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远远的水河之上,满溢的荷花灯从上游,倾河而下。
那盈盈的星光点点,勾连成片,随夏风轻摆,将整条水河缀成了接天连花似星河。
“是夫君准备的吗?”阮姝琥珀色的眼眸,被整片花灯照得润亮。她甜甜得笑着勾了勾陆渲的小指,然未等陆渲回应,又将陆渲的手甩开了去,“夫君,姝姝想再近些看看这花灯。”
“慢点。”见着那“无情”甩他而去的背影,陆渲沉了一口气。可看她满目欢喜,便也没有脾气,随她去了。
阮姝提裙,小步跑到船沿边上。
俯身弯下腰。
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清澈的水面,打捞起一朵燃得正旺的荷花灯。
“好美。”她巧笑看向陆渲,正见那人站在游船的灯火处,也笑着凝视着她。
低头,细看那莲花灯。
只见有八片镶着金丝边的花瓣围拢。中间竖着黄色火烛,曼妙跳耀,将整朵粉白色的花莲衬得耀眼动人。
而粉白晕染的莲花花瓣内,还有一行潇洒秀丽的字写着。
“愿姝姝快乐无忧。”
阮姝俯身,又打捞起一盏,上亦写着一行,“护姝姝一生平安。”
再放眼望去,但见着满河的花灯中皆写着字,都是关于她的。
“夫君……”阮姝将手中荷花灯盏放入河中,眼眶是泛着红红的泪光,“这些都是夫君写给姝姝的吗?”
陆渲走上前,并不正面回答,只伸出大指,轻轻在她的眼帘上抚了抚,将她搂入怀里,“寡人的姝姝,做了皇后还这样爱哭,可如何是好?”
她吸了一口气,红了鼻子。轻轻锤了锤他坚实的胸膛,“姝姝才没有哭。”
“这些都是圣上亲手写给皇后娘娘的。”邢磊方木的脸颔首,如实替陆渲回道,“皇后自去了月明山庄后,圣上便有了每日写灯的习惯。圣上应是太想皇后了,日日都盼着能把您接回来。”
一旁,天影冷眸望向邢磊,只见他顶着那张方木的脸,毫不识趣得杵在陆渲和阮姝之间。
天影悄悄拽了拽邢磊湿哒哒的衣袖,轻道,“走。”
“天热,一会儿就干了。”邢磊憨笑着,以为是天影怕他湿了衣服着了凉。粗笨得牵起天影的手,方木的脸,溢出幸福之色,“影大人,这是在关心我吗?”
“我没有。”天影低压的声音带着些娇羞的怒气,红着脸,从邢磊掌间逃开,退到了船厢。
邢磊挠挠头,追上天影,心道,这女儿家的心思,真是难懂。
船尾上,只剩下阮姝和陆渲二人。
阮姝只稍稍垫了垫脚,那如羊脂般雪白的手臂,便环住了陆渲的脖颈,“夫君写的字真好看。”
茉莉清的芬芳,散发着清新怡人的香甜,软软得在他的唇上轻啄一口,她露出八颗洁白的贝齿,眸间映衬着莹莹的星河之光,“夫君不在的日子,姝姝也写了许多想念。”
“哦?”陆渲笑着在她的鼻尖处刮了一记,“寡人想看看姝姝都写了什么?”
“没写什么特别的。”阮姝忽而想起小本的后面几页写着的,大抵是“不喜欢夫君”的气话,而且那本子下还压了一本“春色”绘本,若是被夫君发现了,就不好了。
“姝姝的字太丑了,不给夫君看。”
阮姝使劲摇了摇头。当望着陆渲那张俊冷的脸时,又想起之前被他送出府的委屈。一时心中升起一股闷气,踮起脚,便在他的薄唇上咬了一口,“以后夫君不准再让姝姝离开了。这是对夫君先前的惩罚。”
陆渲闷哼一声,唇边顿时有一阵酥麻的柔软之感。
见她欲要逃,张开双臂将她箍得更紧了些。
“寡人甘愿受罚。”他的薄唇吻在她的嘴边,低声道。
此时,水河塔上升起一支紫色飞天的烟火——是胡大彪已经急救回的竹节信号。
随着紫色烟火的冉冉升起,那漫天的烟花,就如姹紫嫣红的百花,盛开在星月之中。
水河中,星光璀璨的荷花灯摇曳,印着绚烂绽放的烟花。
阮姝双手合十在胸前,闭上双眸,呢喃许愿,“愿夫君早日安康。”
烟花盛开的花雨下,天地间只剩下轰鸣之声。一切,好似被吞噬得无声。
“咳咳咳。”他压了压因咳嗽剧烈起伏的胸膛,锦帕轻拭,抹去刺目的鲜血。
深眸凝视,望着她认真闭目许愿,也不觉牵起一抹笑。
烟花消散,阮姝睁眼,看到陆渲正凝着她笑,脸上浮上一层红晕,将脑袋靠在陆渲肩膀处,柔声道,“夫君,不要这样看姝姝,姝姝会害羞的。”
唔……只要他这样看她,她的脑海里就不自觉浮现出绘本里的场景。
真是害她羞到了脖梗处。
陆渲轻轻摸了摸阮姝的发额,笑道,“姝姝,寡人找到铃铛了。”
他从袖间拿出用红绳系着的银色铃铛,深邃的眼眸浅笑,轻柔得握起她的手,“寡人替姝姝系上,愿我的姝姝万事顺遂。”
“谢谢夫君,夫君最好了。”她将他怀住。
他笑着。
然而,伴着胸口的一阵剧烈疼痛,那体内压制的难忍再控制不下。
“咳咳咳。”
蛊虫绞痛,他转过身,一口血便喷了出来。
“夫君?”阮姝惊慌,将铃铛从手上取下,“这个护身铃铛,还是戴在夫君身上。”
“无碍。”他摆手,“若是寡人挺不过十五……”
她扶住他的身子,不让他再说。
踮脚,吮去他嘴角猩红的血,“等夫君好了,还请夫君亲自再为姝姝带上。”
她低头,将铃铛置入他腰间的香囊中。
他以为她在哭,然看到她抬头,却是一副如花绽放的笑容。
“夫君答应姝姝的事,从来不会食言,对吗?”她拉起他的小指,“拉钩钩,不许反悔。”
他笑着点头,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流下。凝眉低道,“好。”
蛊虫治毒,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连东无通都没有十全的把握。
铤而走险,其实,只是死马当活马医。
随着临近日子的到来,蛊毒的反应,让他越来越担心,是否能熬过这个坎。
他也已经做好万全之策,将长安公主之子,过继到姝姝的名下,若是真的有一天他走了,便立继子为帝。届时,由黎太傅和大汉将军武英宁辅佐。而阮姝则可以顺利登上皇太后之位。
她抚平他紧皱的眉,学着他说话,“姝姝的夫君,做了圣上还这样爱哭,可如何是好?”
“寡人是跟姝姝学的。”他笑着,抚摸她的脸颊。
然而,随着手上动作的牵动,伴着胸口一股热血喷薄,那鲜血便从他口鼻处流淌而出。
有浓浓的血液从他的凤眸垂流而下,模糊的视线中,他望着那个娇小的身影,焦急、无力的样子,心脏犹如蛊虫绞动般疼痛。
“夫君不准离开姝姝。”她抱着他躺下的躯体,凝噎。
“夫君胆敢离开姝姝,姝姝就要对夫君惩罚了。”
他的双眸沉重,耳边剩下她轻轻的低语声。
他想让她不要担心,可任他如何蠕动双唇,都动弹不得,直到意识陷入深深的昏迷之中。
再睁眼时,陆渲已躺在了乾华宫。而阮姝正趴卧在床沿边上,眼睫上还沾着蒙蒙的泪水。
他凝望她许久,不愿扰她的梦。
可指尖又忍不住去触碰她软白的脸蛋。
“夫君,你醒拉?”粗粝的指尖在阮姝脸上摩挲,将她从梦中唤醒。
她缓缓抬头,当看到陆渲深凝的黑眸时,露出甜甜的笑,又哽咽起来,“夫君,今日都七月十六了,我以为你又要离开姝姝呢。”
阮姝挠着他的胸膛,又怕把他弄疼了。
擦去眼泪,含泪带笑道,“姝姝去告诉东无师父,东无师父说只要夫君能醒来,就说明夫君已经痊愈了。我就知道夫君醒得来,夫君不会骗姝姝的……”
她兴许是过于兴奋,一直嘟嘟嚷嚷讲着。
陆渲只勾着唇角,笑着看她。等她将要离去时,又起身一把揽过她的腰。
“夫君,你刚好全,不要乱动伤了气。”她没想,陆渲刚从生死中回来,竟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陆渲去了蛊虫,一身轻松,内力也收了八成。
长久的毒伤压制,让他现在更如蛟龙飞天。
“寡人的姝姝,想要怎么惩罚寡人?”
陆渲的脸上浮出魅笑。
他的意识,还落在那时昏迷过去的印象中。
热络的吻,贴上她的红肿的眼睛,再至脸颊和唇,待她躲之不及讨饶时,便起身,从高处深凝着她,冷峻的脸深情脉脉,“姝姝,不是做了很多功课吗?”
阮姝不知他在说什么,琥珀色的眸子盯着他的凤眸,露出一脸的懵懂,“夫君说的是什么功课?”
待看到陆渲眼眸上的邪魅笑容时,忽然想起什么。慌得躲到了他的怀里,“夫君,说的什么,姝姝一点都听不懂。那些绘本,姝姝都不曾看过的。”
“哦?姝姝不曾看过,怎知寡人说的是哪些?”他将她揽到怀里,轻啄她娇红的脸,吐了一口气,似乎又很无奈,“姝姝本上写着的,莫不是真的不爱寡人了?”
“夫君偷看姝姝写的小本子?”阮姝气鼓鼓,将他的胸膛抵开去。
陆渲扶住自己的胸口,故作疼痛,见着她着急来安抚,俯身又将她箍在了胸膛下。
“夫君,想做什么?”阮姝扯过一角丝被,掩着紧张的心情。
那高挺的鼻尖越来越近,她脑海中的画面也越来越生动起来。
陆渲脸上魅笑,从香囊中拿出铃铛,替她系上,“姝姝以为寡人想做什么?”
她赌气似得撇过头去,“不理夫君了。”
“姝姝不是还想为寡人生小小姝,可舍得不理寡人?”
“……”她羞红的脸,无处安放,只能含糊道,“才没有。”
“可寡人想。”说时,那温热带着龙涎香的气息,恍如龙卷风般向她袭来。
清泠的银铃声,随着席卷而来的狂热风暴,“铃铃”作响。
“疼。”她的眼眶浸染一汪清泉,这个与她想的一点都不一样,她在他身下求饶,“夫君,可不可以不要?”
他停下动作,薄唇抿去她眼睫上的水雾。
“姝姝,忍忍就好了。”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低道,“姝姝,你终于是寡人的人了。”
她在他的胸口轻咬出一个红印,眼上洇着泪,笑道,“夫君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