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战局
“我的本心，是守护，是赎罪，而这一切……只是为了【为人而活】。”
“没有任何人，可以决定我是谁，除了我自己！”
明夷的双眸赤红如血，冰寒目光斩向华胥。
半空之中，华胥惊疑片刻，旋即冷笑：
“哼，没了封印，仅凭意志忤逆魇祟化，令神智回归么——”
“——但，你此刻，依旧是魇祟爆发之态，至少还能维持一个时辰；而作为魇祟聚合而成的魇祟异体，就连你的器官，都是由它们这些怪物幻化而成。”
“如何？五脏六腑正于体内一点一点地溶解，想要逃跑的魇祟肆意冲撞、啃噬尚还成型的肌骨躯干，便如你曾经啃咬你的父母、你的恩师……这些感受，舒服么？”
明夷：“……”
他依旧站定。
——只是，汗珠正自额角不断凝结，坠落。
青筋暴起。持刀的手微微战栗。
……他已不是第一次有这般痛楚了。
千年之间，每月、每天，甚至每时，都有可能发作。
只是这回，发作得更厉害些罢了。
能忍。也必须忍。
至少……
“至少，我此刻，是【活着】的，”
明夷缓缓举起刀锋，刃光凛冽。
“为【人】而活。”
话毕，人影消逝。
半空中，少年与魔族再度刀光剑影，交织不断！
……明夷！
苏照融一时惊喜，原地怔愣一会，旋即反应过来：“真人，我们前去相助——”
她说着，正欲上前，却听得少年千里传音。
——退下。护好云遥山。
舍命之事，皆由我来。
“……”少女脚步止住。
……不让他们出手么……明夷。
你……此刻，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与对手殊死交战？
她看着少年背影，无声询问。
——又要变回自己憎恶的模样——等候再一次的堕落沉沦……
——然后拔刀，护住我们所有人？
“……”
另一边，泷玉真人面色沉凝，点了点头。
“先交给将军——我们还有别的麻烦。”
“……”
舍吾真君也缓缓站起，再度拔剑，对准又一波扑面而来的大批魇祟。
与此同时，同样惊人数量的怪物们也聚拢上前，将苏照融和泷玉真人团团包围。
“……哼，也是生怕我们给将军助力啊。”泷玉真人冷笑道。
魇祟重重，黑云压城。
绝望的嚎叫、啼哭，携着排山倒海的噩梦席卷而来，苏照融一时有些恍神，眼前虚实交叠。
但很快，发间流苏轻叮一声，幻术顷刻消散大半，眸中清明许多。
苏照融立刻沉下气，咬咬牙，彻底将注意力从明夷的战场转移至自己这边来。
……数量，实在太多了。
以她指尖聚灵的方法，根本不能应付得来。
真人和掌门虽能应对，但必然会造成大量消耗。
她眸中心思流转，紧接着一亮。
——那便试试这招。
“真人，还请借剑一用。”
“嗯？”泷玉真人不解，但也立刻拔剑出鞘，横于苏照融身前。
苏照融曲起臂肘。
“唰——！”
刹那，一条撕裂的血痕于瘦臂清晰而显，白玉流晶的剑身沾满少女的鲜红！
“？！你——你是为了……”泷玉真人先是震愕，随即反应过来，面色凝肃。
“嗯，所谓灵力，均源于体内精血而生，抽取时往往不足半数。既如此，不如直接将我蕴药灵体的血液抹上，对付这帮魇祟才最为高效！”
几抹剑影下去，苏照融身上又添新伤，取了不少血液装入瓶中，再点周身大穴止住，面色坚定：“真人，我还要更重要的事去做，想请真人替我掩护。”
“……是想去帮将军么？”泷玉真人道，“只以你精血相助，对抗华胥，似乎还是——”
不够的，远远不够，那也是活了几千年的魔族。
而且，弟子居那边，防护结界似乎有所松动。
两头麻烦。泷玉真人蹙眉。
“不。”苏照融摇头，目光凝于天上少年片息，随即毅然转身，看向与明夷完全相反的方向。
“我去弟子居，帮忙加固结界，救助伤患。”
“这也是我的职责。”
苏照融眸中坚韧无比，仿佛有火在燃灼。
泷玉真人目光一定。旋即，面色释出笑意。
“好说。既如此，结界和弟子那边交给你，这里就全权交给我和师兄！”她看一眼不远处的舍吾真君，“加固方法，辅以弟子做法，以你灵力覆盖一层即可。”
话落，泷玉真人抬手一剑——
霎时，惊天的剑光劈开一条赤血之路！
飞沙走石间，沿途魇祟瞬息消逝！
苏照融重重点头，飞速奔向弟子居。
弟子居处。
泷玉真人的防护结界愈发薄弱，魇祟的进攻亦愈发频繁。
好在，目前并未新增伤者，部分弟子努力施术加固，另一部分则对伤者进行医治与转移。
苏融融作为场内仅剩的一名蕴药灵体，与以往柔弱无助的菟丝子模样不同，不仅帮忙结界加固，更主动担起了大多救治的任务。
只是，仍会时不时感到虚弱。
她不知是何原因，自从上次为魇祟异体偷袭时起，她的身体就一直没有恢复正常。
但……至少此刻，她不想……再拖人后腿。
而且……
脑中不知怎的，不断浮现方才苏醒时，苏照融紧紧护住自己的神情。
……不是假的。
这个苏照融……真的不是原来那个人了。
她现在……是好人。
不知怎的，苏融融心头忽然生了股暖意，只觉此刻的照融师姐定是在另一方奋战。
于是她更加紧密地救治。
“……融融！你去休息啊！”陈子遥紧紧贴着她，几乎快成了苏融融的跟班，“你脸色实在太差……”
“无妨的师兄，我……我还能坚持一会。”苏融融摆摆手，第一次拒绝师兄的关心，“至少，要等到——”
“照融师姐！你回来了？！”
不远处传来重曜惊喜呼唤。
与此同时又有数名弟子开心道：“太好了，结界总算稳当了！”“照融师姐的灵力太给力啦！”
陈子遥一听，登时一定，下意识就与苏融融拉开距离。
素来敏感的苏融融这回却并未察觉，面上反而露出欣喜之色。
“呼……总算赶到了。”苏照融边喘边跑，顺手又弹指驱走一魇祟。她来到苏融融面前，蹲下身，细心检查一番弟子伤势，刚想夸处理得不错，却在触及苏融融苍白的脸色时愣了下。
“你……你该去休息了。别强撑。”
“啊？啊，我没事的师姐，我还能……”
“别胡闹。”苏照融沉下声，“大夫更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再说我正好来轮你的班，场上也有其他学医的弟子，都能帮上忙。”
“等我累了，你再来忙活也不迟。”
“……嗯。”
苏融融闻言，点了点头。
“正好，陈子遥你在这，把苏融融送回去休息，也照顾下她。”
苏照融吩咐完便继续检查伤势。
“……这……”
陈子遥却犹豫了。
面对自己“恋人”要自己照顾她“情敌”的需求，作为中间者的他显然没回过味来。
“嘶——”见陈子遥没动弹，苏照融有些不耐：“重曜师弟！你先把苏融融送回去！”
刚好经过的重曜：“哎好！”
说罢便俯身，扶起已难以站稳的苏融融朝寝居走去。
陈子遥：“……”
他一时更加为难了，不可置信地望了苏照融好几眼，最终无奈地叹口气，跟上重曜与苏融融。
苏照融始终没看他一下。
“……呼，最后一个。”
诊治完最后一名弟子，苏照融缓缓起身，舒展酸麻不已的双腿。
——好，稍作休息。
她从荷包里摸出一枚补充灵力的丹药，干嚼几口便全部咽下。
忽略那极为苦涩的口感，她想，还是得去明夷那边，看看他那里的情况……
“你们快看！”“看那边！”
蓦地，弟子中发出一声惊呼，随之许多人望向当空之月。
“！”
苏照融骤然一惊。
月下，两抹身影不断厮杀争斗，打得激烈胶着难分胜负，魇尸与鲜血肆意喷溅。
……明夷和华胥怎打到这么高的地方去了？！
她朝那周遭顾望一圈，并未发现掌门和真人的身影。
他们不在……难道是为别的强敌所困，未能相助么？！
“啊、那是！”
人群中再度爆发惊呼。
只见月下，华胥再度自体内唤出大量魇祟，径直朝明夷袭去！可明夷不知怎的，未能抬刀斩断也未能躲避，以至于整条臂膀被魇祟们缠上，撕咬之间便连骨带肉生生卸下！
苏照融惊得捂住唇。
她看着那断臂顷刻间被魇祟们碾为齑粉。
……他的状态，果然，严重影响了他——！！
她该做些什么、做些什么！
大口喘息间，苏照融定气凝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环顾明夷所在战场，意外发现，高度似乎与藏书阁阁顶几乎一致。
她又垂眸，观察自身周围。
很快，一柄尚还完好的弓箭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