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你该告诉她真相
场面一度很尴尬。
钟秀殿里的炭炉很足,把每个人都烤的暖暖的,身影单薄的女孩子脸被炭火烤的红红的,倔强护夫的模样,虽然比不得那个霸道护妻的人,但已经足够。
“哎呀,本宫又没说这样的话,兰氏何必心急,”殿下议论纷纷,皇后为了维护面子,便打着圆场,“本宫自然也是相信子庚会好的,只是这么些年都不见起色,本宫这个做母后的也心急,也想他赶紧好起来,这不就找了西域神医来吗?”
蓝槿如今深得皇帝的疼爱,皇帝为着昭盈夫人也是汉人的缘故,格外重视蓝槿这个皇族里唯一的汉人,饶是皇后也要对她客气三分。
年轻的女孩子似乎没有多买账,垂着脑袋,咬着嘴唇,仍然气呼呼的。
一旁的吉布沁悄悄侧过头去看她,心里想着这事儿一定得让她家王爷告知梁王一声。
皇后本是想要借梁王府开销大的事敲打蓝槿一番,谁知竟被蓝槿如今的态度束着自己的言行,自然很是不爽。
“更何况,本宫也是为了兰氏你着想……”皇后借机把事情引到了蓝槿身上。
蓝槿不明所以地看向皇后,所有人也都看向皇后,听着她说出可以让蓝槿耳根发烫的话,“兰氏你都入府多久了?还不见动静,本宫也是替你着急呀。”
“动静?什么动静?”蓝槿皱着眉,更加不明白了。
已经有不少命妇笑出声来,希格和蓝槿关系不错,可眼下和蓝槿面对面坐着,两人之间相距甚远,也只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干着急。
一旁的吉布沁看不下去了,凑过身子去想要提醒蓝槿一句,被皇后发现,便借她来提醒着蓝槿,“你瞧瞧吉布沁,比你年纪小些,虽比你早嫁几年,都快是两个孩子的娘了,你不得抓紧些?”
蓝槿瞬间就明白了皇后的动静指的是什么,白皙的耳根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可面上还是死硬地强撑着。
她只能强撑着,毕竟她可不能被人知道她和赫连祁到现在都还没圆过房。
从前是她不愿、不肯,于是躲着他,找各种各样无厘头的借口拒绝他留宿在霁云筑。
后来她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他,想要与他更加亲密,可他反倒拘束起来,每每留宿霁云筑,都真的只是和她并排躺在一起睡觉啊!
有时候蓝槿会低头看看自己,这兰景和的身材不错,相貌也很端正漂亮,赫连祁怎么就对她没有那方面的兴趣呢?明明她已经做好准备了呀!
还是说赫连祁知道自己之前拒绝他的心思,所以如今也故意拒绝她来报复她?
这个小心眼儿的男人!
皇后一直在等蓝槿的答复,可蓝槿的心里却已经想了很多。
还是吉布沁低声叫了句三嫂,蓝槿才回过神来。
“妾知道了,只是王爷如今还在养身子,等到王爷身子骨养好了,生出来的孩子才能又聪明又漂亮呀!”蓝槿一想到自己和赫连祁未来会有孩子,就觉得无比期待,眉眼笑眯眯的,惹得那些上了年纪的命妇好一阵心怜。
尽管上头坐着的是伪善的皇后,她其实不必和她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可如今她说的却是实话。
现代社会的夫妻之间想要小孩,不都得提前做检查戒烟戒酒调身体吗?
她想要一个健康可爱的孩子,所以也等得及。
“所以你就听本宫的,让那神医去给子庚看看,就算根治不了,了却你的一桩心愿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蓝槿说出真心话的后果,就是被皇后拿捏住小心思,成为一个把柄。
说实话,面对皇后的话,蓝槿很心动,但冲动的心动过后,又立刻冷静下来。
让神医入府给赫连祁看病就等于引狼入室,她没那么傻,谁知道这个神医的动机究竟是好是坏,若是早已被皇后买通,在给赫连祁下些加速病情恶化的药,之后再以一句无力回天搪塞过去,就算最后查出真相,可人都不好不再了,有什么用!
她要赫连祁好好的,要他活着陪他白首!
“多谢母后好意,妾和王爷心领了,只是此事妾与王爷都不急,来日方长这四个字妾不是说着玩儿的,妾真的等得起。”
蓝槿的态度很坚决,皇后知道,这个姑娘和初次见面的时候显然大不相同了,变得自信不再胆怯,连和她说话的时候,也不再哆哆嗦嗦说不清楚,她也知道,自己再逼下去一定会招惹闲话,到时候若是传到皇帝耳朵里,就凭皇帝对蓝槿的疼爱程度,对她的行为一定会颇有微词。
若只是对她就好了,可千万别针对起太子来。
皇后心里始终念着自己的儿子,每走一步都精打细算地筹划着儿子的前途和未来,所以眼下只得暂时放弃,“既然兰氏坚持,那就不劳烦神医多跑一趟了,咱们用宴,大家都别拘谨。”
皇后一将话题转移开,殿中的气氛又渐渐松弛下来,命妇之间小酌两口是常事,蓝槿不喜喝酒,便陪着怀有身孕的吉布沁喝水。
听闻留王赫连祎对如今的大妃吉布沁是一见钟情的缘分,穷追不舍一年多,终于打动了吉布沁,抱得美人归。
从此留王对外宣称,一生只爱大妃一人,一生只娶大妃一人,再不靠近其他女色,也决不纳妾室通房。
蓝槿只觉得吉布沁真是好福气,赫连祎这样的承诺在这个时代多么难得,而梁王府里,尽管知道赫连祁对那几位妾室都无男女之情,但在外人眼里他依旧是一个拥有着三妻四妾的“正常”男人,蓝槿心里始终膈应的很。
就是那种明明你知道不是真的、不可相信,可别人却都觉得这是真的、完全可信,想要解释却解释不了的难受感觉,蓝槿心里堵得慌。
此时的赫连祁在海望阁里。
梁王府凡是娜瑟尔的人,都以为他并不常去海望阁,以为乌敏聿是他最冷落的人,其实不然。
海望阁有个暗门,赫连祁常悄悄从那儿进去。
他只是要营造一个他根本不关心乌敏聿的假象,当年乌敏聿全族被灭,他也是拼尽了全力才得以救下她和她的弟弟,虽说当年的理由是一句欢喜,而之后却就此冷落,但冷落未必不是件好事。
至少娜瑟尔不会来找她的麻烦。
可乌敏聿又是一个绝好的红颜知己,所以赫连祁常偷偷跑来和她说话,如今有了蓝槿在,来的次数虽然少了,但蓝槿此刻不在府内,他便只好来找乌敏聿,顺便再学学梅花酥的做法。
宫里递了消息出来,说皇后想要安排神医入梁王府给赫连祁治病,被蓝槿一口回绝,正在准备揉面的乌敏聿好生惊讶。
赫连祁倒是已经料到以蓝槿的性子会这么直接给皇后怼回去了,可依旧好奇她是如何说的。
来人是个二八出头的小姑娘,是赫连祁的乳母刘妈妈的女儿宝嫦,从小养在乡下,为人机灵,早些年被赫连祁安排进宫,安插在皇后身边,在皇后身边多年,虽然进不了殿内伺候,可却练得了绝好的记性。
“大妃说,来日方长,她不急,等到王爷身子骨养好了,生出来的孩子才能又聪明又漂亮。”
宝嫦一字一句地重复着蓝槿的话,虽然顺序被她故意颠倒了,可为着这两位主子的感情更进一步,她也愿意冒着被罚的风险做这件事。
赫连祁的嘴角明显挂着笑,让宝嫦赶紧回去别让人发现了,又示意了达玛一眼,达玛心领神会,笑着退出去,送走宝嫦的同时,给了她不少银子。
乌敏聿也看得出赫连祁此刻的心情有多高兴,他心爱的姑娘愿意为他生孩子,对于赫连祁来说,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事?
可是,乌敏聿忽而又忧心忡忡起来,“爷还不打算告知阿景吗?”
赫连祁洗过手,挽起袖袂,开始依样画葫芦地揉起面团来。
此刻屋里只有他们两人,门外也都是他们俩的心腹,赫连祁也敢说一句真心话来,“本王也是那句,来日方长,阿槿虽然聪明,但性子却直爽,本王担心她知道了会受不住,还是先缓缓吧。”
赫连祁说到底还是个男人,有些事情依旧照着他男人的思维去看,可乌敏聿不一样,她和蓝槿一样都是女人,有些事到底比赫连祁看得通透。
“可是爷,您怎么就知道,阿景说的那句‘来日方长’不是搪塞皇后的话呢?”乌敏聿停下手里的动作,将手搭在木盆的边上,若有所思道:“一个女子,哪有那么多年华可以用在等待上?爷既然欢喜阿景,便该让她知道真相。”
这句话好像有些耳熟……
赫连祁仰起头想了想,手里的动作却不止,“这句话……阿槿对陆元佐也说过,她让陆元佐别让常思等太久时,也告诉过他,一个女子没有多少岁月能放在等待上。”
也许,来日方长真的只是托词,经不起等待才是真心话。
头一次,一向胸有成竹运筹帷幄的赫连祁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做。
“此事先不谈了,”赫连祁放下手中的面团,已经没有了做的兴致,把自己盆里的面团面粉倒进了乌敏聿的盆里,跑去洗干净手,“你别在阿槿面前乱说什么,本王找时机一定会同她说清楚,你做好梅花酥就赶紧送到霁云筑来,阿槿估计快回来了,趁热让她吃个痛快。”
赫连祁潇洒离去,愣在原地的乌敏聿恨不得把手里的盆扣到他脑袋上去!
就知道指挥人!叫你做正事你也不肯,你就等着以后后悔没处哭去吧!
乌敏聿气呼呼地揉着盆里的面团,赫连祁的那团巨干无比,两个面团根本揉不到一块儿去。
“啊啊啊啊啊我不要干了!”
心里膈应的很的蓝槿,因为实在不爽,越看吉布沁越觉得嫉妒,本是不喜喝酒的她痛痛快快地喝了两盏,便晕乎乎地睡了过去。
她是个乖宝宝,就算喝醉了酒也不会撒酒疯,最多席地而睡,以前在师门,事情少的时候和师兄们偷喝师父藏起来的酒,也经常被师兄们丢在原地一觉睡到大天亮。
她如今也不想管那么多了,睡着了便不会东想西想,更不会看到吉布沁已经微微隆起的肚子,说不定第二日一觉醒来就已经在霁云筑的床上躺着了,多好。
宴席上的酒没有袁书藏起来的酒后劲那么足,所以在皇后让人赶紧把蓝槿送回梁王府后,车辇刚停,蓝槿就有些醒了。
赫连祁听闻蓝槿醉酒睡了过去,心急地在府门前候着,车辇还未停好,便一个跨步踏上了车辇,把蓝槿抱了出来。
时间尚早,天已全暗,一年当中白昼最短黑夜最长的日子,洛河城迎来了纷纷扬扬的大雪。
鹅毛般的雪轻飘飘地落下来,才黑夜的映衬下变得无比鲜亮,蓝槿微微睁眼便被眼前的雪景迷住,挣扎着从赫连祁的怀里跳下来,跌跌撞撞地趴到回廊的扶栏上,伸手去抓纷飞而下的雪花。
好轻、好凉,蓝槿打了个冷颤,下一秒就有带着体温的氅衣落到了她的肩上。
蓝槿转过头,赫连祁温柔如雪般的眼神落进她的眼里,那霎时怦然心动,是蓝槿此生第一次感受到的狂乱心跳和呼吸。
像是着魔般的,蓝槿离他眼中的雪越来越近,下一秒,唇齿相依,她轻轻吻上了他的双唇。
赫连祁还未来得及细细品尝滋味,蓝槿就躲开了他预想的攻势,眯着眼,咧开嘴笑嘻嘻地看着他,“赫连祁,你知不知道,在初雪的时候亲吻拥抱那个人,他们就会永远在一起,这个传说很灵验的,我亲了你,抱了你,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
她讲述什么荒诞传说的样子可真是傻的出奇,可赫连祁却十分乐意相信这个没由头的传说。
“洛河城已经下了不少场雪了。”赫连祁提醒着她。
“可是这是我看到的第一场雪呀!”蓝槿是在提醒他,他嘴里所谓的那几场雪都下在她美梦的时候,醒来时已经停了,因而便不作数。
赫连祁笑出了声,抱着她,嘴里应着好,“这就是初雪,是属于阿槿的初雪。”
醉了酒的女孩子闹够了,在他的怀里安安静静地睡了过去。
赫连祁抱着她,即便是在这冬日落雪的寒冷天里,身体依旧散发着足以温暖怀着女子的热量。
“阿槿……”赫连祁轻唤了她一声,趁着她睡了过去,低头吻了吻她光滑的额头,轻声道:“我想对你说……其实,我的病……早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