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大儒张子(张载)我要薅羊毛
公元1076年4月15日,天还没亮,赵令畤、娄应、范镇三人已齐聚一堂,他们神色凝重,商议沙颍漕帮的下部计划,不能让沙颍漕帮的热度下去。此时,虽然已进入四月,但清晨的寒风仍让人不禁缩起了脖子。
范镇端着一杯热茶,轻声说道:“昨晚间有人报告,沙颍漕帮携大量银钱入城,藏于城北的钱家大院。这给我们的计划带来些麻烦。”
赵令畤也透露个消息,说:宁大庄抓到的江湖人,将被关押在城北郊外。由颍州水军看押,届时北郊将会被清场。”
娄应也带来了一条消息:“盐帮的探子透露,沙颍漕帮与交子铺约定了,明日将派人去提银子。若我们想做点什么,明日将是最后的机会。”
赵令畤悠闲地喝着热茶,说道:“我倒是想谋划点事,只怕计划泄露,反遭其害啊!。毕竟,沙颍漕帮的实力不容小觑!”
镇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喝茶,仿佛在深思熟虑。娄应则有些焦急,他询问道:“说出来听听,大家一起参详参详,如何?”
赵令畤语气懒散地说:“钱庄每天都有车队在城中四处走动。我的计划是,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将沙颍帮提取银子的事情散播出去,让江湖人得知,又不被沙颍帮发现。我负责堵塞交通,为他们抢劫创造条件。这样一来,钱家大院必然会派人增援,接下来的关键就是,得有人能对钱家大院了如指掌,找人乔装成钱家家丁,把钱家的银库搬空。而钱庄只负责将银子运出城。”
范镇慢条斯理的说:“这样摆沙颍漕帮一刀不好吧。”
赵令畤却不以为意的说:“上次偷袭农庄的时,也没见他们有什么不好意思。大家讨论讨论,如果不同意就算了。”
相比之下,娄应显得更为积极,他说:“盐帮在钱家大院有内应,派人混进去不难。如果有其他人接应,引来江湖中人袭击钱家大院,接应盐帮的人离开,这计划是可以实施的。”娄应想拉丐帮下水,这样一来,即使事情败露,盐帮和丐帮一起面对沙颍漕帮也毫无顾忌了。
两家都有对付钱家之意,唯独丐帮的范镇迟迟不表态。各家都在心里博弈,就看谁先找到突破口。
赵令畤作为钱庄的代表,深知时间紧迫,于是主动出击,起身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但我想问句,等沙颍漕帮换过劲来,会不会秋后算账?通过快船追查到盐帮和钱庄身上是很容易的;通过城北关押的江湖人,查出其中没有丐帮的人,也是很容易的。话就说到此,诸位告辞!”此话一出,原本态度暧昧的丐帮代表范镇立刻改变了态度。
范镇一听这话,马上改变了态度,说:“帮我在城北关押营地中,混入300名丐帮弟子。这事儿我接了。不过,具体的计划我们还得再商量商量……。”
作为天下第一大帮的丐帮,最看重的就是名声。要是让江湖上的人知道,丐帮参与了坑杀江湖人的事,那范家就是丐帮的罪人了。这才是范镇的软肋!让他对范百岁极其愤怒,为了把马脚先收拾收拾,只能答应和钱庄、盐帮一起合作;不但得参与,还得全力以赴,将沙颍漕帮打压下去。
这几天和丐帮合作,赵令畤觉得还挺愉快的,就向范镇抛出了橄榄枝:“我听闻丐帮在演奏乐器和街头杂耍方面很有造诣?”
范镇一听是关于丐帮的事儿,也就认真了起来,说:“为了混口饭吃,丐帮在百戏杂技、伎乐杂耍、缘橦之技、杂剧、皮影戏、评书等方面,敢说无出其右者。”
赵令畤闻言,满脸震惊,他万万没想到,丐帮竟然如此多才多艺,不禁感慨道:“我以为丐帮是以卖消息和乞讨为生呢,是我肤浅了。”一旁的娄应也连声点头,显然也对丐帮的才艺感到惊讶。
范镇自豪地说:“我丐帮由五姓:范、李、伍、索、高组成;其中伍、索、高三家精于演奏乐器、街头卖艺、唱喜歌。”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不知公子有何指教。”
赵令畤直言不讳:“我建了一集市,找丐帮合作合作。首先说好不准行乞、偷盗、抢劫;我需要大量的街头杂耍、杂戏杂剧、评书之人;钱主提供场地,不收取任何费用;不知丐帮是否愿意参与?”
范镇有些狐疑地问:“公子可有何其他要求?”赵令畤想了想,回答:“要说有,就是协助钱庄维护集市治安,在集市服从钱庄的管理。”
范镇思索着问:“集市有多大?需要多少人?”
赵令畤自豪地说:“占地28亩地,就在贸易市场的东边;只要不重样,越多越好。”
范镇嬉笑道:“你确定?”
赵令畤也来了兴趣问道:“你能派多少人来?如果项目多,我们可以更加深度的合作,比如专为丐帮开个杂耍园,如何?自然这样运作,可就不是免费的了。”
范镇哈哈哈大笑,说:“好!既然公子有兴趣,就在集市先试试看,集市的治安我丐帮就包了,保证满足公子要求。”
今日,赵令畤对丐帮有了全新的认识,他感慨道:“身为天下第一帮,丐帮果然并非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这次会面,让钱庄看到了丐帮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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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令畤坐在精心雕刻的书桌前,享受着回笼觉。清晨的迷雾笼罩着整个颍州城,沙河和颍河的船只比往年多了一倍不止。清晨的街头巷尾,早已行人络绎不绝,他们忙着赶往各个工作地点。有钱的人会在路边的摊贩解决早餐,而穷苦人家只能拿出家里昨夜的剩饭剩菜应付一早的饥饿。
街上的行人,许多人都穿上了城东钱庄的统一麻衣制服,相较普通百姓,他们显得干净整洁,没有补丁,至少能抵挡些许春寒。城东做工的人们,不再面黄肌瘦,甚至有些人身上开始有些肉色,他们的体力也相较其他人更大。
清晨,晏几道偶遇了赵平安,得知赵令畤在医学堂对面的二楼睡觉,他立刻跑过来闲谈。晏几道坐在根雕书桌旁吃着早餐,静等赵令畤醒来。或许是药膳的香味刺激,赵令畤没过多久便睁开眼睛,看着晏几道说:“大哥!你礼貌吗?没见小弟在此小憩?吃早膳不能远点?”
晏几道刚用完早餐,他端起赵令畤的茶水喝了一口,笑道:“最近见贤弟一面不容易啊!这不是你睡觉,我坐在这里守着你,你又有礼貌了?”赵令畤紧紧身上披着的薄被,问道:“有事直说吧!”
晏几道侧身靠近赵令畤,小声问道:“昨日张子说,要来学堂;该如何安排?”赵令畤眼珠子一转,说道:“你把学童和夜校都交给他,主动让贤;过几天蒙学堂要开了,我们另起炉灶;对了把吕三公子也带上。”
晏几道疑问道:“秦观、李公麟呢?”赵令畤伸伸懒腰,说:“他们暂时不能跑!让他们没事找张子诉苦。我是听闻吕大忠、吕大钧、吕大临、范育、苏炳、游师雄、种师道、潘拯、李复、田腴、邵靖、张舜民、薛昌朝都是张子的徒弟。正所谓“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
赵令畤凑近说道:“大哥!教学上要和张子形成擂台之势;我准备每个月进行一次比试;看你和张子谁教的童子学识更厉害,再将比试胜出的学童,与颍州文人士子比斗一番。”晏几道手里拿着的茶杯直接掉地上,说:“开蒙学,还每月和医学堂的学子比斗?贤弟你脑抽了吧!拿大哥开心呢?”
赵令畤尴尬的解释道:“没说一定要赢啊,但也不能输太惨不是?贤兄,你看看张子的弟子,眼馋不?为了城东的教育,委屈下!只要张子力不从心,迟早会招几位徒子徒孙过来不是?再说聚贤堂也在招人。有合适的人才,优先推给蒙学堂,可好?”
晏几道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迎难而上的说:“把三位吕公子给我,还有我要用仓库,这两天就把蒙学堂办起来。”赵令畤两手一摊,说:“没有问题,张子这棵树上,能薅多少羊毛,就看贤兄的了。”
张载这人可不简单,能文能武!21岁时,听说范仲淹来陕西了,立马带着他写的《边议九条》奔赴延州。52岁的范仲淹与张载进行过一次深入的对谈;事后范仲淹如此评价张载:“儒家自有名教,何事于兵?”意思是说张载作为一个读书人,应该着力重振儒学,而不要想着从军博取功名。没说出来的一层意思是,唉,这已经过了建立军功的时代了,年轻人。
临别时,范仲淹送了张载一本《中庸》,勉励他说,要下苦功夫。
张载23岁那年,刚在庆州(今甘肃庆阳)修完新城的范仲淹,遂请张载到庆州相见。张载应邀写了《庆州大顺城记》,范仲淹自掏腰包,给了张载一笔钱当作稿费。
这笔钱支持了10年后,他弟弟张戬进京考进士,和又5年后,张载本人进京考进士的所有花费。可见范仲淹对张载是如何的重视。
600年后,明末大儒黄宗羲在《宋元学案》中对范仲淹的高度评价,肯定了范仲淹在培养后辈学者方面的卓越贡献。他的一生,粹然无瑕,尤其是在引导张载入圣人之室的过程中,更是功不可没。
赵令畤一想到如此人物来到颍州城东,他怎能错过这个机会呢?岂有不薅羊毛之理?不但要薅!还要往死里薅!要想从这位杰出的大儒身上获得资源,就必须与他深入交流,甚至在治学、变法上紧逼甚至压制他。让张载感受到压力,进而“弟子服其劳”,为学术研究付出更多的努力。
赵令畤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不禁兴奋地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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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了晏几道,赵令畤沐浴在春日的阳光下,户外一片晴空万里。尽管天空中有朵朵白云,但这无疑是一个踏春的好日子。他走在新修的青石板路上,一边欣赏着小树苗茁壮的成长,一边看着苗圃匠人正向新田里移植冬小麦。在一片小麦田的中央,清澈的水塘上居然飘着几片荷叶。
赵令畤带着50人的护卫队,坐在躺椅上悠哉地行走在青石板路上。他看着横平竖直的灌溉水沟,以及平整又方正的试验田。每块试验田的旁边都立着标牌,诸如羊粪小麦实验田、复合1号发酵粪肥试验田、发酵(猪)粪肥试验田、尿素试验田、草木灰试验田等。
停停走走,行进了一段路程后,赵令畤发现前方田边有三位老者和一位青年正在指指点点。走近一看,原来是吕公着、邓御夫、张载和欧阳辩四位先生。赵令畤礼貌地向众人一一见礼。
吕公着捋着胡须说道:“刚才我们正在聊,张儒在午井镇搞的试验井田,方里而井,井九百亩。其中为公田,八家皆私百亩,同养公田。公事毕,然后敢治私事。”(意思是一里见方的土地定为一方井田,每一井田九百亩地,中间一块是公田。八家都有一百亩私田,首先共同耕作公田;公田农事完毕,才敢忙私田上的农活。)
吕公着继续说:“这与你的搞法有些相似。张儒认为家不富、志不宁;为实现万世开太平的构想,就需要恢复井田‘渐复三代’。既然你来了,说说你对这田地改革的看法?这里没有君臣师徒辈分,大胆地说。”
赵令畤小心翼翼地说:“我说了?有什么不中听了,各位长辈可别怪罪。”
众人皆点头,催促他快说。
赵令畤清了清嗓子,说道:“先说总结:张子是错的!再说不可行之处:天下田都有主,拿什么分给农户?实施起来,要么执行不下去,要么张儒下野,要么天下反。再说说我的做法:钱庄今后会大量收田地,利用钱庄的实力将田地皆改造为上等田或上等地;这得花不少钱,不是农户承担得起的。即便改造不成,也会因地制宜,规划适合种植的作物。”
赵令畤看向邓御夫说:“今后农学堂,要取天下之土,研究每种土,适合种植什么作物,什么土最适合种农作物;土壤如何改良适合种植作物。”邓御夫闻言,立马拿出纸笔开始记录。
他接着又说:“除了土壤,咱们还得研究虫子。哪些虫子对农作物有好处,哪些得消灭,哪些动物专吃有害之虫。”
赵令畤站在众人面前,神色坚定地说:“这事啊,光靠邓老先生一个人可不行。要钱庄提供大量的金银,要成千上万的读书人,像邓老一样;还要很多很多像欧阳丹一样的苗圃匠人一同参与。只要满足上述条件,我是很有自信,让大宋亩产翻倍的。”
听到这里,众人纷纷点头,尤其是邓御夫,他边记录边说道:“按照公子的思路走下去,我也相信亩产能翻倍。实际上,将土地改造为上等田,再使用发酵肥,每季亩产2石(约300斤)并非难事。”
张子深思片刻,问道:“这些田地究竟归属于谁?谁来种植?原有的农户又将如何处理?”
赵令畤知道这个问题无法回避,坦率地回答:“所有田地都将归钱庄所有。今后没有农户,只有种田的匠人。钱庄会将土地承包给擅长种地的匠人,并为他们提供基本工资。匠人若想过上好日子,唯有努力学习,勤奋工作;承包更多土地,招募更多的组员,共同生产。”
赵令畤望向田间耕作的匠人们说:“至于产出的分配,可以分为三个部分:钱庄的标准、农学堂的标准以及组长自由分配的部分。这样可以保证组员的基本利益。同时,组员也可以自由选择是否离开原有的团队。另外,所有土地的承包额度是可以竞争的,在保障原有种植匠人团队利益的基础上,允许合理的竞争。”
吕公着紧接着问道:“假若原有地主不愿意将土地出售给钱庄,怎么办?”
赵令畤哼哼笑了两声,说:“一看钱庄的实力,二看诸位股东的力量,三看有志者是不是齐心,四必要时用钱砸,五总有卖的;六看农学堂的发展了。”
张子摇摇头表示:“你这田地,得投多少钱?简直是个无底洞,成本恐怕难以收回。”赵令畤摊开双手,坦然回答:“钱庄有钱!短时间就没指望赚钱,但钱庄必须有田,得有能力养活自己。我刚来颍州时,才20人不到;仅仅3个月的时间,现在钱庄已经养活了2万3千人。没有足够的田地,等到灾年,钱庄岂能生存?从长远来看,钱庄的亩产必须与为钱庄做事的人口增长相适应,这也是对股东和钱庄员工负责。”
吕公着捋着胡须,神秘地笑了笑:“你知道钱庄现在拥有多少田契吗?荒地2800亩,旱田1100亩,水田3300亩。而你开垦了多少?”
邓御夫翻了翻账册,顺口回答:“开垦药田2820亩,开垦田地609亩,水田1000亩。种植的漆树、桐树、油茶树、构树、胡桃树等,共计576亩。”
吕公着比了个手势,说道:“看!你的田亩数在减少!”
赵令畤也不争辩,只是问:“现在颍州的商税是多少?”
吕公着不假思索地回答:“两。”
赵令畤让李师师记下这个数字,又问:“开封和杭州的商税呢?”
吕公着随口回答:“开封两,杭州两,苏州两。你还想了解什么?”
赵令畤点头说:“田地的税收,钱庄一分都不会少。如果吕大人能够给予支持,钱庄有信心商税超过杭州。”
种田也要学习的观念,对张子来说,冲击很大。他从未想过,种田的农户居然还需要上学才能种田。而吕公着则被赵令畤提到的商税超过杭州的设想所震撼。他觉得,如果真能实现这个目标,政策上给予钱庄一些便利也不是不可以。至少这样能让钱庄有钱研发肥料,为全国的粮食丰收提供一条捷径。
邓御夫作为农学专家,对赵令畤提出的农学研究方向十分赞同。要不是几位大人都在,都想马上着手研究了。欧阳辩则在一旁看戏,也捕捉到另一件事,农学堂缺人,或许在这方面可以帮帮赵令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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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教九流”异乎“上中下九流”
三教九流”一词最早见于东汉章炳的《汉书·艺文志》。到了隋唐,“九流”才与三教结合,具体包含:
儒家:学习经书,传播理念
道家:修道炼丹,求长生不老
佛家:剃度出家,行善积德
法家:研究法律,明晓国家典章
墨家:崇尚节俭,重视“兼爱”
农家:从事农业生产
杂家:学习百家之长
阴阳家:研究天文地理
纵横家:讲究策略布局
上流天上地下,下流尘埃里生存
民间有句顺口溜直白地概括了“上九流”的内涵:
“一流佛祖二流天,三流君王四流官,五流阁老六宰相,七进八举九解元。”
“中九流”的范围要广得多:
“一流秀才二流医,三流丹青四流皮,五流弹唱六流金,七僧八道九棋琴。”
民谣中直白地指出了下九流的种种职业:
“一流高台二流吹,三流马戏四流推,五流池子六搓背,七修八配九娼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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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朝田亩制度》把天下田分为九等,即上上、上中、上下(2石);中上、中中、中下(15石),下上、下中、下下(1石)。
《宋代经济史》作者漆侠计算,宋代垦田面积达到72亿亩,南方水稻亩产约353市斤,北方小麦亩产约178市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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