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家宴2
江岚喜滋滋地拿出项链，递给章林：“给我戴上。”
章林干咳两声，不自在地看一眼关山和甘道，两人立马识相地转头。甘道假装很忙地跟珊珊聊天，关山眼神没个着落，最后定格在章壁柔身上，章壁柔脸又泛红，关山反应过来赶紧转头，这一下又看到章林正在认真地给江岚戴项链，关山只好又转回头，眼神看向桌上的那盘红烧肉。
几分钟后，江岚摸着胸口的项链问章林：“好看吗？”
章林高冷地“嗯”一声。
江岚又站起身，跑进房间，又跑过来：“这身衣服是不是不太配这条项链啊？要不要换条裙子？”
章林说：“这条就很漂亮，坐下吃饭吧。”
江岚这才反应过来还有客人，不好意思地坐下来：“让大家笑话了，老章轻易不送我礼物，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这么浪漫。”
章林无奈地看她一眼，又干咳两下。
章向阳又补刀：“爸爸，你今天嗓子不舒服吗？”
章林气得朝他头上拍了一下。
关山憋笑，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被甘道一巴掌拍在腿上，他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甘道赞叹道：“嫂子，不得不说老章真会挑礼物，特别衬你的气质。还有这条裙子，嫂子您真会挑，就您这身材，配上这裙子，再配上这项链，出去绝对能迷死一大群帅哥。可惜啊，您就是结婚早，不然追您的人能排到法国去。”
章林瞪甘道一眼，关山也鄙夷地剜甘道一眼，“马屁精！”
江岚心花怒放：“是吗？我这么美呢？啧啧，你是不知道，我没结婚前，追我的人也不少，能从这排到小区大门口。可惜我就是喜欢老章这个榆木疙瘩，跟着他就上了他的贼船，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闺女儿子都这么大了，岁月不饶人啊，我都老了。”
甘道嘿嘿一笑：“嫂子，此言差矣，是岁月从不败美人。”
江岚被哄得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住，她高兴道：“别光说，大家吃菜，吃菜。”
关山在桌子下面默默地给甘道竖了个大拇指。章林端起一杯酒，比了比，一饮而尽。
甘道得意洋洋，一转脸，珊珊盯着他，眼里快喷出火来了。
糟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光顾着救别人的火了，忘记了自己身边还有个大麻烦。
一顿饭下来，有人欢喜有人忧。散场的时候，关山同情地看向甘道，不出意外的话，他今天的这场相亲又黄了。章林拍拍甘道的背：“多大点事儿，我让我老婆再帮你物色物色。”
甘道很是受伤：“算了，老章。打一辈子光棍也挺好，起码出去不用挂念老婆。”
关山附和：“我认同。我们的事业不适合结婚。”
甘道看他一眼，对章林道：“我说句丧气话他还来劲儿了。”又说。“你才多大啊关山”
关山以为甘道真的在问他年龄：“我22岁了呀？你又不是不知道”
甘道很是无语：“去去去，谁真的再问你年龄了”
关山很是委屈。
章林看着关山问：“你还有什么愿望，都可以提。你想回家看看吗？我可以安排。”
关山喉头动了动，章林这句话把他拉回现实，今天晚上的美好让他有点乐不思蜀。甘道也沉默下来，他默默地抽出一支烟递给章林，也给自己点上一支。
章向阳和章壁柔送珊珊回了家，江岚在厨房忙着刷碗，客厅里只有他们三个人。
关山偷偷看一眼章林，他面无表情，默默抽烟。
关山说：“如果可以，我想去宋宁的家里看看。”
章林“嗯”了一声。
甘道说：“不出所料。”
关山问：“你们好像已经猜到我会提这样的要求。”
章林吐出一口烟：“如果我连我的兵在想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有资格当你们的领导？”
关山问：“那您是答应了？”
章林说：“我同意。有一点，不能暴露你现在的身份，不能说出宋宁真实死因。我想不用我说得再多了吧？”
关山回：“我明白。”
火车晃晃悠悠地开向家的方向，关山在距离自己家所在县城两个站距离的车站下车。他穿着便服，提着旅行包，在火车站里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地乱转。实在不是他笨，故乡的车站真是一年一个样，现在这个他上学时经常路过的火车站，已经比原来大了不知道几倍。好不容易转出站外，外边林立的高楼、开得热闹的商铺、大得不像话的广场、熙熙攘攘的人群，都让关山瞠目结舌，在兵营的这几年，世界俨然已经变了另一幅画面。
关山一路走一路问，终于找到汽车站，坐上前往宋宁家乡的汽车，关山开始紧张起来。
如果宋宁的父母问他宋宁是怎么牺牲的，牺牲时的场景，他又该如何回答呢？他又该如何面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痛呢？
关山顺着乡间小道走向山林掩映间错落有致的村庄，这里与他家乡相隔不到一百公里的路程，生活、习性相近，饮食相近，甚至口音都只有细微的差别。金黄的麦子随风摇摆，快到农忙时节，过不了多久，这些金黄的麦子就要被收割。
关山顺着小道一路往前走，迎面走来一个农民，大约四五十岁的年纪。关山操着乡音问道：“叔，请问一下这里是上田村吗？”问完他略显生疏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递上。
那农民愣了愣，也没接烟，只是问道：“这是下田村，你是干啥的？你要去上田村？”
关山笑了笑，又把香烟往前递：“是的，我过来探亲。”
“探亲？”那农民接过关山手中的香烟，问：“你要去谁家？”
关山：“我去上田村的宋建国家，我是他儿子的战友。”
那农民捏着那根香烟沉默了许久，才说：“我就是宋建国，上田村的，我儿子叫宋宁。”
关山闻言震了震，望着宋建国脸上的皱纹，鬓角的白发，瞬间五内崩裂，泪如泉涌。
宋建国领着关山回了家，村口处有一家小卖部，小卖部门口红底白字写着“爱华商店”。宋建国又是买烟又是买酒又是割肉，关山来不及阻止，只好抢着付钱。宋建国不让他付，他不让宋建国付，两个人在小卖部拉拉扯扯半天，最后是身强力壮的关山胜出。
关山搬着酒，宋建国提着烟和肉，两个人晃晃悠悠地往宋家走，没走几步，一座标准的农家院出现在眼前，红砖绿瓦，鸡鸣狗叫。朱红色的大铁门敞开着，院子里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正抱着一只大黄狗梳毛，大黄狗警觉地抬起头，冲着大门外“汪汪汪”地叫，小女孩抬头看向门外，喊道：“爸，俺爸回来啦。”她晃悠着小身子跑过来，却在几步外停下，呆呆地看着关山。
“这是我闺女袅袅。”宋建国向关山介绍着，又转头说：“袅袅，这是恁关山哥。”
“关山哥哥？”宋袅袅软糯糯的声音问：“是不是俺哥信里说的那个关山哥哥呀？”
“是呀，就是那个关山哥哥。”宋建国将手中的烟和肉放到屋里，又接过关山手中的酒，“袅袅，恁妈呢？”
关山冲宋袅袅笑了笑，宋袅袅一下子害羞地躲在了宋建国身后。
院子里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老头子咋又回来啦？你不是去镇上了吗？这是？”
宋建国介绍：“这是关山，小宁的战友。”
关山百感交集，他压抑着情绪，尽量使自己听起来声音平稳：“婶儿，我来看看你们。”
宋宁的妈妈杨敏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哭着说：“快，快进屋，屋里坐。老头子，买菜了吗？割肉了吗？酒买了没，烟呢？”
宋建国扭头擦掉眼角的泪，声音嗡嗡的：“买了，都买了。你去烧点水，娃儿走这么远，一口水没喝哩。”杨敏正推着关山往堂屋去，宋建国又补充：“记得放点茶叶，抽屉里有好茶叶，放那个。”
小小的宋袅袅跟在他爹屁股后边，不知道大人们哭什么。她乖巧地坐在凳子上，抱着那条大黄狗，看着她妈妈进进出出，他爸爸忙来忙去。
大茶缸里放上最好的茶叶，将暖瓶里热气腾腾的开水倒进去，一杯茶就泡好了。
四人一狗终于安安生生地坐下。
相对无言，唯有泪千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