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我可能要让爸妈失望了
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关山在家住了三天之后，终于要返程了。
关援朝和柳月云准备着大包小包，关海帮忙整理着。
柳月云嘱咐道：“二娃子，这些都是咱们家这边的特产，到了部队跟你们战友分点，那个黑包里装的是给你们领导的，到时候别忘了每个领导一袋子，妈妈都装好了。那个红包里是妈给你煮的鸡蛋，你路上吃。”
关山欲言又止，关援朝也嘱咐道：“到了部队好好干，啥都别怕，只管往前冲，咱关家不出孬兵。”
关海也说：“弟，家里你放心，爸妈都有我照顾呢。过两年你回来再把媳妇娶了，爸妈等着抱孙子呢。”
关援朝瞪他一眼：“你瞅瞅你像个哥哥的样子，老大不小了，也不娶媳妇，还有脸催你弟弟？给你介绍几个你不同意，当初叫你当兵你死活不去，上学都没上出个样来，都懒得说你。”
关海回嘴道：“那兵是我想去就能去的啦，人家不要我能怎么办吗？就跟娶媳妇一样，人家相不中我，我能硬娶人姑娘家？爸你说话太不公平，你儿子为啥这样你心里门清。”
关援朝叹口气，望向关海：“唉，说来说去是我的错，谁知道“文革”闹那么久连累你了。现在我们一家人安安静静地生活在这里，挺好的。啥也不说了，二娃子，你在部队好好干，别给你爸丢脸！”
关山拿起自己的旅行包，说：“爸，妈，哥。你们别装了，这些我都用不上。”
正在忙活的几人同时停下手中的动作，关海问：“咋了？咋用不上，到了部队这些给你们战友一分，就不剩下什么了，不占地方。”
关山为难地说：“我这次回去就直接出去演练了，没空整理这些东西。”
柳月云说：“演练啊？那总是跟战友一起的嘛？分给他们就行了啊？”
几人又低头忙活。
关山苦笑一下，他苦恼着，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开口。
“爸，妈，哥。如果我做了什么什么错事，你们一定相信我，我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就算，就算我牺牲了，你们也不要难过，你们要好好过生活。”
几人闻言咯噔一声，关援朝问：“二娃子，你是不是犯什么错了啊？还是说哪里又要打仗了，你要上战场了？”
关山喊：“爸，妈。”然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砰砰砰磕了三个头。
这可把老两口吓坏了，赶紧扶关山起来。
柳月云抖着嗓子问：“二娃子，到底咋了，爸妈也是大风大浪过来的，你照实说，我们承受得住。”
关援朝也说：“是啊，二娃子，你这次到底因为啥回来的？你跟爸妈说实话，你放心，天塌下来有爸顶着呢，再不济，你哥也能帮你顶呢，你说出来，别憋在心里，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关海也说：“是啊，二娃子，你哥我虽然没你有本事，但好歹也比你年长几岁。有什么是一家人在一起解决不了的？”
关山摇摇头，说：“没什么，只是前两天有战友牺牲了，联想到自己。”
关援朝问：“儿啊，你怎么到现在才说啊？那个战友爸妈认识吗？不管怎样，都是为国捐躯，你战友好样的，是中国人的骄傲，是英雄。儿啊，你害怕牺牲吗？”
关山摇摇头：“不怕。”
关援朝点点头：“当兵哪能怕死？儿啊，如果你为国捐躯，爸妈不会伤心，爸妈会为你骄傲。儿啊，做你认为正确的事就行了。你们部队的事爸不懂，爸就是觉得，只要你对得起国家，对得起人民，问心无愧就好。”
柳月云也说：“是啊，儿，你爸说得对，咱要做就做堂堂正正的男子汉。爸妈当然希望你平平安安，可真要到了上战场的地步，怕死怎么行？你当了兵，身上就有了责任，你要对得起你穿的那身衣服。”
关山眼睛发潮，心里默默地想，我可能要让我的爸妈失望了。
关海骑着摩托将关山送到镇上，等汽车的时候，关海帮忙整理着关山的衣领：“你说你，爸妈给你准备那么多东西，你都不拿，白瞎了他们一片苦心。”
关山笑笑：“哥，那些留着你们吃。”
关海松开关山，掏出根烟点上：“你不想跟爸妈说，就跟哥说说，你到底因为啥回来的？”
“哥，我真的是回来探亲。”
“探亲？探亲你走时给咱爸妈磕三个头是啥意思？”
“我我怕我像战友一样哪天牺牲了，就再也见不着了。”
关海吐口烟雾：“都说当兵好，当兵不愁吃穿，国家还给补贴。我想着你在那里混日子也好，总比我在家里种地强。怎么你这兵当得越来越危险了呢？”
关山解释：“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部队养兵就是为了储备力量，总有一些用得着的地方。虽然现在不打仗，但是哪个地方发洪水了，哪个地方地震了，不都是人民子弟兵冲锋在前。你经常在电视上看一些法制节目，一些配合公安抓捕罪犯的行动，不也是子弟兵上阵吗？谁说当兵就是去混日子的，哥，你这思想觉悟还得提升提升。”
关海嘴角微勾：“行啊，二娃子现在思想觉悟高。哥不如你，哥有的只是生活经验，哥用哥这30年不算波澜壮阔的人生经验告诉你，没什么大不了的。人这一辈子，都是那么回事，富了穷了，高贵了低贱了，有权了没权了，哭了笑了，死了活了，都是那么回事。但是有一点，咱们关家人不管贫穷还是富贵，咱都不做对不起国家和人民的事情，这是底线。”
关山点点头：“哥，如果我哪一天犯了错，给你和爸妈丢人了，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不会背叛祖国，背叛人民。”
关海看着他那个样子心头微惊：“二娃子，你这句话说得真坚定。”关海似乎感应到什么，默了一瞬，盯着关山：“我相信你你有什么事就去做吧，我会照顾好爸妈，尽量不拖你后腿。”
过路汽车远远开来，关海招了招手，汽车在两人几米外停下，售票员吆喝道：“小伙子，坐车吗？”
关海应了声，将包递给关山：“走吧，好好照顾自己。”
关山抱抱关海，说：“哥，你照顾爸妈。我给你床头下放了个信封，信封里装了一点钱，你留着花。咱爸妈的我已经给了，那些是专门留给你的。”
关海有些发怔，眼睛湿漉漉的：“臭小子，什么时候哥要花你的钱了，你一个月才多少补贴。”
售票员在催了，关山冲关海摆摆手：“哥，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照顾好爸妈，相信我。”
关海冲他摆摆手，关山上了车，汽车缓缓开动，关山透过车窗看见他的哥哥还站在那，望着开动的汽车，直到汽车越开越远，哥哥也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彻底看不见了
那天关山又明白一个道理，家人永远是自己最坚实的后盾。
自己要保护的，就是无数个像这样平凡、幸福的小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