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退休的第40天
晚膳过后, 无情一脸麻木的带着他们想要挖坟开棺的打算下了黑木崖,暗自头疼该如何与世叔说这件事。
毕竟不论是玉罗刹还是东方不败,态度都十分倨傲地表示, 如果皇家不同意, 那就只能江湖事江湖了,皇陵炸开尽皆知了。
说起宸王陵墓……无情皱了皱眉。
皇家对于宸王的态度十分微妙, 要说尊敬看重, 哪怕是先帝在位之时也从未踏足皇陵一步,探望宸王一眼;可要说不看重, 圣旨所下,一字一句皆是爱重,甚至据世叔所言,宸王的墓穴机关比之几位祖皇帝的陵寝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对于一个并未写入皇室玉牒的皇子而言,已然是莫大的荣辉了。
但奇怪的是, 除了朝中的那几位凤毛麟角的老臣, 稍晚一些入仕的臣子即使听过这位年少早薨的宸王殿下, 但却根本不知道这位殿下曾经做过什么。
并且自从当今陛下登基以来, 每一次的皇陵祭祀都未曾提及宸王一字一句,这对于注重香火祭祀的皇家来说,实属怪异, 而平日依照陛下行事揣测圣意的诸位臣子中,谁又能想到当年那个曾经颇受恩宠却并不起眼的少年亲王?
除非宸王的陵墓根本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思及此, 无情只觉得心情愈发沉重,开口让赶车的童子又加快了甩马鞭的动作。
另一边, 玉罗刹与西门吹雪在黑木崖住了下来。
不同于西门吹雪特地选了个最僻静的院子, 玉罗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指向了主院旁边紧挨着的那所院落, 与东方不败的院子不过一墙之隔。
——对于武林高手而言可以完全当做不存在的墙。
晚膳过后,顾客慈难得心情很好的去到桑三娘那准备关心一下八九天没见的雪貂,在看到穿着一个小花衣裳的雪貂时瞅了下眼角,用疑问的眼神看向桑三娘。
桑三娘掩唇而笑,这些日子她着实是被这有灵性的貂儿逗得十分开怀:“顾兄弟这只貂儿养的真好,之前顾兄弟说送来给我磨墨我还当是笑话,没成想这小貂儿不仅磨墨勤快,还会整理账本,前两天见我缝补衣裳居然还问我要了一件小衣服拿去穿上,当真是好玩极了。”
顾客慈低头看了眼站在自己脚边抬头挺胸像个人类一样两只脚着地站稳的雪貂,不由得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多谢桑长老,我先……接它回去。”
最后四个字说的异常艰难。
顾客慈不得不开始反思,或许前段时间为了和东方贴贴将雪貂忽悠出去在黑木崖放养,或许是件并不怎么正确的决定。
雪貂扯了一下顾客慈的袍角,抬头吱道:“老顾你看,我是不是开始像个人啦!”
顾客慈:“……”
头疼。
想埋在东方怀里闷头大睡一觉再起来考虑系统崽子的教育问题。
结果一人一貂刚走近主院门口,就听到里面吱呀一声闷响,听上去像是树枝被暴力折断的声响。
顾客慈一皱眉,快走了两步进去,只见庭院里两道身影打得你来我往难解难分,甚至玉罗刹在去了易容之后习惯性用来遮蔽自己的白雾都收了起来,显然是十分认真地在与东方不败过招。
武林中达到宗师境界的高手不在十数之下,但是宗师大圆满境界的人,却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雪貂到底长得小,看不清全貌急的四脚并用窜上了顾客慈的肩膀,一屁|股坐在顾客慈的耳边,毛绒绒的脸上满是认真严肃地看着玉罗刹与东方不败快成两道影子的交手,也不知道真正能看懂多少。
顾客慈也在看,只不过他看了一阵之后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在袖子里摸啊摸地摸出一把纯金的匕首,剑柄上面还镶嵌了两颗成色极好的红宝石。
噌的一声,匕首出鞘,光滑冷寒的刃身上反射出刺目的光。
雪貂一下子兴奋起来:“你也要上了吗!”
顾客慈却是低下头,抬手扶上自己的侧脸,看着匕首上映出的俊脸,用一种感慨的语气幽幽开口:“瞧瞧这张脸,简直就是造物主的奇迹。不然怎么会引得西方魔教与日月神教的教主为了我这么个美人儿大打出手呢?”
话音刚落,顾客慈就感觉到两道视线同时落在他的身上。
雪貂用一种“我果然还需要学习”的眼神膜拜顾客慈,喃喃道:“在不要脸这方面,恐怕真没人能比得上你……”
玉罗刹的嘴角没忍住扬了扬,与眼中带着些无奈的东方不败对视一眼,同时收手,后退两步卸去了两人冲击的气劲。
“没想到区区半年时间,中原武林便多了一位如此年轻的宗师大圆满。”玉罗刹的语气中带着欣赏之意,毕竟那吴明老头龟缩海外,这么些年从没有人能在玉罗刹手下走过这么多招不落下风。
玉罗刹毕竟先达到宗师大圆满几十年,要是动真格的,这位刚迈入宗师大圆满境界的东方教主恐怕占不到便宜,但是对方还如此年轻,这才是最难能可贵的事情。
东方不败可以说是玉罗刹见过的进入宗师大圆满境界的人中最年轻的一个,当真可以称得上一句后生可畏。
——就是这么一朵带刺的花,也不知道阿兹是怎么想的,不觉得扎手么?
玉罗刹又看了一眼东方不败,惹得东方不败神色莫名的回看了一眼,垂下眸子,忽然想到了某种可能。
——按照他和阿娘爱美人的性子,阿兹该不会……是见色起意吧?
此时不管有没有真的定论顾客慈就是自家弟弟的玉罗刹十分自然地将顾客慈带入了阿兹,一边心里转着乱糟糟的心思一边苦恼。
也不知道是嫁还是娶,这中原娶一个魔教教主得多少金银聘礼?嫁的话,按照他们西域的规矩,阿兹可是西域最宝贵的小王子,怎么也得扒拉个十七个小国做嫁妆才能镇得住夫家。还有这嫁娶不同,是走西域的礼节还是中原的那等繁文缛节也要考虑……
东方不败直觉玉罗刹那一脸变幻莫名的表情有些危险,毕竟那样的表情他曾经在顾客慈脸上看过几十次,每一次在那之后,顾客慈都会做出一些挑战他承受能力的举动,只不过区别在于以前是在床下,现在是在床上罢了。
这家伙……双修疗伤不积极,那档子事儿恨不得跟用膳一样一日三餐。
东方不败的眉头微蹙,他如今其实并不喜欢长途跋涉出门,以前是不想接触外人,现在则像是传染了几分顾客慈那刻进骨子里的懒,每日在这院子中能与心爱之人共赏日升月落已经是十分幸福的事情。
但若是留在黑木崖便要被这人天天往床上拖,东方不败宁愿下山去体验曾经的快意江湖鲜衣怒马。
其实倒也并非不愿意亲近顾客慈,而是……东方不败抿了抿唇。
他的身体与常人不同,那处并不容易起反应,最开始时顾客慈还没有那么多花样,后来也不知道这人从哪里学的那些花招,几乎令他……
东方不败并不是很喜欢那种失控的,一瞬间几乎失去自我的感觉……那让他几乎有一种全部的喜怒哀乐,身体的每一寸反应都被身上男人所掌控的战栗感。
“夫人?夫人?”顾客慈的声音猛地惊醒了东方不败,他猛然抬眸看见顾客慈正站在身侧,抬手朝着他伸过来想要碰触他的侧脸,东方不败下意识地一歪头避开,松开了皱着的眉头。
顾客慈硬是环住东方不败的腰,下巴抵在东方不败的颈窝处,侧头靠近东方不败的耳垂轻轻咬了一口,低笑道:“耳垂后面红了一大片……夫人在想什么为夫吗?”
自从东方不败表现出一种在外被顾客慈叫夫人的愉悦感之后,顾客慈除却在日月神教的教众面前,其余时候都开始渐渐毫不掩饰他对东方不败的占有欲,夫人二字也被他挂在了嘴边,从原本嫁入日月神教的顾夫人,一跃成为入赘黑木崖的顾郎君。
“在想某个欠收拾的坏东西。”东方不败的手搭在顾客慈的腰间穴位上狠狠一按迫使顾客慈松手。
得了好处的顾客慈从善如流的放手,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穿着马甲正努力用后爪子直立行走的雪貂,头疼道:“怎么办?”
东方不败早就瞥见了雪貂的那副模样,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顾客慈,问他:“你想让那只貂学成什么模样?”
顾客慈沉吟了一下:“像个人样,别那么又蠢又好骗就行了。”
东方不败用一种看小傻子的眼神看着顾客慈道:“人分好坏善恶,明白么?这里是黑木崖,日月神教在江湖声名狼藉,选择上黑木崖的无一不是走到绝境的亡命之徒,你让这貂儿在黑木崖学什么?”
“杀人放火还是武力至上?”
顾客慈:“……”
东方不败压细了声线将后面的一句话传入顾客慈的耳中:“若你真存着想让他以后取代那所谓‘主神’的心思,是想以后圈养一个更大的如同日月神教一般的恶人养蛊地?”
顾客慈:“……”
这不能够。
看出顾客慈眼里的无语,东方不败又道:“桑三娘平日在你面前巧笑嫣然,你可知她并未读书识字却能压得下日月神教内务的原因么?”
“那些人或许畏惧本座,但是能二话不说提着刀便去打服讲理的桑三娘却才是让他们真正近距离感受恐惧的存在,桑三娘是个女人没错,但她能坐上我日月神教长老的位置,可不仅仅因为她审时度势的脑子,还因为她比之童百熊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狠辣手段。”
“你觉得,那只貂跟在桑三娘的身边都学了些什么?”东方不败的嘴角微弯。
想起雪貂跟在桑三娘身边将近半个月,顾客慈绝望的闭了闭眼,抬手按着太阳穴。
此时静静收敛了气息站在一旁观察了两人好一会儿的玉罗刹满意的点头,心中在聘礼清单上画了勾,准备此番事毕便回去西域准备聘礼再上黑木崖替自己的弟弟求娶东方不败。
“阿……唔,顾兄在为难什么?”玉罗刹自认十分贴心的不给自家弟弟心理负担,将将出口的称呼一改,眼睛却笑弯了起来。
完全没有养孩子经验的顾客慈正头疼着,见玉罗刹走过来,忽然眼睛一亮:“西门庄主可是玉教主的亲子?”
“嗯?”玉罗刹被冷不丁这么一问发出疑惑的语气词,但面前之人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不是他的阿兹,玉罗刹也准备一定要想办法将人认作义弟,阿雪的事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当即承认道,“不错,阿雪的确是我的孩子。怎么了?”
“西门庄主如此玉树临风,刚正不阿,玉教主一定很会养孩子吧?”顾客慈当即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抓住玉罗刹的手上下摇了摇,“还请玉教主传授一二!”
玉罗刹这么一个魔教教主都能教出来一个像西门吹雪这般再正派不过的武林新秀,没道理他顾客慈就养不好一只能做个好主神的貂!
从未养过西门吹雪一天的玉罗刹沉默了片刻,四两拨千斤般淡淡道:“养孩子嘛,这边环境不合适就换一个地方,自己养不来就送给别人养呗。”
“嗯……”顾客慈闻言竟然真的开始思索起来,一脸的恍然大悟,并且在极短的时间内锁定了一个绝佳的人选,“玉教主说的是!不愧是有经验的父亲!”
玉罗刹笑眯眯道:“能帮到顾兄便好。”
撇了眼不远处尚不知情还在拽着自己身上小衣裳的雪貂,东方不败:“……”
算到无情回京禀报需要时间,而顾客慈与东方不败有他事要办,玉罗刹与西门吹雪便也告辞下了黑木崖先行回了塞北的万梅山庄。
而在离开前,玉罗刹曾让顾客慈将他未曾重伤之时体内热流的流转路径与方式画了下来,此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让顾客慈小心些朝廷的人,还从衣襟里摸出一块暖玉牌塞给了顾客慈,只说若有需要,但凡是在中原的西域人,都会见令如见玉罗刹。
根据无情与玉罗刹的说法,顾客慈的身世其实疑点颇多,暂且不论一个明明是西域血统的婴儿为什么会无端端被当初还是太子的先帝抱回京城,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皇室收养。
就说依照玉罗刹的性子,哪怕当初打不过高手林立的朝廷,不死不休这种事他绝对干得出来,可是他就是在对上朝廷之时选择了退让,并且一退便是几十年——这并不符合玉罗刹的性格。
东方不败与顾客慈心知肚明朝廷与玉罗刹在宸王这件事上一定有不同程度的隐瞒,至于什么时候能够真相大白,便要看朝廷是否真的愿意重开宸王墓,如同玉罗刹所说一般,开棺验明了。
只不过眼下对于顾客慈来说,更重要的事莫过于给自家在无知无觉黑化走歪边缘的雪貂找一个心灵明澄的收养人。
正巧花满庭前不久不知出于什么心思考量,差人送来了花家家主花如令的寿帖,两人本想着日月神教身份敏感,准备派人送去寿礼便是,但……
顾客慈撸着坐在旁边扒拉着马车车窗看的雪貂,笑着问道:“你不是很喜欢花兄?”
“咱们要去花家寿宴?!”雪貂一个激灵转过身子,做出一个一刀咔嚓的手势,阴仄仄道,“我要把铁鞋大盗的头剁下来当球踢!”
顾客慈:“……”
靠在顾客慈身上闭目养神的东方不败蓦地发出一声轻笑,带着一丝看好戏般的轻讽。
顾客慈叹着气握紧东方不败的手:“别单单笑我,孩子没养好,夫人也有责任的。”
东方不败回握住顾客慈的手轻轻摩挲着顾客慈手指间的骨节,哼笑道:“本座才能刚听到这‘孩子’说话几天?别往本座身上赖。”
……
马车晃晃悠悠朝着江南的方向行驶,而另一边,与西门吹雪在半路分开的玉罗刹却是一匹快马直奔京城,于朦胧月色之中径直走进了御书房内。
御案后的皇帝不过少年模样,呼吸并非习武之人的绵长有力,但暗处却隐蔽着不少内家高手,见到诡异出现的玉罗刹皆是一惊,黑暗中已然将手放在了兵器之上。
朱嘉熙抬手示意暗卫退下,将手中的毛笔轻轻搭在旁边的笔搁之上,一边活动着因为长时间伏案书写而僵硬的手指,一边抬头看向笼罩在一团白雾中的来人。
“玉教主倒是与神侯一前一后来了个凑巧。”
“本座要《九阳神功》的初稿。”
“初稿啊……”朱嘉熙偏头想了想,微微一笑,“武库中的确有,可玉教主这次又准备用什么来换?”
玉罗刹的声音自白雾中传出,带着诡谲的回应与雌雄莫辨的尖利,阴恻恻地笑:“本座用应天府皇陵炸个烟花给陛下看看可好?”
朱嘉熙像是十分遗憾地摇摇头:“看来玉教主已然确定黑木崖那位便是当年的宸王叔了,也罢,只不过那《九阳神功》的原稿只被宸王叔翻阅过,在宸王叔入陵后便随着宸王叔一同沉睡在了棺椁之中。”
“玉教主想要盗墓也好,炸陵也罢,随意,只不过毁我大明帝陵者便是犯我中原,”说到这里,这位少年帝王的眼神一沉,尚且稚嫩的身板说出的却是铿锵之音,“我大明骁骑对待敌人——虽远必诛!”
“玉教主若要战,便战。”少年帝王轻轻笑了,“我大明,打得下关外沙漠,也养得起区区西域三十六小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