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鸿门宴
秋风起，落叶黄。
启程的日子如约而至。
桃十一渐渐习惯坐在这四方盒子里，马车也好、轿辇也罢，以前在西域各部落游走全靠腿，如今随阿醨去上京城，真正见识了中原的地大物博。
若单靠自己，不晓得何年何月，才能拿到最后四张碎布。
原本中秋前抵达皇城时间非常充裕，不料七夕后阿醨大病一场延误了出发，只得日夜兼程。
八月初总算进入望州地界，这里乃七王爷的封地。
为给皇兄、皇嫂接风洗尘刘屺大设宴席，安排诸多节目，不知是歌舞不好看还是酒菜不可口，上座的两位贵宾愣是面无表情。
直到两名赤臂壮汉抬来一把长九尺的宝刀上前献计，才稍微正眼瞧了过来。
刘屺带头叫好，不慎打翻了桌前汤水，只得暂时离席更衣。
桃十一端起酒杯拂袖遮面，望向身旁的男人。
“怎么你也与我一样、只爱看美男？”
“什么？”
对方显然没回过神，死死盯着左边束发的男子。
桃十一小酌一口轻轻放下酒杯，二指刚一离开器皿立即弹出一股气流，直往两名壮汉而去。
对方有些吃惊，倒也不动声色躲开。
阿醨能看出他们来者不善，她怎可能没所察觉？看样子刘屺今晚布的是场鸿门宴。
见阿醨眉头紧皱，桃十一打趣道：“虽然头先那名歌姬不如紫青，你也犯不着黑脸吧？”
阿醨微微握拳，齿缝中飘出几个字，“他们是若羌人。”
“这你都看得出？西域各部落的外貌差异可不大。”
桃十一根本不放这些小喽啰在眼里，凑近阿醨眼前莞尔，“那你瞧瞧、我是哪族人？”
“小心！！！”
就在她开口说话的一刹那间，那柄长刀竟然像是有了生命一般，从两个壮汉手中挣脱出来！
只见刀身闪烁着令人目眩神迷的耀眼银光，如同闪电般频频划过空中，而悬挂在刀面上那一串小巧玲珑的铃铛，则随着刀身的舞动疯狂地摇晃起来，发出鬼魅般的尖音。
这诡异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刀柄与刀刃在空中分成两半，裂缝处蹦出不计其数的银针，不用猜也知道必定都带着剧毒。
桃十一笑容不减，一把扯掉桌布将飞来的毒针全部卷起，假意惊慌脱手甩向不远处的主人家那里，顺势翻转台面与阿醨躲在后边儿。
动作之快站在旁边的侍从无一人看清。
一时间场面失控，听得王府侍卫连声大喊有刺客，燕文、阿孜率先冲上前拿下带头二人，方才戴着面具跳祭祀舞的一群人也加入混战。
阿醨从刚才喊那嗓子起，一直牢牢抓着桃十一的手腕，仿佛忘记这样的情形杀手桃十一早见怪不怪，根本不需要他如此紧张。
桃十一只当他担心自己大开杀戒，会坏事，也由着他抓着，只是极为嫌弃这丑陋的面具，朝后退了一步拉开彼此距离。
没曾想她退一步、男人进一步，窄小的空间容不得二人动作幅度太大，衣裳始终紧贴在一起。
彼此的呼吸声听得一清二楚。
桃十一稍稍屏住呼吸，“他们是冲羊皮卷来的？”
“应该没错。”
“你看刘屺似乎早料到会出事，若说他与这群人不是一伙，我不信。”
“看来莎车王给你的任务，是块烫手山芋。”
阿醨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早躲在屏风后的刘屺，回头时动作稍大，鼻尖不经意碰到她的眉骨，双唇扫过那颗红痣。
心中微颤，掌心沁出丝丝汗水，他立即松了手。
垂手时小指却又勾住她的衣带，二人贴得更近。
桃十一眨巴两眼将人推开，揪着他的衣襟起身，在他耳边细语。
“下次还想占我便宜，先取掉这丑面具。”
院中打斗声刚刚停止，燕文小跑几步上前回话，“主子，这些人舌下全都藏有毒药，属下无用、没能留下活口。”
阿醨用桌布一角裹着根毒针，端详一会儿，吩咐道：“从尸体上找线索。”
“属下明白。”
此刻消失多时的主人家姗姗来迟，一副惊恐万分的模样，低头哈腰跑到二人跟前，好一通道歉，又把手下人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气得面红脖子粗。
“混账东西！！到底怎么做事的！竟然让如此狗贼混入王府，如果王兄王嫂有任何闪失本王要你们全家陪葬！速去彻查，十二个时辰内必须要揪出所有相关人等！”
既然没有损伤，阿醨不想把事情闹大，免得惊了幕后黑手。
得刘屺留几分薄面，只提了一个要求，便是堂下的尸首全部由自己带走处理。
刘屺支支吾吾半晌，没有想出理由回绝。
望着他带着姬妾离开，桃十一摇摇头，“看样子又是个被人利用的废物王爷。”
直到院中被清理干净，阿醨才对她道：“剩下的事燕文知道去办，我们也回去歇着。”
“还不行，今晚我得趁热打铁。”
桃十一领着阿孜快步走向刘屺给安排的庭院，“只希望我多心，这场闹剧不是声东击西。”
然而事实很快印证，桃十一的直觉准得可怕。
这夜，城北药商王金福一家老小全被人杀害，附近躺着十来个蒙面黑衣人，尸体还是暖的。
从他们的身材轮廓判断，这些人分明就是方才宴席上献艺之人无疑。
阿醨取下帷帽，俯下身查探，“是毒杀。”
桃十一执行任务从来都是单独行动，但此次却破例应允这个男人跟随左右，究其原因无外乎两点。
一则对于他先前所言难以尽信，二则暗自揣测此人绝非仅仅是刘玙的一介门客这么单纯。
试想，寻常富贵人家的子弟岂肯藏头露尾、甘冒杀头之罪去假扮王爷呢？
不过既然他执意隐瞒真实身份，桃十一倒也并不急于揭穿，毕竟行走江湖之人谁还没有几套虚假面目呢？
但这不妨碍，她对这男人越来越有兴趣。
似乎除了这张画皮，他整个人还有更值得欣赏之处。
阿醨猜不到面具下的桃十一是何表情，又道：“可惜今晚吃白果。”
“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