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拖拉机
赵满粮看了看他面前的黎易之和随后赶来的张卓诚,目光又回到了格外青涩的黎易之的脸上。
他笑了笑:“我知道黎知青的好意了,但农机站的人都没修好,不必麻烦了。我和村支书还得商量一下农忙的事情,你们就先回吧。”
严德清却对黎易之很有好感,之前就是在分新知青的归属时,面对二队的刁难,第一个提出建议。勇敢又聪明,瞧着就和其他知青很不一样。
“老赵,着什么急。每年收玉米都差不多,也没什么可商议的。我看可以让黎知青试一下。”说完又问黎易之,“黎知青,学过修车吗?”
黎易之:“我跟着一个叔叔学过,学了两年了。本来已经考上了。要去农机站上班的,被领导的孩子占了,我没工作又到了年龄,就下乡了。”
说一次谎话时,他会心慌脸红。说得多了,黎易之很坦然。总不能说实话,再说他也确实学了很久。
正是面上的这份坦然,让赵满粮犹豫起来。
严德清拍了拍他的肩,“好孩子,那就试一试吧!反正再不用就成烂铁了。”
“那就试试吧,明天上工时你就先来仓库。”赵满粮拍板道。
第二天一早,
黎易之穿着长衣长裤,就到了仓库。严德清看到黎易之后,从对面的粮仓出来,给他开了门。
“不介意我看看吧。”
看到黎易之摇了摇头,严德清笑了。虽然同意黎易之修车,车也早坏了,但这是村里的资产,他还是得照看着。
“车里没油吧,可以给我些油吗?我试一试看车能打着吗”
严德清赶忙说:“车里没油。我给你取,之前打不着,修车的人说不能一直放在油箱里,村里就给抽出来了。”
严德清取回来时发现黎易之正趴在车底查看。
过了一会儿,黎易之爬了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又加油试了后,更肯定心里的猜测。
他指着几个地方说:“这两处坏了,得买新的零件换一下。其余5个地方几年不用老化了,也得换一下。”
严德清追问:“换完就好了?”
黎易之肯定地点了点头,“有个地方他们装反了,得拆出来换一下方向。换完肯定能开,至于还有毛病没,得开起来才能发现了。”
他补充道:“全换新的,大概得花15块钱。如果能去农机站和废品站找到淘换下来的,大概超不过10块钱,但是这三处必须换新的,才能经住使用。”
“那我们去找大队长和会计一起商量。”
“……事情就是这样的,你们觉得呢?”
会计柳春敲了敲烟杆,没有点燃,只是放在鼻尖闻了闻,带着些怀疑地问:“黎知青,你确定能修好吗?”
“能修好,我可以先垫钱。修好了,你们再给我。”
信誓旦旦的语气打消了他们的怀疑,仓库里的气氛陡然松懈、平静了下来。
“我们可不能要小娃娃垫钱。”赵满粮笑了起来。
严德清也笑着说:“修好了,我们还得奖你工分和钱票嘞。”
三人商量过后,准备稳妥一点,除了必须换新的外,要是能淘换到旧的,就买旧的。说是这么说,但还是预支了15块钱。
开了单子,写了介绍信。黎易之跟着严德清,一起骑车先去了废品站。
在废品站,他们幸运地找到3个使用痕迹很轻的零件,花费2元。
“那就差4个了。”严德清带着黎易之又到了农机站。
“什么?你们要修三进村的拖拉机!我说,支书!别被这小子骗了,那个东西我和师傅都没修好。”同是三进村的村民,考上了农机站的严大光不屑地说,他的师傅陈儒在听到他的话时,也皱了皱眉。
“他,毛都没长齐吧,就能修了?”严大光更加放肆地说笑着。
黎易之语气淡淡,“你看过?”
“你!你粗俗!”
黎易之语气更加不屑:“你不粗俗,那你怎么张口就来。”
严大光说不出话来,陈儒走到他们面前说:“严大光,接着看你的书去。”
他对严德清和黎易之说:“他确实没礼貌,我会教训他的。”他指着那个隔壁的房子,转身说:“来这里看看有需要的零件吗?”
他们找到了2个,正要付钱时,听到陈儒说:“不要钱了,如果能修好的话,能告诉我是怎么处理的吗?”
严德清:“钱还是要给的,至于技术,那得问黎知青了。”
黎易之眼睛亮了一下:“不用给钱,就当你学技术。下午有空的话,可以跟着去三进村。”
陈儒很激动:“那就这么说好了,我去请假。严哥,你们等我一下。”
陈儒走后,严德清拿着手里的零件,干笑道:“真不给了?要是修不好,别落人口舌。”
“我学过这样的,肯定能修好。”
严德清微微放下心来,这才跟黎易之解释:“陈儒这个人,30多岁了,喜欢研究技术。去年还来过村里,想把拖拉机修好。”
三人同行,先去机械厂买完东西,到了国营饭店准备解决午饭时,陈儒催着他们快吃,甚至想给他们买单。
当然,他们拒绝了,总不能再占陈儒的便宜。
黎易之:“说好了,零件是学费,不能贪心。”
黎易之先把那个藏在隐秘处、安反的零件拆下来安好,一边给陈儒讲解,一边手上快速地更换了零件。详细又耐心地说:“这两个零件都坏了,虽然在车里位置离得很远,但是实际上它俩的功能是紧密相连的,你不能只换一个,要换只能一起换。”
“这个东西安反了,一直没发现。原本能凑乎开的,零件磨坏了也就一下子不动了。”
更换完,黎易之把柴油都倒了进去,发动拖拉机。
拖拉机在严德清和陈儒紧张而又期待的视线里,响了起来。
另一头,
农田里干活的众人又听到了拖拉机响了起来,上午只响了一声,这一次拖拉机响了一会儿,又停下了。
村民们议论纷纷。
“这是又修拖拉机了?还是其他村用完拖拉机,给咱送来了?”
知道内情的韦筝听着村民的议论,干不下去了。第一次跑到张卓诚身边,感兴趣的问:“你说,黎易之能修好吗?”
“我也不知道,但我希望他能修好。这样我们可以少干点农活。”张卓诚笑容灿烂。
阳光下他带着笑意的脸不知怎么晃红了韦筝的面庞,她听到自己说:“是……我也希望这样。”
埋头干活的赵满粮在听到第一声后,飞快地抬头。等了一会儿,难掩失望的低头继续干活。
过了一会儿,耳边又一次地听到了拖拉机的响声。这一次,他没有再抬头。
直到,耳边传来了村民们的吵嚷和欢呼声。赵满粮心烦地抬头,看到缓缓驶来的拖拉机,他惊讶地张大嘴,什么斥责的话都被他忘到了脑后。
刚才,
“爸,怎么中午没回来吃饭!”
黎易之闻声,拉下了刹车。
笑呵呵回答着女儿的严德清,见状焦急地问:“怎么了,拖拉机还有问题吗?”
黎易之用余光看了眼严半夏,嘴上说:“现在没发现,得走远点看看。叔,你们要上车上来吗?”
“好嘞!”陈儒看着难题解决了,很是高兴。
没想到困扰了几年的难题,就这么被人解决了!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他这么大的时候才跟着师傅学车的拆卸,一点都不会怎么修车。
严德清声音放缓:“半夏,要上来玩一下吗?黎同志带着半夏和爸爸吹风。”
“我想试试,坐在上面吗?”严半夏指着拖拉机问。
“当然。”
严德清和陈儒合力拉着严半夏上了拖拉机,等到严德清上来后,才向黎易之介绍他的女儿。
“你好,严同志。我是黎易之。今年来这里下乡的知青。”
他这才光明正大的看了一眼严半夏。她站在那儿,白皙透粉的瓜子脸上一双桃花眼黑白分明。眉眼弯弯,眼尾却上挑,有一种动人的妩媚,偏偏眼神却满是懵懂和清澈。
穿着白衬衫,扎着高挑的马尾,碎发不听话地贴在脸上,衬得她皮肤愈发白嫩。
那是一种纯粹而又自然的美好,不经世事,却又带着旺盛的生命力。
她冲他笑着打招呼:“你好,黎哥哥,我是严半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