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质子之期
张岩神色微动, 他压低了声音,道:“十三罗刹不同于暗杀局里的其他人,他们毕竟身体不同于常人, 而且还有一项特殊权利,大公子也知——他们身上, 流着只尊至尊蛊脉,至强者的血。”
“因他们皆是‘飞爻’王蛊母子蛊中——‘子蛊’的血脉。”
“而首阿罗是十三罗刹的头, 除非大公子哪天能突破飞爻心法第八层, 子蛊忠于最强母蛊,届时想让首阿罗做什么,也只是大公子一句话的事——”说到这句,张岩神色微深。
刘肆灵未有任何反应, 张岩又道:“所以现在,在至强者未出现以前, 门局里只有总局才能支使, 大公子见不着也无需不高兴。”
刘肆灵抚着桌沿的手停住,他缓缓回身看向张岩,然后嘴角有笑道:“部老玩笑了,肆灵第七层已是突破得艰难,第八层应大可能无望,门局几代也没人能突破,还是别说这种话了。”
张岩看着人,却缓慢又道:“可大公子毕竟不同, 您生而三爻,继承的蛊脉, 可说是历代最强, 所以公子不要妄自菲薄, 若真能突破第八层,想必总局也会为公子感到高兴的,天下再无人与公子争锋,那咱们六门局便也能重立这江湖的规矩了。”
刘肆灵道:“部老还是再说说齐淮山庄的事吧。”
张岩便也收敛了神色,又接着说有关于灭齐淮山庄的一些安排。
一刻钟后,张岩拱手退下,李柴跟在身后。
待走出去一段路即将回到宫奴房他们所在的屋中时,李柴问道:“师傅,你方才将总局吩咐的事传递给大公子不就行了,还说些总局关心大公子什么的干什么?”
张岩瞥了李柴一眼,道:“这叫艺术,说话的艺术懂吗?”
李柴:“……”
张岩二人走后,刘肆灵站在屋内,他唤了一句,“李原。”
屋中立时闪过一条人影,李原站在刘肆灵跟前拱手道:“殿下。”
刘肆灵道:“母亲吩咐了一件事,让我去解决依附于弥月阁的齐淮山庄。”
说到弥月阁时,李原持剑的手僵了一下。
刘肆灵见人反应,他道:“此次虽是对弥月阁的回应,但现下还不会与弥月阁正式对峙,所以你不必太过在意。”
李原捏着剑的手微微放松,他道:“殿下,属下明白。”
刘肆灵站在李原跟前,他背过身去,道:“弥月阁……你放心,当初答应的事,便一定会做到。”
李原缓缓拱了拱手,此时已完全没了平日的嬉皮笑脸,他道:“殿下也放心,李原说到的,也一定做到。”
“做不到——”李原突然又变得笑嘻嘻的,“这条命,殿下尽管拿去。”
朱骁走后,日子过得很平静。
宝莘在他走后没多久,就以玩腻了的理由将烈焰红珠拿去典当了。
这颗红珠并不是当年那一颗。
早已赎回来的白玉砚台还在朱骁那里,她准备待他回来后,再把母亲的砚台换回来。
拍卖红珠的事似乎并没什么阴谋,只是偶然,朱宝莘身边也并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或是出现奇怪的人。
越长大,她去姨母宫里的时间越渐少了些,挪出来的时间大都去找之前进出宫时在河边认识的一位小姐了。
她们是很好的朋友。
姑娘叫林晰,是一位商家小姐,自幼得了一种难治的心疾,迄今不知看了多少医馆,吃了多少药,也没找到痊愈的法子。
她们的相识比较有意思,是在昌平大街的一条内河边上,一同发呆观景的坐过几次,来来回回就这么认识了。
林晰很少外出,她府里的人允许她常去的地方之一就是那处安静的河边。
宝莘之前有几次从宫里回府时经过那处河边,为了看夕阳,看阳光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的样子,在河边小广场上坐了几次,两人搭过几句话,宝莘就这么搭到人府上去了。
林晰有疾,家中人口也稀薄,只有一个早早当了鳏夫的父亲,而父亲在一年前也因病去世了,林晰便只剩下了父亲留下的一点家业。
一个弱女无依无靠,林晰也不在意什么非议,直接答应了她心底认定的郎君,将她接入了隔壁府中。
两人自此就算住在一起,不过分了院子,林晰的“未婚夫”晋侬待她极好,只是宝莘一直有点想不明白晋侬为何不光明正大的迎娶林晰入府。
虽说宝莘也不迂腐,但林晰毕竟是土生土长的女儿,作为她的朋友,她不免为她考虑一些非议。
宝莘曾问过这事,林晰却双眸明亮,平和温和的似乎并不在意,只说反正她现在也已没有亲人了,晋侬就是她唯一的亲人,他有他的考量,这辈子她反正跟着他就是了。
只是说到一辈子,林晰明亮的眼眸暗淡了些下去,她不知自己能否陪晋侬一辈子。
晋侬此人十分冷酷,宝莘每次来晋府上,只要一见到他就会被冻的不轻,直到宝莘将康大夫请来给林晰看了看身子,晋侬对她的态度才稍好了些。
康大夫给林晰开了方子,却也说并不能治根,只能让她少受一点病痛的折苦。
晋侬似乎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他只让林晰放心,他定会想法子治好她。
宝莘近段时间去瞧林晰的时候,她发现晋侬时常不在,问林晰,她也只说他忙,宝莘耐不住在林晰面前吐槽晋侬不就是个小小的应天府捕吏,怎的天天这么忙,比那些个重要人物都要忙多了。
林晰笑嗔了她一眼,对晋侬少时间陪她并无什么抱怨。
不过宝莘本来一直以为晋侬在四年前就做上了应天府捕吏,四年后怎么也能官升几级,但没料,几年后,他还是个小小的捕吏。
以宝莘的眼光看来,凭晋侬的身手与充满智慧的脑袋,她实在觉得不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莫是这人不够圆滑?
虽觉得有点奇怪,但这是晋侬的事,宝莘也不过多打听。
官做大了也不一定好。
晋侬如今能这般事事护着林晰,宝莘已觉得还算不错了。
只是这人的占有欲也未免太强了些,都不让林晰怎么出门。
宝莘几乎不能约林晰出去,所以每每都只能她去晋府上找人。
虽时常去见朋友,但宝莘给沈洺与刘肆灵的信却一封也没落下。
这日酉时下学后,纪山书院的梧桐居内,沈洺拿着刚收到的荷香信笺已看了许久,看着看着,他总觉着好像有人在头顶注视着他。
沈洺抬头,就见朱骁不知何时在他身侧看着他,不,好像是看着他手上的信。
沈洺道:“朱骁?”
身旁人道:“看完了吗?”
“写了些什么?”
沈洺道:“也没写什么……”顿了顿,他接道:“要不你自己看吧。”
说完就将信递过去。
朱骁却并未接过而是径直往屋内属于他的榻前走去,走到榻边后才吩咐:“王青,把信拿过来。”
王青屁颠屁颠的跑去拿了,飞快递到朱骁手里,然后便安静注意着自家主子看着信的样子。
王青有点高兴,他们少爷好像终于要想通了。
这一两年,三小姐寄来的信,少爷都会主动从沈公子那里拿去看一看。
希望还来得及。
不然再这样下去,三小姐可能真……不会再认他们少爷这个哥哥了。
王青这里高兴,没料没过几日,看着他们少爷吩咐给三小姐也一同带回去的“礼物”,他就又有点笑不出来了。
看着那一幅幅跟送给朱宝柠小姐相差无几的诗画卷轴,王青小心翼翼道:“少爷,真又送这些东西给三小姐吗?”
略犹豫,王青嘀嘀咕咕道:“三小姐她……恐怕不会喜欢这些东西啊。”
谁都知道三小姐最喜欢的是那些珠光宝玉的东西。
谁知朱骁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道:“我给这些是为了让她喜欢?”
“作为朱府的嫡小姐,这些素养都是该好生培养的,宝柠能如此,她为何就不行?”
王青道:“这……”
他无话可说了,只希望三小姐能收下。
而两个多月后,朱府,朱宝莘的“莘莘院”里,李嬷嬷看着才刚送到她们院中来的东西,她犹疑道:“三小姐,又还回去吗?大少爷送来的这些您年年都还回去,等大少爷将来回来了,他定会生气的。”
“小姐……”李嬷嬷看着院中送来的诗画又为难的唤了一句。
朱宝莘本来一眼也没看送来院中的那些东西,此时听人这么说,她突然想到最开始送这些东西来时,是朱宝柠带着人将一些物什送到她院里来,还交给她一封拆开了的信,说是她那大哥在寄给她的信中说的,她代为转达,大意是——希望她朱宝莘也能看看送来的那些东西多培养培养大家闺秀的气质。
宝莘当时连那封信都没接,东西她倒是等朱宝柠走后,才让人将其全送回了朱骁院子里。
现在,宝莘坐在院中,拿着个团扇扇着风,她思绪收回,面容平静,道:“嬷嬷,不必再说,也别再磨蹭了,让你还,就还回去。”
李嬷嬷:“……”
李嬷嬷只得吩咐人让人将送来的那些卷轴都给送回大公子的湘柏院去。
大公子又给三小姐送了东西,而三小姐又将大公子送的东西原封不动的送了回去,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正满心欢喜瞧着朱骁送回来的诗画卷轴的朱宝柠耳中。
收到这些东西之前,她本正在临摹一幅古画,小厮将东西送到她院中后,说另有人负责其他东西的分送,朱宝柠便让孙嬷嬷出院打探。
孙嬷嬷很快探到消息回来,便告诉了朱宝柠这样一个结果,朱宝柠怔了会儿,她平静的让孙嬷嬷出去,手提着作画的毫笔,却迟迟落不了笔。
朱宝柠看着她正在临摹的古画,这也是大哥送的,再看自己手下临摹的画作,她突然没有了作画的心情,将毫笔重重在纸上一划,划拉出一条难看的粗笔墨线,整幅画就算是毁了。
看着被毁的画作,朱宝柠又有些烦躁的再多画了几道,然后便将画纸一把揉皱,扔进了废纸篓里。
香芸端着一碗银耳羹本想拿进,却在门边突然注意到自家小姐的模样,她微后退,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才敢在门边道:“小姐,姨娘吩咐厨房给您炖的银耳羹做好了。”
屋内一时静默,然后才传来温雅的嗓音,道:“端进来吧,幸苦你了,香芸。”
时光荏苒,眨眼还有半年。
阜国与隋国交换质子的时间就要到了,七年前还是稚龄的少年,七年后便将及弱冠,成长为高大的男子了。
宝莘还有半年就在盼,她有点期待刘四哥哥长成的样子,定是与她记忆中的人别无二致吧。
宝莘这里算着日子,有人也在算着日子,解决掉最后一个问题的日子。
还有两月的时候,刘肆灵还有最后一个任务待解决。
他的母亲大人,交代下的任务。
这一次比较棘手,是处理一个被弥月阁蛊惑,利用弥月阁禁术将整个门派人的武力都提高了一倍不止,企图毁掉好不容易查到的六门局的一个商门据点来提升自己江湖地位的门派。
六门局这几年偶在江湖出现,便与血雨挂钩,几块门局的铁花片已送到了一些门派掌门人的头上。
众人都知六门局没有“死”,只是到底会不会完全“复活”,或是比以往辉煌更甚,谁也不能妄下定义。
在六门局还未完全“复原”以前,它就是一块香饽饽,谁都想吃上两口,或是怀里揣两下,也不管自己有没这个肚皮或是铜墙铁壁。
这就是人类的欲望,自古的贪念。
此次长霄山庄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即使有这几年其他几个山庄的血腥例子在前,仗着弥月阁撑腰,再加之邪门禁术,他们就以为能与六门局暗杀局中在江湖上一直以来都十分神秘的十三罗刹相比了。
仅是派出乙六罗刹,虽还是费了点力,但刘肆灵一行在子夜前便完成了对长霄山庄的洗礼。
整个山庄上下一开始鬼哭狼嚎,很快渐渐就噤声,最后连一只鸟煽动翅膀的声音都没了。
存活下来的妇孺幼童,为了活命,即使咬破舌根,也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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