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我都看假
“预计从今天夜间开始，我国大部分地区将迎来一次明显的降温过程局地降幅可能超过10摄氏度。请大家及时增添衣物，做好防寒保暖措施，避免感冒”
林望姝匆匆浏览了一下手机上推送的新闻，然后关掉手机，起身去关办公室的窗户。
秋意渐深，吹风已经不算一件惬意的事，除了必要的通风外，其他时间林望姝都将屋里的窗户关得紧。
茶楼里已经有茶师因为感冒请假，这倒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对林望姝来说却不可以。
虞淮安不在，她就是管事的，除了管事还要做事，所以她没法请假，也不可以请假。
茶楼大小事宜都要经过她手，一旦有什么突发情况，总要有个出来主持事端的最重要的是核心圈层的维护，老板们为她的眼力和手艺买单，若是遇上急事，她不在，难免会怠慢各位。
譬如今天，骆茗川临时约她，说有一些重要的古物等着她决断。
他语气有些正式，和平时收藏那些观赏把玩的小物件时明显不同，林望姝也丝毫没有怠慢，敲定了时间就驱车前往他提供的地址。
地点是溧北有名的富人区，骆茗川早已跟门口警卫提前打好招呼，林望姝的车在例行登记之后被顺利放行，驶入地下车库的时候，她看到骆茗川已经提前站在电梯旁等她。
不同于以往的休闲随性，他今日穿了身笔挺西装，周身气质多了几分深沉和肃然。
林望姝停好车，骆茗川也迎了上来，同她打招呼：“林经理，麻烦你这么远跑一趟了。”
林望姝摇摇头，一边和他朝电梯走去，一边问道：“这是你客户的住宅么？”
“嗯。”骆茗川点头，“电话中没来得及细说，一会要见的这位不仅是我们私人银行的客户，还是我父亲的好友，是一位和我们家关系比较好的叔叔，姓姜，这几年圈子里兴起收藏热，他也逛了不少拍卖会，入手了一些藏品。”
林望姝轻微地点了点头。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两人踏进电梯，骆茗川按下楼层，然后侧身看着她说道：“姜叔独身，无儿无女，结发妻子年轻的时候就去世了，之后他一直没有再娶。现在年纪大了，想要离开溧北回老家养老。最近他委托我帮他进行资产管理，想要把手里的藏品重新拍卖变现，然后捐赠出去。”
林望姝眼中浮现出一抹讶异，随即转念一想，一个独身的老人，繁华世界都见识过了，钱财对他来说大概已经是身外之物了。
“东西有问题？”她问。
骆茗川顿了下，然后点了点头，眉头微微皱起，“有几件送拍的时候有点异议，所以你过来帮忙掌掌眼，确认一下。”
“嗯。”林望姝轻颔首，声音沉静，“收藏界鱼龙混杂，即使是在拍卖行中正式拍得的东西，也可能收得赝品，拍卖行的真品率并非百分百。”
骆茗川认同地点了点头，“我对拍卖这行也有些了解，东西一旦交割，是真是假全凭买家受着，没有售后可言。姜叔这人佛系，对金钱也淡泊，但是这种事情，任谁都会较真，今天邀你过来，就是想听个准话，求个心安明白。”
他眉头松了松，声音放轻了些，看着她说道：“我只相信你。”
林望姝转头回望住他，目光平静，微笑道：“放心，我不会出错。”
骆茗川一怔，而后几不可见地“嗯”了一声。
与此同时，一声轻响，电梯忽地停下，门缓缓打开。
“到了。”
骆茗川先走出电梯，林望姝跟着他，直接走进敞着门的房子里。
“姜叔。”骆茗川关了门，进屋轻唤了一声，一位头发半白身体清瘦的老人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面相宽和，气质儒雅，与林望姝想象的形象相差不大。
骆茗川向两人简单介绍了一下对方，然后直奔主题道：“姜叔，带林经理去看一眼东西吧。”
姜叔点了点头，带着两人走到客厅中央。
林望姝一眼看到偌大的几案上摆着的东西，几件形制各异的瓷器，安静地躺在盒子里，等待人来检阅。
她走近，看清这几件东西分别是一对成化斗彩公鸡杯、一只青釉莲口碗、一只青花缠枝纹赏瓶、以及一座白釉大师工观音像。
林望姝轻轻拿起来，依次看了眼每件东西的器底，然后端详了几秒，又轻轻放回去。
屋子里光线很充足，每件瓷器的釉色和胎质都看得分明，不必借助任何器材。
林望姝看得很快，整个过程也就大概两三分钟，她的表情也很淡，目光专注，无波无澜，让人看不透她到底得出了什么结果。
将最后一只斗彩公鸡杯放进盒子里之后，她终于看着面前二人轻声开口：“这几件东西确实不对，是新的。”
骆茗川眉头皱起，下意识看向姜叔。
林望姝接着开口说道：“而且是没有什么异议的，都是一眼新的赝品。”
空气变得异常安静，姜叔的眉头也深深皱了起来。
过了一会，他问道：“姑娘，怎么说？”
林望姝淡淡一笑，娓娓道来：“这对公鸡杯是仿明成化斗彩，成化斗彩精品的存世量本就稀少，真正的成化斗彩瓷器胎质洁白细腻，纹饰流畅生动，色彩丰富华贵。但这对公鸡杯很显然模仿得相当拙劣，单说画工的流畅程度，就和真正的珍品相差甚远。”
“还有这只青釉莲口碗，碗底是老的，但器身是新的，这种半新半老拼接的造假方式也很常见，遇上没经验的，很容易被糊弄过去。”
“至于这只青花赏瓶，胎质太过粗糙，颜色也不对，与元代使用的苏麻离青色相比，青色过深，上面结晶的铁锈疤也是仿造时人为弄上去的。”
“最后这座观音像，这位大师的作品特点就是线条如流水般飘逸，但是只看这座观音的衣袍线条，都看不出飘逸，反倒有几分蠢笨，很显然是后人仿制的赝品。”
林望姝一口气解释完，目光淡淡扫视过眼前的骆茗川和姜叔，而后语气笃定道：“所以这几件东西，我都看假，毫无疑问。”
虽然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但是这样被林望姝一锤定音，姜叔还是苦笑了两声，表情中有一丝难掩的失落。
倒不是因为花了多少钱，这些钱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只是有一种被蒙骗的感觉，这任谁都不会好受。
他看着林望姝，微笑了一下，眼角折起皱纹，开口问道：“姑娘，也就是说，这些拍卖行是故意坑骗我这个老头子，对么？”
林望姝顿了一秒，而后解释道：“拍卖行有御用的专家鉴定团，想要鉴别真假是很简单的事。”
她说得委婉，但意思却再明白不过。
简而言之，如果放出赝品，就是有意而为之。
姜叔笑了两下，无奈摇头道：“我不懂这些古董，就只是看着好看，跟风买来收藏的，只是没想到这里面的门道这么多。”
林望姝清浅地笑了一下，长睫微眯，对姜叔的想法早已经见多不怪。
在古董收藏圈子里，真正懂眼并且下手稳准狠的人是少数，这个圈子里，想着捡漏暴富的投机者和盲目跟风者占大多数。
然而结果往往都是悲剧，因为这些人在造假者眼里全都是待宰的羔羊，造假手段层出不穷，许多鉴定专家利欲熏心，有专无德，拍卖行和他们联合骗取这些大款兜里的钱是很简单的事。
都说收藏是三百六十行的行首，这话一点都不假，毕竟真正眼力狠的人可以说是是凤毛麟角。
林望姝看着姜叔脸上的失落，温声开口道：“以后如果没有懂眼的人在您身边，还是不要轻易出手，以免做了冤大头。”
姜叔闻言笑了，而后用力摆了摆手，摇头道：“以后再也不买了，我老头子可不想一把年纪了再被坑蒙拐骗哦！”
林望姝无奈地笑了笑，而后忽然想起什么，对着姜叔开口问道：“我能冒昧问一下，这几件东西您还记得是在哪些拍卖行拍得的吗？”
姜叔点了点头，然后回答道：“当然记得，除了那对公鸡杯是别人送给我抵债的，剩下那三个，都是一家买来的。”
“哪家？”林望姝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姜叔语气有些不善：“钟家的荣瀚拍卖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