震错愕的看了一眼凶神恶煞的司机，心中已有一万句问候他的话。
是真老乡，带着老乡成为别人砧板上的鱼肉。
李震提着麻袋，看着四周高楼大厦，完全打不开方向。
此刻自己就像一只笼中的鸟。
周围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让李震觉得，自己好像是从外太空过来的新物种。
“妈妈，你看那位哥哥背着个大袋子，好时尚啊！”
一位五六岁左右的女孩，牵着身旁少妇的裙摆，在跟她交谈。
“时尚什么啊！那是麻袋，农村来的土鳖。”
少妇牵着女孩的手，快速的离开。
“哎呦，二十一世纪了，还有人背着麻袋，真复古。”
拉着小推车买菜的大爷，看了一眼李震，笑的合不拢嘴。
李震目送渐行渐远的少妇，很想跟她理论一番。
城里人跟乡下人，不都是人，几十年后还不一样要入土为安，哪来的优越感。
你才土鳖，你全家都是土鳖。
李震走到候车区，将麻袋放在脚下，坐下来静静等待二叔来接他。
过往行人，都会多看他一眼。
整个车站，妖娆的摩登少女不是焦点，而他李震才是。
这种眼神跟他在学校不一样，学校都是学妹投来崇拜的眼神，而这些行人，是有嘲讽的意思。
李震感觉到如芒刺背，他只想二叔能尽快来接自己。
在这待一分钟，让他觉得比一年时间还长。
叮铃铃……
手中山寨机响起，李震定睛一看，是二叔打来的，好似抓住救命稻草。
“二叔，在哪呢？快来接我啊！”
“莫慌，已经到了！”
李震一刻也不想在这逗留，焦急万分的巡视一周，并未看见二叔的身影。
“二叔，没看见你呢，在哪呀！”
“穿黄色马甲的就是我！”
听到二叔给他这么明确的信号，搜索范围立马缩小。
他只看行人中穿黄色衣服的人。
扫视半天，门口一位骑着二八大杠的人映入眼帘。
从轮廓上看很像二叔，李震提起麻袋，快步的走了过去。
“哎呀，还真是你啊二叔。”
“怎么，连你二叔都认不出来？”
李震看着二叔这身打扮，心里瞬间平衡。
“这跟你过年回家的穿搭，有太大的差别，我都不敢认了。”
二叔名字跟他爸相差一个字，李耀！
爷爷给两儿子取名，也是寄予厚望，意思很明显，光宗耀祖。
李耀胸前几个大字特别的耀眼，香山环卫。
衣服上的泥泞，不知道是今天干活沾上去的，还是二叔根本就没洗衣服。
“二叔，你的轿车呢，你的西装皮鞋呢？”
李耀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自己一直装有钱人，今天终于让侄子给识破了。
“不装了，我摊牌了，那些都是撑面子租的。”
李震一把勾住二叔的肩膀，嬉皮笑脸起来。
“二叔，做人要诚实啊！”
李耀将二八大杠支撑架放下，指了指后座，让李震坐在上面。
“诚实有个屁用，装有钱人才有用，你没看见，我过年回家，村支书都得到家来拜访么！”
“告诉你，如今这个社会，只有装，才能吃的香！”
李震将麻袋绑在大杠上，走到车尾，摆腿坐在了车位上。
“二叔，你这是在教坏我。”
李耀一边蹬车，一边哼着小曲。
“你懂什么，这叫社会经验。”
“你这敞篷跑车好拉风啊！”
李耀哈哈笑了起来。
李震也跟着笑出声，男人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李震有了二叔的陪伴，也不再有了顾忌。
虽然路上依旧有人在看他俩，但有二叔在，他觉得也没什么丢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