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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那晚,我睡在男粉丝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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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网上码字早期,我曾有个粉丝群。不是我自己建的,是热心粉丝帮我建,再把我的粉丝都拉进去;然后喊我进。那时我人在风月场,忙得席不暇暖,抽不开身,便没有进去。他们三番五次拉我。我进去后,他们便把群主让给我了。

    彼时记叙的全是自己的亲身经历,与所见所闻。当时网络文明建设不像眼下严谨,尺度大的超乎想象。不是为了引流,因为网上没有限制尺度,而且微博尺度原本就大,我便随心所欲地写。主要是当时文笔不会修饰,只会白描。

    那一批粉丝,不像这般乌烟瘴气;没有一个骚扰我,也没有一个在评论里说猥亵的言辞。知道我的遭遇,表现出的多是心疼与理解。

    我们在群里,就是正常的聊天。即使我把当时上班的具体情形发在群里,或发生在我自己身上的,或发生在其他妹子身上的,哪怕打字急了,用词直接露骨,都没有半个人说半句淫秽的词。

    群内分外融洽,我们还会见面,彼此之间都有联系方式。有一个女粉在武汉读大学,她利用暑期兼职打工赚的钱,给我打赏五百。后来我们见面,我请她吃饭,打架一样不要我买单——我没打赢。她实习,我找到她实习的位置,给她买了好多平时我舍不得吃的好水果。清晰的记得两大袋子,给我双手勒出深红的两条印痕。她可劲地责怪我不该花钱——“来就好了,还买这么多水果干嘛。”

    犹记得当日她开心的模样,眉梢眼角都在笑。

    没有谁把我另眼相待,没有谁觉得我职业特别,我们都把彼此当朋友。

    当时我人在武汉司门口,这个女大学生的事我都写在网上,或她在群里说我买了好多水果去看她。这时群里有个二十出头的男孩子在武汉关山上班,发工资后给我打赏一千。我要退给他,他老大不高兴。过了好久,他上司门口玩,我请他吃饭,我买单——这次我打赢了。

    群里人经常见面,我去见他们,他们见我,都是常态。那个女大学生,还去外地见了群里同在一个城市的我的两个男粉丝。整个过程都发在群里:三个人一起拍照;三个人一起吃饭;三个人一起游玩。她还上过我家,和我睡了一晚。我们说了一晚上的话。

    有一次,群里几个人约在湖北荆州见面。我也去了,从武汉坐的大巴,多少钱忘记了。

    见面时,有男有女,都是年轻人,好几个。大家开心地玩,一点也不觉得陌生,似乎相识许久。没有谁因为我职业特殊而戴有色眼镜。

    一起吃饭,没让我买单——没打赢!他们从我写文章的规律里,摸清楚我与人聚餐好偷偷买单,尤其爱吃得好好的假装上卫生间把单买了。于是事先背着我商量好了,吃饭时把我安排角落里,要上卫生间坚决不让我去。

    果真,吃饭时我见菜上的差不多了,便说:“我去下卫生间。”

    举座坏笑:“你就给我老实坐着吧!还不了解你,单早就买了。”

    我贴墙站在拥挤逼仄的角落里,满脸尴尬,心想:还是不能写多了,都太了解我了。

    吃完一群人浩浩荡荡去唱歌,我五音不全,撬我牙不唱。给他们端茶倒水,鼓掌喝彩闹气氛;趁机偷摸溜出去买单——太坏了,他们早就把单买好了。

    傍晚六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我也准备买票搭最后一班大巴回汉。所有人都劝我还在荆州玩一天,好不容易来一趟,明天到处逛逛。我说都快天黑了,我睡哪里呢。一个人在一座陌生的城市,还是有点怕的。

    这时,一起的一个26岁身材高大的男粉丝说:“去我家,我爸妈都在家。我家有多的房间。”

    我望他一眼,其他人纷纷符合:“那就去他家睡一晚上,明天再走。你现在一个人坐大巴,我们也不放心。”

    我没有多想,点头说:“好吧。”

    人心纯粹,殊无杂念。彼此之间,真心相待。

    他拦了一辆车带我去他家。由于前一天下雨,他家楼底下进门洞的位置一片汪洋,水汪汪混浊的黄汤,无法下足。有人错落有致地丢了几块砖头,浮在水中间,可以蜻蜓点水般踏砖而过。可我当天穿的是高跟鞋,修身牛仔裤,紧身上衣,颇为不便,试探几次都摇摇晃晃站不稳。

    早便跳过去的他看着我,欲言又止。终于鼓起勇气说:“我背你吧?”

    我见只能如此,便同意了。

    他又跳过来,半蹲我面前;我趴他宽厚健壮的背上,他分外有礼地背着我,稳稳地踏砖而过。甫一过水沟,他便放下了我,深垂头颅一声不吭带我上楼。不知道是脸红还是心跳。

    他的父母,果真在家。父亲宽厚和蔼,热情给我倒茶;母亲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笑呵呵地问我吃了没有,正在做饭。好在啊,也算庆幸,我还算懂事,知道进厨房帮他母亲摘菜。

    还记得当日摘的是一把翠绿的空心菜,我蹲在地上枝叶分离麻利地摘。粉丝的母亲起先不要我帮忙,后来蹲我旁边摘别的菜,亲热地问这问那;问我哪里人,父母在家都还好吗。至今记得她的语气,温和柔软,体贴入微,给我母亲般的关怀。我不知道她把我当儿媳看,更加不知道他们一家都把我当未来儿媳招待。

    吃罢饭,我帮忙收碗,一家人拦着我。我又要帮忙刷碗,急得粉丝母亲把我摁椅子上,笑得合不拢嘴地说:“你们坐着说话,怎么能要你动手。”

    父亲眨眼不见了,母亲刷完碗也不见人影。

    两室一厅的房子,老两口躲进自己的房间,如消失般不出来。

    他家没有多余的房间,我睡的他的床、他的棉被、他的枕头。他打地铺睡的客厅地板。秋天,气温微凉时节,这个家却温馨祥和。

    他的房间有扇宽大的窗子对着外面,外面有个阳台。我独自去阳台站了会儿,天空低垂,雾蒙蒙,视野处俱是鳞次栉比的居民楼,静谧而安宁。我的心出乎意外的平静,睡在他宽大厚实温暖的床上,没有关阳台门,没有关房间门,睡的甚是安稳。一觉到天亮。

    我不记得为何没有关门,他亦未帮我关。我们都没有想太多,没有私心杂念,便觉得一切都寻常。这是我此生遇到的最大的尊重。

    翌晨,我早起,他帮我准备新牙刷新毛巾。我洗漱罢,他父母尚未起床,许是醒了故意不起。他便带我去名胜古迹游玩,感觉他心情激动,精神饱满,活力四射,又有些小心翼翼。

    下午我急着回汉,他送我去大巴车站,帮我买好车票,给我买一堆零食,送我上车。眼里满是不舍与欲言又止。

    回到武汉,我甫一落地回到家,他便联系我。

    在我走后,他家开了一场严峻的会议:他有过牢狱之灾。他们全家都喜欢我,对我印象綦好。父母决定,儿子既然要追求人家姑娘,就要坦诚相待,实话实话,不能有半点隐瞒。于是,他发消息告诉我,他坐过牢。言外之意,我能不能接受。

    可我不喜欢他,没有半点感觉。此生我未想过出武汉;嫁去荆州,无法想象。我何种职业他清楚,即使他不介意,难免日后会有摩擦。这时我方明白过来:也许大家伙约好一起在荆州见面,就是他们计划好撮合他与我的一场善意的安排。

    那时评论区出现最多的一句评论是:“你值得拥有美好。”每次我都想哭。

    我不知道他因何坐牢,我没有问。他以为我介意他坐过牢而拒绝。只是不喜欢,没有理由。我也不讨厌他,还可以做朋友。

    这些人都失去了联系,唯有记忆深刻,在提醒我曾经的岁月。本来,我们欢乐融洽,成为一个小集体,谁都挤不进来。陡然冒出一人,此人有些能耐,相当于黑客,爆出我一大半真实信息贴在网上,威胁我见面。谁帮我说话,他就爆出谁的真实信息贴网上;所有人噤若寒蝉。有人胆战心惊地私信我:“这个人太厉害了,我的家庭住址工作单位都爆出来了。我不敢帮你说话了。”

    我与世无争,素喜清净,放弃了账号,解散了群,断绝所有人的联系。如此,威胁我的人无法找到我。举凡我与其中一个联系,他便能按图索骥;我不与任何人联系,保全了自己,也保全了他们。但这个经历,给我留下温暖而美好的记忆。那一家人在我记忆里,深刻而隽永。

    如果我没有那些不堪的经历,如果我是个纯洁的好姑娘,或许我会考虑那一家人。

    空心菜没有心,命中注定。

    命运是一只魔爪,把每个人牢牢抓在掌心,尽情地玩弄。

    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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