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都别死在我前头

    要干掉一头体重多达八百斤的黑瞎子，对于任何一个成年人来说都是极其吃力的一件事，李轩辕能毫不犹豫朝这头野生黑瞎子亮出匕首，不是他确信自己有一刀抹断对方脖子的本事，而是因为他实在不想让李白衣看见自己软弱不堪的一面，他摸不透这个半仙半妖的老家伙性子究竟如何，但他坚信一点，只要自己选择退缩，哪怕是一瞬间的犹豫，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步，这个在世间近乎无敌的男人就会毫不犹豫抛弃他。

    将近两人高的黑瞎子，抬手一拍就让周围气流快速涌动，李轩辕结实的身躯往后一跃，迅速捡起地面的几块碎石，屈指弹射出去，一共六枚，颗颗命中，只可惜这头重达八百斤的畜生体型实在太过雄健，光是那层漆黑皮毛就足以抵消李轩辕屈指弹射的力道，双手锤胸后，向天剧烈嘶吼，犹如一名披甲戴胄的魁梧士兵，似通了人性的畜生双眼觑准李轩辕换气的一刹那功夫，立马做出前扑姿势，双足在地面发出隆隆响动，使得林中鸟儿尽数飞向高空，枯叶莎莎落地，如地鸣将至。

    李轩辕皱起眉头，踏着右侧树木，一跃跳上高空，高举匕首，从上而下，刺出锋芒无匹的一记杀招。

    野熊本能感应到危机，臃肿身躯迅速后侧，李轩辕这凌厉一剑被躲开，惊讶一声，神色愈加狰狞，他如何都想不明白，这头黑瞎子拖着那般厚重身躯怎还能拥有如此迅猛的速度，以往对付那些外围的畜生仅是费力些，可这头黑瞎子给他的感觉截然不同，不说重达八百斤的彪悍身躯，即便是刚刚敏捷的反应速度都非同一般，即便是常年进山游猎的村中猎户也不敢夸口一定能胜过它。

    难不成，这山林里的畜生一个个都成精了？

    李轩辕惊诧的片刻功夫，那头长有浓密毛发的巨大野熊再度挥动手臂前扑过来，迅猛而凶悍，力道足可比肩一记斗牛的猛烈冲刺。

    躲在一棵粗壮落叶松后的死胖子项鲲鹏吓得一头冷汗，别说攻击，连呼吸都不敢，用手捂住口鼻，生怕那头黑瞎子发现树后还躲着人，一巴掌就把他给拍死喽。

    大概是知道指望不上这个只懂殷勤谄媚的燕京胖子，李轩辕懒得再给他使眼色，视线集中在那铺天盖地的一掌之上，按照《天姥吟》心法口诀，做深呼吸状，凝神聚气，陡然间闭眼，以神意去感受周围气流游动的轨迹，动静由心，片刻后，如同平地起惊雷，李轩辕侧身斜劈出电光火石的一刀，迅捷而刚猛，随着一声野兽的惨烈哀嚎响起，地面轰隆震动，一条厚实的臂膀沉声掉落地面，鲜血四溅。

    李轩辕缓缓睁开眼，呼吸吐纳后，嘴角轻轻勾起一个阴沉弧度。

    纳气成昆仑，势破五岳巅。

    这一招，并非他在生死关头领悟出的大道至理，而是原本就记载于《裴十三行剑心得》中的“紫光凝气见昆仑”，一气生成可叫山岳崩摧，可叫大地陆沉，只可惜李轩辕不过初学，体内窍门也不过开了菩提，章门，曲池，三处窍海，无法凝聚更多气机，更无法达到前人那般融会贯通后的摄人境界，否则刚刚那一剑便不是削去畜生一条臂膀而是身躯被拦腰劈断。

    李轩辕换气的片刻功夫，那头因断臂而不断嘶鸣的畜生竟然有了玉石俱焚的念头，不逃跑，反而拖着巨大身子重重一跃，向着李轩辕猛烈砸下，这头野熊虽然受伤颇重，但在拼死一搏的念头加持下，速度竟然有所超脱，显得尤为迅猛。

    李轩辕反向收刀，快步后退，但这畜生不依不饶，猛然向前一扑，扯烂了李轩辕的上衣，它张开手臂，想要继续飞扑过去，不等李轩辕反应，一支尖锐木矛从远处激射而来，硬生生刺穿这凶悍畜生的右眼，李轩辕见状，把握时机，提起匕首飞速一跃，在黑瞎子颈脖处全力一抹，气机透体而过，那颗巨大头颅登时倒落地面，惊起一片尘埃。

    确认那头巨熊真正死亡的李轩辕顺着木矛激射而来的方向眺望过去，那个出自燕京项家的胖子早早便跑的无影无踪，估摸着是怕那根长矛刺出后杀不掉那头畜生反而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不得不说这家伙委实太过惜命，事实上，那根长矛投掷出的力道不说刺瞎畜生的眼睛，哪怕穿喉而过都有极大可能，李轩辕现在百分百肯定，那个胖子绝对是一块值得敲打的上好材料，只是太过胆怯了些。

    下山路上，李轩辕找到了仍然在瑟瑟发抖的项鲲鹏，叹息一声后，狠狠踹了这臃肿胖子一脚，丢给他两只肥厚熊掌，示意他交给李白衣，然后二话不说往村子方向走去，步履轻松，犹如仙人飘袂而行。

    两人回到茅屋，李白衣没有看那对血淋淋的熊掌，让胖子将交给瑶光烹饪，那妮子微笑嗯了一声，转身去了厨房，李轩辕被一袭白衣丢入了木桶，里面水温极高，弥漫着一股浓重药香，忍着滚烫水温的李轩辕默念《胎息经》口诀，纳三吐一，瞥了眼桶中药材，百草章，甘露珠，葛荛藤，皆是寻常不易见到的珍惜药物，有活血通络，强身健体的奇效。

    约莫半个钟头后，神清气爽的李轩辕才被允许吃饭，瑶光端上单独留给李轩辕的熊掌肥美部位，胖子轻轻瞥了瑶光一眼，想起这名少女解刨那些畜生时的淡然神色，脊背一凉，对她不敢有任何旖旎想法，天晓得哪天这位姑奶奶不高兴了会不会把自己一起宰了，见识过李白衣这位介乎神仙和妖怪的猛人手段，又经历过铁匠铺杨老头的无数次“摧残”，他实在是心有余悸，不得不乖乖夹起尾巴做人，低调再低调。

    往后连续几个月，李轩辕和胖子项鲲鹏都被李青莲不断丢往密林深处，从原先的四处逃生，到后来成了进山游猎，收获最多的一次两人合作宰杀了一头重达千斤的野獠，一顿猪肉吃了不下半月，若不是瑶光厨艺精湛，吃惯了山珍海味的李轩辕早就跳脚骂娘了。

    这天夜里，已经不像前些日子惧怕那些畜生的项鲲鹏被李轩辕唆使着去捡柴火，准备将地上那只野兔剥皮烤着吃。

    这一次，李白衣要求他们在山中度过半个月，宰杀中心地带那头野猪王才能下山回村，期间吃喝必须自己动手解决，李轩辕虽然心底极为不满，但依旧硬着头皮拖着死胖子上山，渴了就宰头牲口喝它们的血，饿了就吃它们的肉，胖子上山前拎了个麻袋，里面有各种调味品，烤肉时撒上一些，格外的香，李轩辕有时候会想，就算把这胖子一个人丢进深山老林，他也能活得好好的。

    架好柴火，李轩辕将野兔丢给项鲲鹏，这胖子熟稔的将皮剥了，拿枝丫串好，架到火堆上烤，一张油腻脸庞凑向李轩辕，笑嘻嘻道：“李子哥，李神仙这次要咱们把石洞里那头山猪王宰了才能下山，难度是不是大了点，一千两百斤的野猪啊，得有辆汽车那么大了。”

    李轩辕瞥了瞥身边一脸痴相的死胖子，冷声道：“之前拿铁枪戳死那条大蟒的时候不是一直在嘚瑟？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胖子唯唯诺诺道：“那条大蟒不是被李子哥你给弄瞎了嘛，要不然我哪敢上去。”

    李轩辕故作狞笑道：“那好，既然你没用了，我明天就把你丢到洞里作诱饵，等那头野獠王啃食你身体的时候，我就趁机砍下它的脑袋，也好省了你这么个累赘。”

    见识过李轩辕凶狠模样的胖子立即闭嘴，噤若寒蝉，从麻袋里拿出调味品撒在野味上，苦笑道：“有用有用，李子哥，你看，我还能帮你烤野兔，可千万别把我丢去做诱饵。”

    李轩辕轻轻踹了胖子一脚，笑骂道：“你也就这德行。”

    胖子笑着不说话，那杆杨老头的铁枪被他立在身后一尺距离处，触手可及。

    李轩辕柔和道：“明天我去洞里把它引出来，你在后头替我压阵，记住，别露出马脚，如果它中途转头朝你冲过去，我可来不及救你。”

    胖子坚定的点了点头，舔着脸笑道：“李子哥，你放心好了，等我找准机会，一枪就能捅死它。”

    李轩辕斜眼道：“一枪？”

    胖子被李轩辕这么一瞥，瞬间没了气势，拿过烤好的野兔，递过去，咧嘴道：“那就两枪，再不行就三枪，一定能把那畜生捅死。”

    李轩辕接过胖子递来的烤野兔，撕下一块大腿内侧的肉块放进嘴里咀嚼，别有一番滋味，拿匕首切下一部分后，丢回给项鲲鹏，一身肥厚脂肪的胖子欣然接过，咧开嘴笑着，那张脸委实说不上好看，甚至还有些痴呆模样，李轩辕却没有一丝嫌弃神色，咬下一口兔肉后，望着那堆熊熊燃烧的火焰，低声喃喃道：“都别死在我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