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同是天涯伤心客
“这两年你们没在村里过年，这里是大伙儿给你和阿孜准备的礼物。”黎伯随桃十一回了屋，打开外屋的柜子拿出二三十样玩意儿，挑了几样，“阿孜今年十六了！所以你黎伯母多做了几样给她，你可不兴吃醋。”
桃十一提着那一串棉布做的小猴子，“阿孜肯定会很喜欢。”
黎伯拍了拍脑袋，这才想起来问她：“怎么不见阿孜跟你一起回来？那丫头是不是在外面玩得乐不思蜀？”
桃十一笑着摇摇头，关好门窗将金叶子交给黎伯，“找个地方先藏起来，以后可能不会有那么大单的生意了。”
“这、这么多？！”
黎伯从没见过这么多金子，吓得有些结巴。娜依麦和阿孜瞒着大伙儿外出工作，具体是什么没人知道，她们每隔十天半月都会拿回银子供村里人开销，只是这次的金额实在超过想象。
桃十一从黎伯的眼神看出他很想细问，却不知怎么开口。
以前都是阿孜与黎伯交涉，也不知道那丫头如何搪塞，只好笑笑说并非偷盗之物。
黎伯面色稍微缓和了些，问道：“这次能待几日？我让大伙儿给你准备点酒菜 ”
“不必麻烦，我明日就走。”桃十一拍拍黎伯的肩膀，忽然发现一年多不见他老了不少，微微笑道：“我得去把阿孜找回来，以后就留在村里了。”
“当真？”
“当真。”她笑着捻出几片金叶，“所以这些得省着点花。”
“没问题！！”实际上这些金叶足够整条村子的人用几世，“这些年辛苦你和阿孜了，早该回来享享清福。尤其是你，得考虑考虑终身大事 ”
桃十一笑而不语，她估计自己的表情好不到哪里去。
前几十年都寄人篱下的黎伯最擅长察言观色，很快岔开了话题，说了些村子里发生的喜事，之后嘱咐她早点休息便离开。
过不多久窗外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几只天黑刚出来觅食的老鼠。
“出来吧。”动静这么小，桃十一很快猜到准是小宝来了。
小宝嘟囔着嘴出现在屋外，“又被发现了，娜依麦姐姐是不是比平常人多几双耳朵！”
他身边跟着个比他稍小的女娃，模样有些面生。
村子里的人桃十一全都认识，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是袁胡的外孙女，当初只是在袁家见过一面。
女娃怯生生靠近，看了一眼小宝后才将手里面的糖果捧给桃十一，“姐姐，请你吃糖。”
桃十一并没有接，这孩子与自己当年一样，全家遭人屠杀，若有一日她知道真相，不知道会以怎样的方式向自己复仇？
在她已眼中，这些糖果仿佛是致死的毒药。
女娃以为自己说话声音太小，又重复一遍，“姐姐，请你吃糖！”
一旁的小宝一副神气的模样对她道：“早告诉你娜依麦姐姐不喜欢吃糖！喜欢糖果的，是带你来这儿的阿孜姐姐！”
“哦 ”
女娃瘪瘪嘴将糖果胡乱塞进口袋，对着桃十一傻笑掩饰自己的尴尬。
“不早了，你们快回家。”
桃十一摸摸二人的小脑袋送他们出门。
已是月上三竿。
她一点困意都没，连日赶路确实很累，累到没功夫思考之前发生的事情。
今夜突然没事做，内心非常不安，阿醨的脸庞始终在脑海挥之不去，桃十一狠狠握着拳头，指甲几乎全陷入肉里，松开时发现掌心出现一大块红斑，不疼、不痒。
那鲜红的颜色若隐若现，月色下看着很瘆人，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
跟黎伯顺口一说的话并非信口胡诌，或许脱口而出时她意识到自己厌倦做杀手，人命于她而言，不再等同于金钱，应该要加上仇恨。
自己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雇主或为钱、或为名利、或为情桃十一没有为自己杀过人。
一直以来，她认为自己的仇恨，一定积攒在那群杀害她父母族人的凶手身上，报仇之前她只是个杀人的武器，不应该有七情六欲，与腰间的刺鞭没有任何区别。
没想到，会遇到那个男人，从爱他到恨他，没有过度，一切是那么突兀。
“咳咳咳 ”
阵阵寒意袭来，桃十一点住三处大穴不让气血涌得太快，还是吐了几口污秽，想不到那毒如此厉害！吃了解药，毒素并未迅速消失，而是非常缓慢从五脏六腑排出，照这个进程，或许需要三五个月。
期间都没办法全力施展武功，想到这里更加心烦。
她取下刺鞭放入密室，盘腿坐在床上练起静心诀，这可能是从阿醨那里获得的唯一好处。
一炷香的功夫，全身已然浸湿，内心总算是平静许多。
冷风吹得窗户“嘎吱”作响，反正也睡不着，桃十一干脆打开窗户坐在横栏上看着月光。
今夜的明月似乎故意跟她作对，圆得异常规整，亮得能刺穿双眸，可惜不能人月团圆。
她摩挲着手指思考接下来从哪里开始寻找阿孜，一声空洞幽冥的笛声传入耳朵。
“村里的人谁会半夜吹笛？”
桃十一来了兴致，换了身衣服寻着笛声，快到村口时发现了目标。
“扎巴依？”
笛声戛然而止，扎巴依躺在自己的屋顶，对她的到来有些意外，“吵到你了？”
桃十一止步不前，仰头看着屋顶，扎巴依身边堆满了酒壶，空中弥漫着浓烈的酒香。
他吹笛时气息很平稳，看样子他并不是如表面看着那么糟糕。
要说“糟糕”，其实也不然。虽然每次见他都穿着同一身衣物、打了好几处补丁，但很干净布料也没褪色，不会让人将他与邋里邋遢的乞丐联系起来。
这男人总是束起一半的头发，散落的乌丝遮住半张脸。仔细看，这人算中上之貌，五官很端正，可能因为某些原因不愿好好收拾自己。
扎巴依迟迟等不到她开口，放下笛子，摇了摇身边的酒壶，“想上来吗？”
桃十一冲着他笑笑，“好。”
扎巴依飞身俯冲，揽过她的纤腰将她带到自己身边坐下，动作一气呵成，仿佛从没挪动半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