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跟来
佛音阵阵，入耳入心。
沈韫跪在拜垫之上，双手合十放于胸前，眼睛却不似旁人一样双眼紧闭。
她目光平静，下巴微抬，不闪不避地注视着莲花座上的金身佛像。佛像面容端肃，自有威严，偏偏又透着些慈悲，好像能洞悉跪拜着的人的一切所求，愿意满足人们的所念之事。
可是，沈韫想，佛家要人戒的东西那么多，贪嗔痴，爱恨欲，既如此，又真的能应来者所求吗？
太阳光线突然冲破厚厚的云层，穿过殿门掠过虔诚跪拜的人们的头顶，直射在佛像之上，佛像金光闪闪，更加璀璨夺目，让人不能直视。
随着僧侣敲击铜磬动作的终止，耳畔只留余音，众人缓缓弯下腰肢，以头触地。
沈韫微微眯眼，勾起嘴角，没有拜下去。
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沈韫顺着方向看去，原是显慧大师。
沈韫重新双手合十，冲着显慧大师微微颔首，显慧面色不变，亦向她回了个佛礼。
拜完佛上过香，又添了香油钱，长信侯夫人和佟夫人求了竹签，去了后殿等着显慧解签。沈韫不信这个，佟宝儿没有要求的，吴静则是心里想着自己的事儿，倒都无意于此，三人便带着丫鬟到了云居寺南侧湖边小坐。
顺着湖边小路往上走，便是前世齐聿来此清修的小院儿。沈韫盯着那条幽深小径，微微出神。
也不知道那棵榕树的叶子黄了多少，落了多少。
沈韫是个美人，只是老实站在原处，便能让人心生赞叹。更别提此刻的她指节轻轻抵在下巴处，专心看着一处的模样。
她眼眸半睁，落在吴静眼中的，是一张美丽的侧面，她甚至能从这面看到沈韫另一边的纤长眼睫毛。
藕色的衣裙并不显眼，头上的珠花也不夺目，可她就像是这深秋山林之间唯一盛开的花一样。
要是她看的是自己就好了。
吴静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一直注意着吴静的佟宝儿只觉满头雾水，这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她虽然满头雾水，但不妨碍她下意识地就挪动身体，微微挡住了沈韫。
吴静突然就叹口气。
她爱慕齐聿已久，知晓他娶妻后便心有郁结，这回能劝动长信侯夫人约沈韫出来，也是因为她竖了三根手指和长信侯夫人发誓，只要见齐聿妻子一面，保证从此不再纠结于此。
长信侯夫人哪里那么好糊弄，毕竟吴静以前又不是没见过沈韫。
吴静道：“以前是以前，我现在要见的是身为齐聿娘子的沈韫。”
长信侯夫人还是不明白这二者之间的区别，可转念一想，自己的女儿一向是个说到做到的，女儿家的心思花样多又细碎，纵使她也是从十几岁的年纪过来的，也不能做到完全了解女儿。
吴静本来挺直的背脊一松，对着佟宝儿没好气儿地说：“我还能把她吃了不成？”
佟宝儿：“那谁知道。”
吴静：“”
两人声音不小，语气也都不好，沈韫回神，收回目光。
见沈韫看过来，吴静不再阴阳怪气，语气淡淡，和他人印象中的她一个样：“我就是想看看，齐聿的娘子会是什么样。”
“之前听说他要娶齐国公夫人的远房外甥女为妻，我很不甘心。如今看到你，”吴静笑得释然，看进沈韫的眼睛里，“他的妻子既然是你，我又觉得挺好。”
沈韫和佟宝儿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吴静这样的世家贵女，受到的教养便决定了她一定会行事谨慎，忌讳交浅言深，此刻她竟把这等私事直接说出来，诉说的对象还是和她不相熟的她们。
吴静不以为意：“我和你们说，是知道你们不会转头就告诉别人。我素来不愿与京中人家小姐们来往，就是嫌她们总是话中有话，话语中不定给你们埋着什么坑。可你们不同。”
她看着佟宝儿说：“你是个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的，心里没有半分成算，至于你，沈韫，你和我是一样的人。”
“你不在意她们是不是瞧得上你。”
佟宝儿动动眼珠，觉着吴静是在说自己没有脑子。
沈韫则是笑了下，有些明白自己怎么总会在宴席上看见吴静了，她开玩笑般说到：“我沈家这样富裕，还有贵妃娘娘在宫中，我自然是瞧得起自己的。”
就像沈韫她们俩听到吴静说自己感情之事惊讶一样，吴静听到沈韫这样不避讳自己的商户出身，靠女人裙带而有的体面尊荣，也不免愣了下，然后就是连续的低笑声。
“我自小循规蹈矩，唯有在齐聿身上想为自己争取一下，奈何天命如此。”
至此，吴静突然就放下了。
就像沈韫说的，感情上的事没人能说得明白，喜欢一个人，以正当的方式去争取一下，并无任何过错。
吴静与齐俊文之流不同的，便是她总归不会伤害别人。
佟宝儿在旁边瞧着她们俩一会儿相视一笑，一会儿附和对方的，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又挪了挪身子，挡住沈韫，对吴静说：“先来后到，我永远是阿韫最好的朋友，你要靠边儿的你晓得不。”
吴静不再掩饰自己的爱脸属性，又看了几眼沈韫的脸，想了想说：“其实我们可以和平共处。”
“我年纪最大，你最小，我们三人可以义结金兰呀！”
佟宝儿看着兴奋不已的吴静，往后缩了下身体，合着这吴静从前的高冷都是装出来的，是个只可远观的，这一近看，简直是有些疯癫！
“谁要叫你姐姐呀，我与阿韫可是不分大小的”
三个少女你一言我一语的，没注意到有人过来。
春雨看到齐聿，再看凌风朝着她挤眉弄眼的模样，心中暗笑，二爷到底是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