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长生殿惊变
“是剧毒，蔓延的实在太快。”太医哀叹一声，紧接着苏思云便放声大哭，泪涕不断外泄，而她的手却是紧紧搂着孩子那渐渐僵硬的身子，沉溺于哀痛的情绪当中。
“你说什么？”苏思云厉声尖叫，凄惨的声音骇到所有人的心中。
所以，他对我说，关于大皇子的死，他不会向任何人追究。他终究是在怀疑我吗？还是又一次的布局阴谋？
“只有三个月啊……三个月你们都等不了吗？”我双手无力的由她肩上划落，“你不能体会，亲眼看到一个已经成形的死婴由我腹中引产而出的感觉……那是我的孩子！”
只见血沿着我的下身开始弥漫，殷红的一片将我的裙角染红，所有人都被这出人意料的一幕惊呆了，瞠目结舌的看着。
韩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很坚定的吐出两个字，“不恨！”
他猛然回神，立刻朝太医嘶吼道，“你干杵在那做什么，快救人，快救孩子……”
靠在他的怀中，我依旧没止住自己的哭泣之声，只是伸手回拥着他，“我不怪你……不怪你……”
祈佑的步伐僵了一下，回首睇了一眼面如死灰的孩子，毅然转身，随我而去。
“对不起……对不起……”浣薇不断对我说着对不起，不断的道歉。
他只答，皇后之位，我承诺过给你，除你之外，任何人妄想。
“辰主子，你给太后那句‘沈绣珠’不知是何意？”韩冥的声音冷冷的由插屏另一端传了进来，隔着插屏我只看的见他的身影，却看不清他的神情。
“都说苏贵人很有城府了，您太不小心了。”莫兰的声音中有些责怪，甚至藏了一些看好戏之态。
浣薇凑上前，伸出一个手指轻轻划过孩子的脸颊，再点了点他的唇，笑道，“奴才倒是觉得，主子您的孩子出生，一定比他还好看。”
“我今天只想问你，十三年前的变故，可是沈家的变故？”
“主子说的不错，人知初，性本善。可是您也要知道，坏人终究是坏人，他们必须要为自己做的错事负责。”心婉将一直跪坐在地痛苦不止的浣薇扶起，“人都要学会坚强，心慈手软您就注定不能成为强者。”
祈佑一口回绝，给了三个字，“不可能。”
我立刻想要接过她手中的药碗，“不用了，这么热的天，喝点凉药没有大碍。”
我骤然沉默，指尖抚过插屏，“记得多年前在雪地你背我走的那条路吗？我相信了你，我告诉了你我的真名，如今你能不能如当时我对你那般，告诉我实情？”
回到寝宫，最先见到的是守夜的莫兰与心婉，她们见我来先是行个礼，后恭敬的迎我进去。
我的眼神依旧呆滞，但是却开口说话了，“害人谁不会呢？我也会。可我始终相信人知初，性本善。他们做任何错事都有他们的原因，他们可恨必定有可怜之处。所以我每做一件事都不会做的太绝，我会给他们留一条生路。可为什么我的仁慈，最终换来的是什么？”
“常听人说，有了孩子的姑娘呀……每日总是疑神疑鬼的，今个奴才总算是见识到了。”浣薇打趣而取笑着我，她这个丫头在我面前还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辛苦你了，浣薇，我这个主子很难伺候吧。”拿起药勺，放在嘴边轻轻吹散热气，然后一口咽下。只有一个字形容——苦。这到底是什么药呀，苦到这种程度，真怀念连曦的茶，真怀念……昱国的一切。
“怎么会，主子你是奴才见过最和善的主子了。”
“静夫人怀孕那夜，太后昭云珠去太后殿说话，我记得你也在里面，你们说了什么导致云珠一出殿便晕倒？”我问起了一直藏在心中始终不能解释的一个问题。
“只要你不做伤害祈佑的事，任何事，我都会为你保证，会站在你这一边。”我缓缓由插屏后走出，正对上韩冥已经湿润的眼睛，我亲口对他下了一个保证！
门突然被推开，吓了我一大跳。定睛一看，是浣薇端着药进来了，她小心翼翼的端着刚热好的药生怕会洒了出来，最后来到桌旁放下，“主子快喝吧。”
躺在苏思云的寝榻之上，听着太医当着我与祈佑的面前说，这个孩子，已无力回天。我依旧如此平静……怔然盯着祈佑的侧脸，我的心很疼……我防着所有后宫的宫嫔却始终没有防过祈佑，原来这就是天意，天竟然连我与连城最后一丝骨血都不留给我。
“主子，听闻您今夜与苏贵人发生了冲突。”莫兰永远是好奇心最重，也最爱言是非之人，“您以后可要当心她哦，别看她外表那么单纯，其实她可有城府了，她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对您不利的。”
“大皇子死的时候……那满脸黑气，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因为连城死前，与他一模一样。浣薇，那毒是连曦给你的吧……真狠，真狠。”我的脑海中匆匆闪过大皇子与连城死前那一刻，脸上所有的症状，何其相似？
今早我派浣薇带话去太后殿，希望能见韩冥一面，还给太后带去三个字“沈绣珠”。果然，不出一个时辰，韩冥就来到昭凤宫，我屏退左右隔着插屏与之会面，只为了防人说闲话。不过即使是这样，也还是会有人说闲话的，可我不介意，难道我被宫人说的闲话还少吗？
浣薇蜷曲身子，泪水滴滴溅落在地，蔓延了一块又一块的水迹，“苏思云根本不知道我们会害她的孩子。上头吩咐给她的任务，只要请你去长生殿，我们有个计谋能将你驱逐出宫。”
“放下焕儿！”一声尖锐的怒语夹杂着担忧扼断了我们的笑声，怀中的孩子许是被这一声惊到，又哇哇大哭了起来。
看着她如此，我笑了起来，泪水随之滴落，胸口压抑，“知道吗？十五岁，我经历了丧父之痛，丧母之痛。二十二岁，我经历了丧夫之痛，丧子之痛。到如今，我还有什么理由继续活下去呢？永远没有什么能比那四痛还要痛的。”拿着带血的帕子将自己脸上的泪痕抹了去，继续道，“纳兰永焕虽不是我的孩子，可他却是无辜的小生命，他还在襁褓之中，他什么都不懂。你们怎么能忍心残害这样一个孩子？人说虎毒不食子，苏思云作为母亲，真的忍心如此对自己的孩子？”
浣薇听到此，脸色惨白一片，“浣薇一直将您当作自己的主子，从来不想去伤害您。但是……奴才这次真的是身不由己……”她手中沾染血迹的帕子飘落在床，我松开了她的手腕，将那方帕子拾起紧撰手心。
“主子，孩子没了可以再生的。”心婉将被褥为我腋好，关怀的安慰了一句。
“浣薇你看，用焕将来定是个美男子，长的多水灵呀……”我继续逗弄着这个孩子。
“为何不恨？”
撑着头，我开始思考着孩子的名字。匍匐在窗槛之上遥望那火红的一片枫林，侧目沉思良久。若是个男孩就叫……连忆城，若是个女孩就叫……连承欢。
祈佑用力气将胳膊抽回，“够了！”说罢，头也不回的朝苏思云走去。
才走出几步的祈佑闻声霍然回首，怔怔的呆立在原地看着跌在地上的我，呆住了。许就都不曾说一句话。
“皇上！”苏思云在原地朝祈佑大喊一声，“您……不要臣妾了？焕儿……也是您的孩子啊！”
在养心殿与祈佑聊到子时三刻才罢，原本祈佑要流我于养心殿就寝，但是我却婉拒了。只道，“我来这，不是为了做你的妃，而是为了保我的孩子。”祈佑未做他言，只吩咐左右侍卫用他的龙辇护送我回宫。
“孩子……救……我的孩子……”看着所有不动声色的人，我近乎绝望的用尽自己的全身力气喊道，“纳兰祈佑……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纳兰？”他的眼眶有些微红，在听到我这句话时有那一刻的不敢置信。
苏思云这个人，我还是暂时不要再去招惹了，能避则避吧。
六年前，谋逆罪名，满门抄斩。
孩子突然“咯咯”的笑了起来，我们也被他逗的开心起来，笑声源源不断的回荡在四周。
祈佑，既然你不想听我的解释，不想知道一切，那就误会下去吧。
次日我听闻一个消息，展慕天被封为侍中，侍从皇帝左右，是个不错的官位。真没想到祈佑会如此看中展慕天，十六岁初为状元便一举封为侍中，相信朝廷中会有许多人不满吧，也不知展慕天能否承受住四面而来的压力。
浣薇的眼眶红肿，似乎经过一番大哭，而今我一番质问，泪水再次滴落，“对不起……主子……奴才没有想要害您，更没想到您的孩子……奴才真的没有想要害您……”
长生殿
我知道，这个后宫皆在猜测我腹中之子到底是谁的，祈佑没有解释，我更没有解释。流言蜚语就这样铺天盖地的四处流传着。
这一声吸引着我们的目光急速凝聚在怀中那个孩子脸上，只见一团黑气正悄然蔓延在孩子的脸上，顷刻间已弥漫一脸，而孩子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也渐渐合起。
“忆城，承欢……”我喃喃着这两个名字，笑容渐浮，心情甚好。
祈佑紧紧握拳，一步步的朝我走来，冷漠之气充斥全身，与我对视许久，却始终不发一语。
插屏另一端突然安静了下来，我静坐等待着他对我说实情，虽然我的心中隐隐有个底，但是我还希望能亲口听他说。
我问为什么，难道你不想一网打尽？
寂寞正云雾，深夜风烟袭，幽香暗断魂。
根本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将手抽回，而且用了那么大的力气，我脚底一个重心不稳便狠狠的向后仰，直接摔在地上。看着他一步步的朝我远去，似乎急着想看纳兰永焕最后一面。而我的下身开始疼痛、麻木，一阵冰凉之感由下身划出。我的冷汗一滴滴的掉落，痛到我连叫喊的声音都没有。
“不知苏贵人召我前来有何赐教？”瞥了她一眼，今日她穿的格外妖娆，艳丽治容。头顶灵蛇髻，珠翠环绕，显然是经过一番精心打扮，难道她是刻意如此？
十三年前，遭遇变故，侥幸逃脱。
看着微弱的烛光映照在她侧脸，那一刹那我仿佛再见到云珠。她总是在深中将那一碗汤热了一遍又一遍的等我回来。
这个男人……就是我馥雅爱了七年的男人，这个男人……就是我馥雅甘愿为他牺牲一切的男人，这个男人……就是如此一次又一次伤害我的男人。
我挺着疲累无力的身子朝浣薇而去，苏思云已经派人请我五回了，也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不能去，很有可能是个计谋，想危害我的孩子。
握着她的手开始颤抖，泪水弥漫了眼眶，我没想到，真的是浣薇。我是如此信任她……而她却出卖了我，我冷冷的笑道，“是我错了……这个世上怎会有第二个……云珠。”是我傻，竟傻到将她当作第二个云珠，但浣薇终究是浣薇，怎么可能变成云珠呢？
李太医为我诊脉时说过，待产期是正月前后几日，算算日子，大概还有三个多月。只要我再坚持三个月，孩子就能安然出生了，该取个什么名好呢？
苏思云立刻抬头想说些什么，突然间，孩子的哭声遏止，苏贵人身后的奶娘大叫一声，“大皇子！”
那日与珠儿失散之后，我倒在了韩府门外……那时正碰上姐姐，她得皇上命回家省亲，正好，救下了我。姐姐她本性很善良，根本不愿卷入那是非之中，为了帮我，她这么多年都在与杜皇后斗。
——那次之后，我就与哥哥失散了，为了找寻他，我游荡在外皆以偷为生。
“我想，你已经猜到了吧。是的，我是珠儿的哥哥，沈逸西。
“他们说……主子你知道的太多，绝对不能再留你于皇上身边，否则会坏了他们的大事。所以我们利用大皇子嫁祸给你，让皇上赶您离开。奴才真没想到会害了您的孩子……他竟将您推开……”浣薇匍匐在地，不断的磕着响头，‘咚咚’之声不断回响格外刺耳。额头上也被磕破，血沿着额角划到脸颊。
可祈佑说，苏思云的内心绝不如外表那么单纯，她的心中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她不说，定是有所顾忌。所以他打算，用宠爱慢慢化解她的戒心，让她将隐藏与亓国的奸细全数抖露出来。
七年前云珠说，六年前满门抄斩。七年后，韩冥对我说，十三年前家遭遇变故。时间竟然出奇的吻合……这到底是巧合还是……
我带着淡宛的笑容坐在圆凳之上，静静的等待着浣薇回来。无聊之即，将随身携带这的夜明珠取了出来，云珠……云珠和太后有什么关系？或许说，云珠和韩冥会不会有关系？如果没有关系，无缘无故为何要说起我？云珠与他们很熟？
看着此情此景，我终于明白了，原来她召我来就是为了演这一场戏。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苏思云竟连自己亲生孩子都能牺牲。如今，一些矛头都指向于我，我当然是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可我并不在乎他们信不信，我只在乎祈佑信不信。
“珠儿一直都不知道我就是她的哥哥，那夜我将实情告诉了她，因为我知道，她即将要成为皇上下一个牺牲的人。我怕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很平静，平静到……仿佛像一个木偶，神色黯淡无光。没想到，她一出殿便晕倒了，站在里边看着她那娇弱的身子，我好想上去扶她……但是我不能。头一次，我恨自己的无能，竟然连妹妹都保护不了。”说到动情处，他的声音逐渐哽咽，嗓音有些颤抖。
在场所有奴才皆冷抽一口气，数百双质疑的神色开始扫视着我，包括……祈佑。
双阙笼烟，淡淡凝素。
当我来到长生殿时，唯有几名奴才在外侯着，当我问起苏贵人之时，她们便请我去了寝宫侯苏思云。等了许久却不见她来，忽闻幕帘帐后传来几声啼哭之声，我觅声而去，一个金铸小巧的摇篮中，那名未满周岁的纳兰永焕正哇哇啼哭着，好不可怜。
听了这么多，我只给了祈佑一句话，“若真要化解她的戒心，皇后之位给她，太子之位给纳兰永焕。”
秋日是比较闷燥之季，怀着孩子的我心情也日渐压抑，看着已经隆起的小腹不免有些担忧。如今的我若没有重要的事绝对不会离开昭凤宫，就怕有个差池会令孩子不保。每日的膳食与补药都是浣薇亲自去准备，所有的东西只能经浣薇一个人的手。如若莫兰与心婉碰过，我是绝对不会碰它分毫的。虽然这样未免太过疑神疑鬼，但我一直都认为小心使得万年船，所以至今我的孩子仍安然在我的腹中成长着。
哥哥！
祈佑闻声立刻转身，我却伸手用尽全力握住了他的胳膊，“我想解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一听到这我便笑的更开心了，高兴到能支撑着自己的身子下床了，浣薇怔怔的看着我，泪水依旧滴落。我看的到她眼中的真诚，那是难以做假的担忧，我跪下身子与之平视，“好呀，苏思云想要害我，现在把她自己的孩子给害了。”我不禁笑了出声，眼泪也滚滚而落，“为什么，我知道你们要对付祈佑……我没有插手，我只想把这个孩子安全生下来。只要生了下来，我就会离开，会走的远远的。为什么你们就是不放过我！为什么！”我的声音如斯凄厉，紧掐着浣薇的双肩不断的摇晃着，哭喊着。
“我感觉你对我有诸多戒备。”她轻轻晃动着身子，打算让孩子止住哭声，可是仍啼哭不止。
不搭理她的取笑，心疼的抚慰着怀中那娇弱的孩子，他的哭声也渐渐止住，带着泪痕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此时，我打心眼里喜欢上这个孩子，尽管他是苏思云所出。
我郑重的说了一个字，“好。”
浣薇在一旁抿嘴轻笑，“主子瞧您心疼的，若您为母亲，肯定是世界上最好的母亲。”
但她说的确实在理，苏思云怎会傻到当众对我下毒手，说不准她有什么事要对我说呢？
韩冥的声音颇有激动之色，我听着他那满腹仇恨的话语，再次沉默了。原来当年的杜皇后与韩昭仪的十年之争竟是因沈家灭门而挑起的，我一直都以为她是一个野心极大的女人，原来，却是事出有因。
太医被祈佑那疯狂之色骇了一下，手中的药厢一个没拿稳摔在了地上，巨大的回响声惊了所有人，他们冲上前七手八脚的将我由地上抬起，往苏思云的寝榻而去。祈佑大步跟在其后，我仰头对上他那双愧疚、心疼、自责的目光，我的泪水沿着眼交滴落。
“你恨皇上吗？”听到这里，我想到一个最大的关键，杀妹之仇！
直到浣薇一声，“主子……血……血……”她冲上前将我搂在怀中，泪水汹涌如洪倾洒。
“是她……是她害了我的焕儿……是她。”苏思云一个回神，勃然变色，怒目切齿的将所有矛头对准我。
直到深夜，待我的身子稍稍有些好转便由长生殿转移回昭凤宫，祈佑本是要陪我回宫的，我却要他留在长生殿陪苏思云。他犹豫再三也抵不过我的坚持，留在了长生殿陪她。但是我知道，即使他留在苏思云身边，心中仍会牵挂着我。由刚才祈佑随我而去就能看出，苏思云在祈佑心中的真正地位，如果祈佑真爱苏思云，一定会留下陪这样一个丧失孩子的母亲，而不是随我而去，担心一个怀着他人孩子的女人。愧疚也好，心疼也罢，这个孩子终是经他之手才会黯然殒去的。我要他一辈子都记住，这是他欠了我的。
我不禁上前将孩子由摇篮中搂出，有些笨拙的拍着她的脊背，细声安慰，“永焕乖，不哭……你的母妃的，怎么丢你一人在此不管？”
还记得那日在碧迟宫我杀杜皇后的一幕吗？其实，是我怂恿皇上这样做的，因为，我要亲手杀了那个害的我家破人亡的女人。凭什么她做了那么多坏事还能留下一条命？”
我都已经将当初那个承诺看淡，而他却始终执着吗？我很乱，真的很乱。从何时起，我面对爱竟会如此紊乱，拿不定主意。理智说，现在已经容不得我一错再错了。
太医与祈佑几乎同一时间赶到寝宫，而太医只是稍看了一眼孩子，便沉痛的摇头，“皇上，贵人，大皇子已无力回天。”
那夜我躺在榻上再一次吐血，嫣红倾洒了满床的被褥，触目惊心。才端了满满一盆热水进来的浣薇一见此景，双手一抖，连盆都无法端住，“哐当”一声摔在地上，水洒满了一地。
脑海中猛然闪现出一抹灵光，难道韩冥是云珠的哥哥？
“留下来好吗？我们会有我们自己的孩子……以后我们的孩子就叫纳兰承欢……纳兰忆城……好吗？”他的声音也开始哽咽，声音中有微微的颤抖。
祈佑立刻冲到寝榻边，紧紧将我拥入怀中，“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本想保留着与祈佑那七日的美好回忆，顺利产出孩子厉害这个是非之地，可是上天不允。上天要这个我爱了七年的男人亲手毁了我唯一生存在世上的希望，为什么不能听我解释？为什么要那么用力的推开我？难道他连听我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吗？
我看着她焦急的样子，手紧掐住她那只有雪白的帕子正为我拭唇角血迹的手，“是不是你……浣薇……是不是你！只有你碰了那个孩子……”
“不知道主子你在担心什么？”浣薇的喘息声渐渐平复，颇为不解的朝我走来，小心的搀扶着我的胳膊，“主子，奴才知道您一直把这个孩子当作您的命在疼，所以担心苏贵人会加害你的孩子也在情理之中。但是依奴才来看，苏贵人应该不会蠢到在她的地方谋害您的孩子吧。”
浣薇见此情形‘咚’的一声跪倒在地，朝祈佑大喊，“不是的，主子虽然抱过大皇子，但是她绝对不会对大皇子下毒手……皇上明鉴……”
“快……快传太医。”苏思云的脸色惨白一片，刹那间变死灰，顿时，长生殿陷入一片混乱。这一切的一切像极了当年我亲手拿掉静夫人孩子的那一幕。
——家父沈询乃声名显赫，功高盖主的大将军，却在六年前被皇上以谋逆之罪而满门抄斩。
她们两人将瘫坐在地的我扶起，重新搀扶回床，将我安置好。我木然的凝望着锦帐，头深埋衾枕，泪水无声的划落。我太懦弱了，总是顾忌左右，有所保留。
“你们都退下吧。”现在的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我好累……真的好累。
当祈佑黯然回首望着床上的我时，我哭了，“祈佑……你知道吗，一个时辰前……我还在为这个孩子取名呢。我想，女孩的话，就叫纳兰承欢，男孩的话就叫纳兰忆城。”
“因为他是皇帝，他有他的苦衷，若珠儿不死，将会是我们死。”他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似乎在强忍着痛苦，“所以，你不能将我的身份告诉皇上。否则，会牵连出我怂恿他杀母之事，你能为我保密吗？”
这回去的路上我想了许多，皆是关于祈佑与我闲聊的话，让我最深刻的还是苏思云。我问他，既要宠她，却不封她，难道不怕她起疑？祈佑却是回了我一句不可思议的话，一年前，苏思云亲口对他坦承了自己的身份，那时的她已怀有身孕，她求祈佑能留下那个孩子。祈佑留下了她的孩子，而且，不计较她奸细的是很粉，给了她更多的宠爱。而苏思云也沉溺在这份宠爱之下，甘之如饴。
“皇上……你快来看看焕儿……最后一面。”苏思云低声哭泣着，不断唤着祈佑过去。
没走几步就看见浣薇独自倚靠在桌旁，单手支着摇摇欲坠的头，还有桌上一直摆放着的药……她一直在等我？我朝她缓步走去，浣薇或许是听见脚步声，立刻惊醒，“主子，您回来了。”她有些慌乱，目光急速投放在桌上的药，伸手在碗边试了一下温度，“哎呀，都凉透了，奴才再去给您热一遍。”
迈进寝宫门槛那一刻，我霍然顿住步伐，冷冷的扫她一眼，“莫兰你可听过，说是非者定是是非人。”
“可她突然请我过去，不免让人产生怀疑。”我仍是有些担心，我可不敢拿我的孩子去赌。
我想，苏思云是爱祈佑的，更爱那个孩子。所以她才坦承了自己的身份，恳求祈佑能留下那个孩子。
——十三年前我家遭遇变故，我侥幸逃了一条命，幸得她救了我。
“好吧，苏贵人都请了这么多次，我就去一趟吧。”
“是的，你不是说……会将这个孩子当你的孩子疼吗？所以我要带着孩子留在你身边……”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不断的划落，我强忍着全身的疼痛继续道，“本想等这个孩子出生后再告诉你我的决定……但是没想到……这个孩子，竟如此薄命……”
心婉和莫兰许是听到我的哭喊之声匆匆闯了进来，“主子怎么了？主子！”
“不懂你在说什么。”
“主子，长生殿又派人来请您过去了。”浣薇带着微微的喘息迈入寝宫，“已经第五回了，要不，您过去一趟？”
我的孩子换你的孩子，这算是公平了吧？
“主子……你咳血了……”她猛的冲上前来，跪伏在床榻之下。
浣薇忙收回手，不依，“主子，您的身子不行，一定得喝热的，您等着我，很快！”她生怕我会抢了她手中的药，一溜烟端着药碗就没了人影。
我一定会留下来的，一定会。
“和善？”我自嘲的笑了笑，“好了，你退下吧，我要安寝了。”淡淡的屏退了她，我拿着勺一口一口的饮着碗中那漆黑的药汁，苦涩的感觉蔓延了整个味觉。难道，如今的我给人的感觉还是和善吗？如果真的是和善的话，那我就很难呆在这个后宫，更难保全我的孩子。更何况，现在的祈佑也不便保我，因为他要从苏思云那下手，如果真调转头来保护我，他的计划就要泡汤了。
“苏贵人是多心了。”我悻悻一笑，随意回了句。
回首看着苏思云一个箭步冲上前来，一把夺过襁褓中的孩子，上下打量孩子一番，确定无恙之后才戒备的盯着我，“架子可真大，连请五回才肯移架前来。”
她听完，立刻默默垂首，噤声不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更不想看清，蓦然转入寝宫，将厚重的门关上，将她们两人隔离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