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柠檬村半数以上的房屋都变成了废墟和焦木，几缕黑烟升腾而起，仿佛依旧在零星燃烧。
乔斯手里那把巨剑的剑刃死死抵着安苏的喉咙，好似只要他稍稍一用力就会让它切断安苏的呼吸。
“你冷静点，孩子。”伯爵凝视着乔斯那双泛着黄光的眼睛，它的模样就跟苍狮的瞳孔如出一辙。
“告诉我！”乔斯怒吼着将剑刃更深的抵向安苏，一道鲜血从破掉的皮肉中渗了出来，顺着锋利的剑刃滴到了地面。
“魔血。”伊兰回答，剑魔术士的感情极少外露，这是他们的通病，所以，伊兰的嗓音如同他菱角分明的面孔一般毫无涟漪，“只有魔血才能解救变成石像的人。”
“伊兰。”安苏想要阻止他。
“魔血？”乔斯的神情变得有些恍惚，“怎样才能得到它？”
“杀掉魔蝙之王。”西普的声音随即响起，他走上前去站到乔斯的面前，“可是以你目前的状况，你去了也只能白白送死。”
伯爵担忧的望向西普，他的表情平淡如初，但语气却无法掩饰仇恨。
“它在哪？魔蝙之王在哪？”乔斯咆哮着。
“帕罗大陆西北部的黑山，那是它的老巢。”
“我为什么还要呆在这里。”乔斯怔怔的说，他将剑丢到地面，意欲转身离开。
“等等。”西普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乔斯一个反身险些将西普推倒在地。
“我说过你这样去只能送死。”西普毫不示弱。
“我不去我父亲就会死。”愤怒让乔斯的全身颤抖着，他指向那尊黑色的雕像，甚至都不忍再次凝视父亲那张痛苦的脸。
“我父母就死在黑山，那时我连救他们的机会都不曾有过。”西普撇过头去，睫毛上那圈黯淡的光晕覆盖着他的眼睑，“但我从来没有放弃过替他们报仇，只是……我们不能白白送死。”他抬起头坚定的望着乔斯，“你如果死了，这个世界上就更没有人能救你父亲了。”
伯爵上前一步扶住乔斯的肩膀，“孩子，西普说得没错，我们不能白白送死，这样做于事无补，反倒会增强魔蝙之王的威力，它会吸收强者亡灵的力量使之成为自己的，从而变得更加强大。况且，你父亲只是变成了石雕，等有一天你有能力杀死魔蝙之王时再去取它的血救回你父亲也不迟。”
“他能挨过去吗？”乔斯望着雕像渐渐平静了下来。
“或许还能因祸得福。”伯爵说，“如果你三十年后才有能力救他，他到时仍然只是现在的年龄，这意味着你的年龄将超过你父亲。”说到这里伯爵摇了摇头，“呃，希望你能尽快拥有救他的力量，不然，我很担忧你父亲会很不习惯有个比自己年龄还大的儿子。”
伯爵的话让乔斯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
“当务之急我们得尽快离开柠檬村。”伊兰提醒同伴，“现在苍狮剑的继承人已经找到，魔蝙之王不会放弃继续追杀苍狮剑的主人，如果我们不离开，柠檬村还将再次遭受攻击。”
“离开？你是说我吗？”乔斯紧张的望着伊兰，他不想丢下他的父亲去任何地方。
“是的，乔斯。”伯爵说，“你放心，我会把你父亲安排到我府上的贵宾房里，没有人可以伤害他一丝一毫。”
“不——”乔斯激动的吼了起来，“我不能离开这里，我要——”
“孩子。”安苏打断了他，她指着身后那片焦土，“看到了吗？这就是魔蝙的所作所为，如果我们不离开，柠檬村将有更多村民变成雕塑。”
乔斯望向西普身后一言不发的艾丽，她担忧的表情让人心碎。
“可你们要带我去哪？”乔斯的呼吸变得艰涩。
“去极地山。”安苏回答，“那里是帕罗大陆的最北面，苍狮的领地，也是我们剑魔术士的始发地，你将在那里得到最全面的训练，直到你有能力挑战魔蝙之王救回你父亲。”说完，四名剑魔术士集体单脚下跪，他们将自己的佩剑迅速从剑鞘里拔出，平放在弯曲的膝盖上。
“你们做什么？”乔斯吓得后退一步。
“乔斯，苍狮之主，我们的领袖，我们发誓将永远效忠你。”几名剑魔术士齐齐高喊着，然后伊兰起身带头将佩剑举过头顶直指苍穹，“以上一代剑魔师的名义，我们发誓——”
“我们发誓——”其余的剑魔术士也站了起来将剑举过头顶。
“永远效忠拥有苍狮之剑的剑魔师——”
“永远效忠！永远效忠！永远效忠！”这片呐喊声久久的回荡在柠檬村的废墟上，十年后，当艾丽在伊塔赛伦与乔斯阔别重逢时，她似乎也能听到这让人激动的阵阵呐喊。
整整一天，村民在卡尔维洛伯爵的带领下，开始了重建家园，他们在废墟中寻找那些还有利用价值的物品，伯爵府因为魔法层的保护安然无恙，他命仆人将偌大的前院收拾干净，并搭起了临时性的帐篷，那里成了村民们的暂时庇护所。
艾丽见到了爸妈、姨妈跟她的姐妹，他们都很平安，这让她扑倒在父亲的怀里哭个不停，或许是因为激动，或许是因为即将与乔斯分开，她的心情很复杂，久久的，她变得沉默。
村长带着村委会的成员游走在庇护所内，他们挨家挨户的慰问，给村民们打气，所有人都显得心情澎拜，脸上写满了决心，他们坚信柠檬村是不会被轻易打倒的。
就在一切快要安定下来时，西普走到了米兹希尔德一家面前，他向大家问了声好，然后礼貌的询问米兹希尔德先生跟太太，自己能否带艾丽离开一小段时间。
米兹希尔德先生望着艾丽失魂落魄的模样，然后表示只要艾丽不反对，他是没有理由反对的，于是，西普望向艾丽。她环视着家人，再看向了西普，然后将手搭在了他伸出的手心上。
他们一起走出了伯爵府，艾丽发现小野猫跟西普那匹黑马正被仆人牵到大门口等着他们。
“我们要去哪，西普？”艾丽涣散的询问。
“去跟乔斯道别。”西普牵着艾丽走到了小野猫的面前，但艾丽明显有些退缩，“怎么了？”他担忧的问。
“他或许已经走了。”艾丽艰难的回答。
“如果我们骑快些还能赶上。”西普从仆人手中接过缰绳递给了艾丽，“你别告诉你忘了怎么骑马了，那会让我觉得很失败。”
“失败？”
“嗯，如果像你这样有天赋的徒弟都不能好好骑马，那只能证明我这个教练很失败。”
艾丽欣慰的笑了起来，她发现西普天生就有一种治愈人心的力量。她尝试着接过了缰绳，然后熟练的翻身一跃坐了上去。
两人上马以后，急速向南并肩骑去，那里有一处浅水滩，可以横跨柠檬村的整条护村河，也是出村的捷径。
风在耳边呼啸着，到处都是夕阳投射下的树影。
艾丽感觉脸蛋很烫，呼吸都快被凝固住，她一直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当他们驱马到达河对岸时，他们看到了半山腰上几匹缓慢行走的马匹，“乔斯！乔斯！”艾丽大声的吼了起来，山上似乎有了回应，她看到乔斯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他跟伊兰坐的同一匹马。
“艾丽！”乔斯踉跄向前走到了山崖边沿，他对着山下吼道，“我没事，放心吧。”
“乔斯。”艾丽也从小野猫身上跳了下去，她向着山脚拼命的跑，“你要好好保护自己，知道吗？”
“知道，你不要担心！”
“你不许在外面闯祸！不许跟别人打架！”艾丽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吼着，“如果有人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不管有多远，我都会赶过去帮助你！”
“艾丽，你别像老奶奶一样啰嗦了！我会变得很强，强到可以救回我父亲，可以保护你！”乔斯随后提高了音量，“听着西普，我只是暂时把艾丽交给你，你要是敢欺负她，我不会放过你的。”他站在山崖边使劲的向他们挥手告别，“西普！艾丽是我的，总有一天我会回来带走她，你不许乘虚而入！”
“听你这么一说，我还非得先下手为强了！”西普已经跳下了马走到了艾丽身后，“喂，乔斯！”他大声的说，“你要是慢吞吞的回不来，艾丽可就是我的了！”
“你们在胡说什么？”艾丽莫名其妙的望向西普，她感觉脑袋再次变得像团浆糊，这都是些什么对白。
乔斯再次向他们挥了挥手，然后回到了马上，几名剑魔术士也向山脚下的两个孩子挥手告别。
艾丽站在原地一直看着他们走远，最后，马匹消失在了山腰的转角处，她的视线慢慢模糊，就像朦胧的月色映衬在黑夜中。
西普比艾丽高了整整一个头，他将手放到艾丽的头上，就像抚摸着小猫一般轻柔，“我们回去吧，天色已经不早了。”
艾丽用手臂横着擦干了自己的眼泪，她回过头望向西普，对他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