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相处
“第二日”。
古板且敬业的夫子花去一晚上，很是认真地批完全部试卷。
一大清早，便火气四溢地冲进课堂，对着明夷吹胡子瞪眼：
“明夷啊明夷，你都答得什么玩意？那么简单的诗句都接不上？你你你给我出去罚站去！”
明夷：“……”
在夫子念出那句惊为天人的诗词填空后，堂上集体一阵爆笑，而明夷早就习惯这般待遇，淡定地起身，准备出门。
夫子气呼呼地把他试卷丢至一边，旋即又点了其他的人。
“……苏照融。”
就在明夷离门还有几步时，听到夫子点了那姑娘的名。
明夷不由停下脚步。
“苏照融——嗯，不错，听说一直在逃难，这突然测验居然拿了最优——不光是我细讲的全都答对了，有些我只提了一嘴、不纳入评价的，她都答得特别好……”
“……”
嗯？？
明夷立即怔住。
她不是也没认真听讲，光顾着看我……咳，居然直接最优？？
少年一下没忍住，不可置信地望向苏照融——却发现，对方也在看他。
然后，他清晰地看见，女孩双手支着下巴，瞳眸黑曜烁着晶亮，冲他绽出明媚清丽的笑。
还挑了挑眉。
明夷：“……”
……这是在挑衅他吧？
是吧？
少年不由心生闷气，鼻子里嗤了声，随即很不服气地——走出堂室，老实罚站去。
苏照融：“……”
……噗。
好吧，逗过头了。
毕竟，难得抓到明夷这般丢脸的时刻，别说现在了，以后都会成为她笑口常开的谈资。
苏照融于心底给她这位学渣少年扣了一串“666”。
……至于自己缘何轻松全答对，无非是诗词歌赋什么的，比人体结构药理医学好背太多太多了，她几乎到了一眼秒记的程度。
夫子陆陆续续点评完几个学生的考试成绩，又开始讲课。
明夷仍在罚站。
于是苏照融忍不住走了会神，趁夫子声情并茂地念着诗句，瞅了眼明夷板桌下藏的几本书——
《射鸟大侠传》
《地龙七部》
苏照融：“…………”
噗，到底还是个少年郎啊。
至少此刻，什么都未发生、一切都安详美好。
女孩低敛了瞳仁，唇角绽出轻柔的弧度。
傍晚，明夷不太愉快的学堂生活终于结束。
忍了一路损友的调侃，他回到家，迫不及待取了新锻造的宝贝长刀，饭都不吃就冲出家门，跑到无人的溪河边操练起来。
一刀一式，尚未得章法，却又仿佛无师自通般挥洒自如，好像这刀就该是身体浑然天成的一部分，是他天生就该会的。
许久，夕阳残血，少年半身皆汗，一袭金辉披洒。
他收刀入鞘，蹲于河边清洗面庞。
心与身渐渐静下。
忽的，他察觉倒影有什么不对。一眼细看，发觉那并非他的影子。
是红衣少女无声的笑靥，仿佛盛放的浅赤朝颜花。
一刹，他愣住，旋即摇了摇头。
水中倒影又迅速变回原本模样。
“……”
……原来只是错觉。
搞什么，怎么老想到她……
明夷不屑冷嗤。
抬头，见天色已晚，又快步回家。
简单用了晚餐，明夷识趣地不打扰爹娘的二人时光，自己径直进了屋，洗漱完毕后便直挺挺躺于木床，望着空空如也的天花板。
半晌，不耐地翻了个身。
……怎么回事？
他想。
明明，那姑娘只是个借读的普通弟子……
自己一句话都没和她说过。
……她怎么老往自己脑子里钻？
少年不由努了努嘴，抬手一挥，将女孩的身影从脑海里扬去。
……无聊，睡觉！
他闭上眼睛，决心入眠。
……
…………
………………
许久，他认命地挣开眸子。
——女孩温柔地噙笑、凝视他的模样，于脑海里久久不得散去。
……她真好看。
少年闷闷地想。
“几日过去”。
这些天，夫子不知怎的，连着测了好几次试，仿佛和明夷作对般，回回让他交白卷。
相对的，他这位新来的同桌，没事就往自己脑子里钻的苏照融苏姑娘，每次都为最优。
“你看看人家，你再看看你！”夫子继续吹胡子瞪眼。
“……”嗯？话好像在哪听过？
明夷领了试卷，郁闷蔫蔫地回至座位。
当然不是因为成绩差。
而是，旁边的女孩每次看到他吃瘪的模样，眼里总是格外的灵动开朗。
……她故意的吧！
他招她惹她了？关她什么事！
少年越想越气。
一气之下气了一下，然后不想理她。
很快，他捱到了放学时分。
“……明夷。”
蓦地，就在明夷准备修习他的刀法时，女孩温和的声音挽住了他。
“……什么事？”
明夷几分没好气道。
……这也是这些天，他和女孩第一句开口的话。
“……”
苏照融自然知晓少年这些天在别扭什么——她可太了解他了。
“方才夫子特意说，要我留下来给你补习。”
“你忘了？”
明夷：“……”
见少年一时愣住，苏照融低眉哂笑，旋即抬首，一本正经地模仿起夫子那痛心疾首的嗓音，并重复一遍他老人家的谆谆教诲。
“现在，想起来了吗，嗯？”
女孩抬起乌夜的瞳仁，盈盈波光此间流动。
“……”
少年微微低头，不说话。
眉眼间……还是一派不屑。
苏照融心底轻笑，毫不在意，只把语气放得更柔软了些：
“……好吧，你不愿意，我当然不勉强。”
话语间，染了几丝委屈：
“只是……明天还有测验，若你还交白卷，也不知夫子会不会怪到我头上……”
明夷：“…………”
一瞬，少年虽仍面上不悦，但脚步明显踟躇些许。
女孩抬起羽睫，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就这般无声静谧了许久，最终，少年仿佛淡然地开口：“哼，关我什么事。”
……然后。
一腚坐了下来，摊开纸张，拿出毛笔。
“你快点教，我还要练刀。”
苏照融：“…………”
……啊。
他怎么这么可爱……
……
补习，从傍晚日落时分，到夜色月初之刻。
少年真就安静坐下，听着苏照融一口气讲了那么多对他而言枯燥乏味的内容。
最终，待苏照融将最后一首诗解释完，明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可以了吧。”
片刻，少年撇撇嘴，眼底止不住地惓意袭涌，“这卷子，不说最优，中优也肯定没问题了。”
“嗯。”
苏照融低低笑着，“明夷真聪明呀。”
明夷：“……”
……嘁！夸他做什么。
少年面上不显，心内却涌出一阵一阵莫名的开心。站起身，挺了挺发酸的腰肢。
正准备收拾收拾离开学堂，忽瞥见门口两道熟悉身影。
……许长风，谢婉瑜。
只见学堂门口，久等儿子未归、便来此处找寻的夫妻二人，此刻正静静站立，携着含蓄的笑，凝视了少年少女不知多长时间。
明夷：“…………”
……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怎么一点不出声？！
他一下惊异，面上染了尴尬，转身，正欲跟苏照融介绍一番——
怎料少女直接无视了他，淡然地走上前，朝他父母礼貌地躬身，十分自然地答：
“伯父伯母好。”
明夷：“…………”
……不是，你为何如此熟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