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东无通死了。给王爷去蛊的雌体蛊虫也没了。”静默的屋内,邢磊垂丧道。
“如果王爷不嫌弃,民女有方法一试。”东无欢的脸上并没有过多的悲伤,更似有一丝笑意挂在面上。
“无欢,夫君好像快不行了,姝姝求求你快救救夫君。”阮姝用衣袖为陆渲擦去脸上的血迹,摸到陆渲身上被鲜血浸湿的玄色大氅,犹如心在滴血。
“民女定当尽心尽力。”东无欢礼貌欠身行礼,望向床上昏迷的陆渲,蹙着柳眉,但转而松了一口气,心中又有涟漪泛起,待情绪稍稳,对屋内的众人道,“那请王妃和大家都回避一下。”
阮姝握着陆渲冷得似寒冰的手,不愿离去,但听东无欢解释,她治病时,需要心无旁骛,便也只能从屋子出了去。
屋外的夜,格外的冷。
阮姝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扭着头就这样巴巴望着屋内的动静。
这样若是夫君醒了,她便能第一时间出现在他的面前。
邢磊被王嬷嬷带去包扎脚上的伤口,琴儿则去搬火炉子和汤婆子给阮姝,免得她着凉了。
清冷的月下,还有天影陪在阮姝身侧。
“天影,夫君会没事吗?”阮姝托着下巴。因为剧烈的哀伤和担心,已经让她哭不出声,“邢磊说的蛊虫若是没有了,夫君还能活命吗?”
她的流传着宝光的眼眸,失去光泽,似是落了灰暗沉下去,抬头看向笔挺站立的天影,“无欢会治好他的,对吗?”
“嗯。”天影应声,锋利的眼神,直直戳向屋内,手上握着的短剑,好似带着随时要出鞘的杀气。
她的语气淡漠,不像是在安慰,却有一种咬牙切齿的痛恶和忍耐,“是的,王妃,东无欢一定有办法治好王爷的。”
原先,王爷去崖山隐去找东无通,不过是去算账,以及为了避讳东无欢,特意与东无通商讨每月去蛊毒的事宜,没想到,王爷也因此受了牵连,纵然是影卫的消息和行动迅敏,在赶到崖山隐时,也已经晚了许多。
对于此事,如果她没推算错的话,应是东无欢所为。想必,在东无欢来晋王府之前,就已经开始策划了。
不然,为何,东无欢来这里没有多久,东无通就被人追杀了?而一直被东无通谨慎放置的雌体蚕蛊,也被人径直闯上山夺了去?这分明是有人故意放了消息。
崖山隐养蛊的秘密知晓的人不多,纵然是身在影卫的人也是一样。此事,必然是东无欢嫌疑最大。
不过,东无欢究竟是什么目的,她并不得知。如今,华皇后已经被幽禁地宫,宫中的事,胡大彪全在控制内,若说东无欢和宫中有牵扯,也并没有可能。
“姝姝相信无欢。”阮姝低低道,她的思绪仿佛被掏空,眼睛紧盯屋门,不敢离去。
她相信东无欢,也相信来福会保佑陆渲。
黑漆的夜,凝着哀伤。
琴儿拿来了炉火和汤婆子,又拿了一件厚厚的裘皮大氅,为阮姝披在身上。
然而,纵然是千万的暖意将她裹住,也捂不热她因悬着心,而冰冷的手脚。
惨月,几乎要被天边的鱼肚白吞没,也已经有早起的家丁开始忙碌一天的活计。
琴儿抵不住睡意,被阮姝催回去歇息,而天影则靠在墙柱上小憩,随时保护阮姝的安危。
阮姝则已经将眼睛熬红,连日的睡眠不足,已经在她好看的卧蚕上,涂上乌青一片。
她只感觉自己像是一具失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望着渐白的天际,阮姝已经担心得无法安坐,裹着被子,起身就傻傻站在正门口,等待着屋门开的那一瞬间。
也不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事?
夫君还好吗?
她像一具无魂的身子,连何时有泪挂在脸上,都不知。只有那丝丝凉凉的感觉,才让她知道她好像又哭了。
“姝姝好没用。”她轻声道,她除了哭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王妃,不要担心,应该马上好了。”天影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也只能苍白无力得安慰几句。
此时的天,已经泛起蒙蒙的亮光。
天影心中起疑,上前。在窗纸上戳了一个小洞,透过洞口往里看去。
正见到王爷已经从床上支撑起,旁有东无欢上前掺扶,拿了干净的衣服,正欲为王爷更衣。虽看不清面色,但从行止上看,王爷似乎并未排斥。
“天影,你可有看到什么?”阮姝软软的声音,带着困倦和满满的担心。
那虚弱如微尘的声音,似乎比空气还要轻,只需轻轻一吹,就能将她吹落在地上。
“王妃,天影并未看得清楚。”屋内的暖流从纸洞中袭来,灼得天影一阵酸涩。
她揉了揉了眼睛,也搓去了来自眼底的心疼,对阮姝默然道,“王爷重伤,或是已经安歇了。王妃在此守了一宿,也该回去休息了。”
“这样说,无欢已经将夫君治好了吗?”阮姝眼下乌青的黑眼圈,在她那熬得肿大的卧蚕下,划出两道墨笔,“既是如此,为何无欢还没有叫姝姝进屋?”
“或许是王爷受伤太重,需要人守在旁侧照看。”天影低头,心中酸楚,为了掩饰心虚,怕阮姝再问,便又复道,“天影只看了大概,并未看真切。”
“唔……”阮姝垂下头。裹在身上的被子,如千斤重的石头,压在她娇小的肩上,让她再无力支撑。
她扶额,只觉一阵眩晕。肩上的被子,也因只手抓握不住而滑落。
“那姝姝还在这儿等。”她低喃着,似乎在说与天影听,亦或是说给自己听。
此时,屋门“吱呀”被打开。
一张冷凝又熟悉的脸,出现在面前,那声音带着嘶哑和低沉道,“将姝姝送回西厢,好好歇息。”
陆渲说完,再无更多的表情。
而陆渲身后,则是东无欢挂着浅笑的脸,她欠身作礼,对着阮姝道,“民女医术不精,让王妃久等了。”
“姝姝担心夫君,想多陪陪夫君。”阮姝上前,扯了陆渲的一角衣袖。脸上因极度的疲惫,也不知是笑是哭。乌黑的卧蚕,鼓起两道绵软的山丘,转向东无欢,满是感激道,“谢谢你,无欢。”
陆渲将她拽着的手撇开,几近透明的脸色,更显毫无生气的冷漠之色,“姝姝,回去吧。”
“王妃保重好身体,民女见王妃许是一夜没睡了,先听晋王殿下的话,回去歇息吧。”东无欢温婉的声音,接着道,“王妃莫要担心王爷,王爷这里有民女在。”
“唔……”阮姝细软的手,从陆渲的衣袖上被撇下。那手便像是无骨的浮萍,在空中飘荡着,找不到归宿的港湾。
乌黑红肿的眼睛垂挂,阮姝望着那横拦在她和他们之间的门槛,只觉像极了一道高山。
她有很多话想说,可眼下,她竟都忘记想说些什么了。
她虽笨顿,但是也能感受到,好像有什么事情不一样了。
虽然眼前的人,还是那样的熟悉。
阮姝落寞得转身,走了几步,又依依不舍往回望了一眼。
回眸时,只见那抹绿衣站在陆渲的旁边,脸上是挂着的两窝梨涡,浅笑怡人,温婉大方。
夫君是想让无欢陪着吗?
阮姝鼻子一酸,心中升起不知名的酸醋。
她回神,猛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可以清醒一点,再回头时,却见屋门已经阖了上。
“天影,姝姝心里难受。”阮姝红着鼻子,对天影道,“为什么这里会这样难受?”她抚了抚胸口,感觉一阵发闷,又好似心口扭绞在一起。
“是王妃这几日未休息好的缘故。”天影的灰色眸子,望了一眼身后,收回目光。
心中思绪烦忧,心想,是王爷变心了吗?
不过,帝王之家,三妻四妾也是正常。
可王妃终究是太单纯、简单,她又怎能将这样残酷的事实告诉她?
“王妃好好休息,一觉醒来就什么都好了。”她叹了一口气,安慰道。
阮姝点点头,这两天她是太累了,沉着脑袋,便也乖乖躺床上去休息了。
一觉醒来,就什么都好了。
她如是想着。
待她醒时,已是黄昏将至。
“夫君好些了吗?”阮姝睁眼,从床上惊起,问向琴儿。
“有无欢在,王爷恢复得很好。”琴儿为阮姝洗漱,笑着道,“我们王妃的心里啊,就只有王爷一人。”
阮姝咬了咬唇,低声道,“夫君的心里,也会只有姝姝一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