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你算哪根葱？
第四分监区的狱警办公室里，在医务室验完伤的关山正端坐在孙大山对面的办公椅上。
孙大山抽着烟，打量着眼前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关山。
“上面打过招呼，要好好照顾你。今晚的事是我没看好，用不用给你换间监舍？”孙大山态度很好，眼前这人可是整个监区的监区长点名要他重点照顾的，他自是不敢怠慢。虽然他很看不惯这种进了监狱还要拼关系的，但是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他孙大山在监狱里工作久了，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眼前这个小伙子起码从根上不是坏的。
关山受宠若惊。
他暗暗思索着，吴一飞绝对不会蠢到告诉全世界自己是卧底，那这个“打过招呼”，很有可能狱警们误会了自己是个关系户。就是不知道这个关系户身份，对自己来说是福是祸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再多也没用，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关山想明白了，便回答道：“不用，这间监舍很好。”
孙大山抽着烟吞云吐雾，突然问道：“你是退伍军人？”
关山毕恭毕敬：“当过几年兵。”
孙大山接着问：“之前在哪当兵啊？”
关山回答：“河南。”
孙大山沉吟一声，没再继续问具体地址，转了个话锋，说：“很少见退伍军人杀人的。”
关山自然地照着吴一飞给他设定的剧本中的人设反驳道：“我是被冤枉的。我二审申诉成功，法院改判我有期徒刑三年。”他坦率地扫视孙大山一眼，“但是我不服，我会继续上诉。”
孙大山嘲弄地笑了一声，没接话。一支烟抽完，他才说：“不早了，晚他们几个也没力气折腾了，回去睡吧。”
关山一时没明白孙大山问自己这么多问题的意义，只当他无聊，逗自己解闷。
他犹豫地看向孙大山，说：“我不怪三十八号。能不能放了他？”
孙大山轻蔑一笑说：“监狱有监狱的规定，他在监狱里打了人，严重违反监管纪律，我对他进行行政处罚，合情合理。即使你是受害人，也没有立场为一个违反纪律的罪犯求情。”
关山迟疑地看向孙大山，说：“可你并没有处罚另外几人，只关三十八号禁闭，这处罚本就不公平。”
“公平？你在这跟我谈公平？”孙大山气笑了，“你真以为你上面有人我就怕了你，我告诉你，我最讨厌你这种进了监狱还要找关系求照顾的关系户了。身为罪犯就要有罪犯的觉悟，你进来这里是要服刑的，不是来享受的。进了大狱吃着牢饭还想着给身为狱警的我下命令，你算哪根葱？在这里，我真想处罚一个人，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我把你叫来这里，还愿意笑着跟你谈话，那是看得起你，但这不是你能教训我的资本！”
“你误会了，我哪有资格命令你？我只是想为三十八号求情……”关山还想反驳，一句话还没说完，孙大山一脚踹上关山心口。关山闷哼一声，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仰，直直地撞到背后的墙上，“咚”的一声，关山窝在墙角半天站不起来。
孙大山斜他一眼，讥笑道：“你知不知道，这里到底谁说了算？”
关山抬起脸，不服气地看向孙大山。
孙大山“哼”了一声，说：“还挺有骨气。不过我告诉你，进了这里，再有骨气也没什么用，拳头会教你重新做人。”孙大山又点上一支烟，皮笑肉不笑道，“看在你名字里也有一个山的份上，我给你指条明路。现在，站起来，若无其事地走出去，安安静静地睡觉，说不定明天我心情一好就会考虑服从一下你的命令，呵！”
孙大山斜睨一眼窝在墙角的关山，目光冷得能冻死人。关山明白，接下来他要是再敢多言一句，一定会再次受到攻击。
他略一思考便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看一眼孙大山，再不多言，忍着疼痛往外走去。没走两步，就有狱警上前来，一前一后押着关山回到监舍。
监舍里静悄悄的，关山摸着黑爬到自己床上，什么话也没说，躺下就睡。
黑暗里几双眼睛都在注意着关山的动向，见他安安静静地睡了下来，那些人也止了动静。
监狱里很快陷入了黑暗和平静，整个分监区终于陷入沉睡之中，只有那些值班的警察和“夜互监”们还在尽职尽责地值守在自己的岗位。
监狱的禁闭室里，尤洪正懊恼地蹲在地上，要说在监狱里有什么事是让罪犯们最恐惧的，那其中之一就是被关禁闭室了。尤洪不止一次进过禁闭室。起初他认为被关禁闭室嘛，不就是换个地方睡一觉，可是当他真的被关了三天后，他的真实感受是，禁闭室真他妈不是人待的地方。
禁闭室就是一个小黑屋，里面只有一个便桶。整个空间仅有三四平方米，长宽高都是一米五，只要你不是侏儒症患者，基本上在这里面就是站不直、躺不平。四周的墙壁都是软的，想自杀？没门。头顶一盏明晃晃的白炽灯，想睡觉，可以，只要在强光的环境下你能睡得着。别看这间小禁闭室，格局可是正宗的坐北朝南，朝南的铁门上，开了一个二十厘米见方的小天窗。
至于有没有太阳能透过这小天窗射进来，这你得问问经常被关闭的尤洪。
尤洪正蹲在那暗自叹气，越想越觉得孙大山针对他，每次监舍里聚众闹事，都拿他开刀，那几人都没怎么被拉来关过禁闭。
不过那个关山，不是个善茬啊……
禁闭室的铁门响了一下，尤洪警觉地环顾四周，铁门的小窗户上一双眼睛正凝视着他，尤洪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没叫出来。
一个纸团迅速被扔了进来，须臾，那双眼睛不见了。
尤洪迅速捡起纸团，打开纸团，上面只写着四个字：“杀了关山。”
他心惊了一下，反应过来迅速拿起纸团，放进嘴里，边嚼边思索着扔纸团的人是谁。整所监狱到处都有监控，所有犯人都在24小时监控之下生活，能这么明目张胆给自己扔纸条不怕被发现的，这个人的背景得有多深啊。
而且，为什么要自己杀了新来的五十六号呢？虽然今晚他们几个揍了关山，但那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并没有要把人往死里整的意思。可这张纸条上却明确指定要关山死，而且这张纸条他扔给谁不行，非要扔给关在禁闭室里的自己呢？尤洪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幕后之人也太看得起他，他究竟从哪点看出他尤洪能在看守极严的监狱里，轻易杀掉另一个罪犯的。这人又凭什么断定自己一定会按照他的指示去做呢？
人有三急，解决完个人问题后，尤洪也无暇胡思乱想了。这小空间里骚臭冲天，睡不能睡，站不能站，躺不能躺，他渐渐陷入极大的痛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