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食堂空位很多，江溆言偏偏提出买完了回班上吃，他不差那一块钱打包费。
高一整栋楼全部用作考场，中午的教室可谓是乱成一团。
“我靠，我刚听说咱学校半天就能改一门卷子。”
“别扯了，半天连作文都改不完。”
“我没扯，就语文最后改完，以往数学都是下午考完晚上出成绩。”
“真的假的，我去，你这一说我还紧张起来了。”
“有什么紧张的，咱手里还有份答案呢。我上午做语文的时候看了一下，我跟那答案基本一样，这次想考多少分都是稳稳当当。”
“就你那水平？你俩是错一块去了吧？”
“你放什么屁，我中考语文110分进来的，选择题想全对简直是太容易了。”
“要我说，你们抄的时候都注意点，别一下抄个七百多分，到后面几次考试不好收场。”
“对对对，都注意点，我初中就是抄习惯了，中考一下子低了六十多分，家里人快把我骂死了。”
“你那不是活该吗？这年头傻子都知道控分了。”
……
左希在一阵喧闹声中照常睡了个午觉，一点五十的预备铃声叫醒了她。
两点十分开考第二门数学，高一六班位于二楼，离第一考场还稍有一段路程。
这是对于她来说最简单的一门科目。可能是从小打下了扎实的基础，也可能是因为她的语感不好，不适合学习文科，而物理化学只让她犯困。
能进一考场都是大神，这个说法左希是从初中听到现在的，她一直觉得这句话不无道理。
才过半个小时，陆陆续续地就有人离开考场。到了一个小时，整个教室已经空无一人了。
考试期间取消早晚自习，左希打算买完饭回宿舍呆一晚上，没成想又在下楼的路上偶遇了江溆言。
“巧了，一起吃饭啊。”
巧了。
左希没想到他能这么早交卷，在她的印象里，江溆言暂时还没表现过自己数学成绩很好的样子。
“现在好像早了点，我们可以先对答案。”见她没反应，江溆言继续说道。
“不是晚上就出成绩了吗？”
“那也得心里先有个底，你直接把卷子给我吧，一目了然。”
左希拿他没辙，从书包里抽出一张遍布计算痕迹的试卷，递了过去。
没过多久，又听到他自信的一句，“这次绝对上120，谁说的，我说的。”
“……”
左希倒也不是瞧不起他，只是他成天一副游手好闲的模样，不是这晃悠就是那晃悠，要说还能考出个像模像样的成绩，实在是叫人难以接受。
这个世界上是不缺聪明的孩子，如果江溆言真的像她想的这样，左希也只有羡慕的份。
食堂这个点人不多，还没到考试结束的时间，有一部分人即使早早写完了卷子，也还是会等到最后一刻再交卷。
两人随意找了块空旷的地方，坐下安安静静吃完了一顿饭。
饭后，江溆言提出送她到宿舍楼下，左希刚开始是拒绝的，自己有手有脚会走路，干嘛需要别人送。
江溆言表示自己太闲了，一晚上没事干。现在天都还没黑，他不打算回家，他正好想到处逛逛，顺便陪他的好同桌散散步。
他话太多，左希意识到如果再不答应，他能拽着她说一晚上，于是只好无奈地点点头。
香樟树的落叶掉了一地，每当过往的人群一步踩上，就会发出“咔擦”一声响，继而被碾成枯黄的碎片。
到了秋天，落叶堆积的景象不失美感，但宿舍楼这边经常会有人来打扫，每天都是焕然一新的样子。
碰巧汪明悦也是这个点回宿舍，她手里还提着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
“希希。”她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发现左希身边还站着另一个人，心里突然就有了一个大胆地猜测，“这是……男朋友啊？”
左希此时不方便解释，只有以连忙摇头的方式进行否认。
一旁的人却轻轻笑出声来，嘴角提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朝汪明悦故意使了使眼色，“同桌。”
汪明悦也是立马会了意，“不好意思啊，我随便说说……你好你好，我叫汪明悦，我是她室友。”
“江溆言，很高兴认识你。”他一字一词故意停顿，说的很慢。很多人初次听到都不会写他的名字，时间久了他也习惯了，不以为然。
“话说你长得还挺俏皮的。”汪明悦说完故意凑到江溆言耳边，用仅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跟了一句，“我觉得你俩大概率能成。”
“谢谢。”江溆言脸上还是挂着那副微笑，与眼前人的对话，让他的眼底藏了一分喜悦。
“你们两个都是六班的学霸啊，看着就挺般配的，也难怪我刚刚说错话。”汪明悦还嫌没说过瘾，故意又添油加醋一趟。
“我不是，她是。”江溆言脸上的笑意愈发强烈，说着竖起大拇指，朝左希的方向指了指，“保守估计全校第一。”
“……”
头一次见到喜欢帮别人吹牛的。
汪明悦则是显露出羡慕的神情，一脸崇拜，“厉害厉害，我也想和学霸一个班。”
“不是什么大问题，你打算怎么选科？”
“其实我每科成绩都还行，不偏科，但是没有特别突出的。家里人推荐我选物理方向，一门心思认真学应该能学好。”
“可以可以，选大理就完事了，我帮你找关系进素质班。你觉得物理江老师怎么样，他的学生那可个个都是人才。”
“我听说他了，听说课教的特别好，是不可多得的好老师。”听到这个名字，汪明悦眼前一亮，那颗水灵的眼珠又多了几分鲜艳的色泽，“我先谢谢你了啊，这事要是能成，我请你吃饭。”
江溆言也不跟她多客气，“我想吃惠灵顿。”
“行。”汪明悦也是爽快地答应了。
这两人性格太像，实在是聊得不可开交。左希现在直接上楼也不是个事，就站在一旁静静听着。
眼看天快黑了，两人没聊太久。简短的告别之后，她跟着汪明悦一起上了楼。
“我去，这么帅的你都看不上？”
“？”
左希停住了脚步，面露疑惑地望着她。
“没事没事，当我没说，你是好学生嘛，肯定不会干这种违规违纪的事。”
……她到底在说什么。
余下的七门考试一如今日，在平淡和乐趣交杂中过去。
周一的天气并不好，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左希抬头仰望那片黯淡的天空，用视线描绘着太阳最后的轮廓。直到正午，乌云密布，仅有的一丝光线消失得无影无踪。
由于老师的安排有故，上午的最后一节自习被换成了语文。
不得不说这是班上纪律最差的一堂课，仗着语文老师年轻脾气好，后排总是少不了吵闹声。
每一天都不例外。
“快快快，出成绩了！”
“我靠，我不敢点进去，好紧张。”
“考都考完了，还有什么紧张的。”
“我今天没带手机，你看完了帮我也看看。”
“完球了我考六百多，物理方向一百多名。”
“这还不好？”
“好啥啊，我打算选大文的。”
“笑死我了，我当时叫你悠着点抄，没听进去？”
“我也没改多少啊，我哪知道能这么高。”
……
明面上是说半天出一门成绩，其实九科都是等到最后一起出，校排名也跟在后面显示出来。
班上的氛围愈发焦躁，多数人已经因此分了心，注意力早就不在课堂上了。
语文老师站在讲台上，侧对底下的学生，照常讲着自己的ppt内容。她隐约意识到了学生躁动的原因，微微蹙眉，不予理会。
“成绩出了，你看不看？”
江溆言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眼看离放学还有将近二十分钟，他等不下去了，从抽屉里掏出手机按了几下，登入查分网站。
“放学了看。”
她总觉得，当着老师的面做和课堂无关的事，很不尊重人。虽然说江溆言每次找她她都理了，这种事能少干还是尽量少干。
“你要是觉得拿手机不安全，我帮你看，这网站有同班同学pk功能。”
“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学号写给我。”
左希在纸上写下一串数字，推到另一张桌上。
江溆言仔细默读了一遍纸上的字，又在亮着的屏幕上点了几下。
整个过程她一直盯着江溆言看，直到他的表情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他猛地抬头，“你猜你多少？”
“……”
猜不到。
这要是能猜到就出奇了。
“那这样，你先猜我多少。”
“……”
更猜不到了。
左希一脸质疑地望着他，仿佛在无声地传递“他有病”这个信息。
看到她这个表情，江溆言也不卖关子了，“行吧，猜不到也没事，我就直说了。我赋分后刚好五百四，理科四百多名，我对自己的成绩相当满意，不过跟你比那还是相形见绌了。”
来这所学校之前左希通过各种渠道了解过，市一中75的一本率，物理方向四百多名起码可以上一个中规中矩的一本高校。
江溆言对自己的要求就这样，随心而为也能学成这样，挺好。
江溆言是她最羡慕的那一类人，不论从什么方面来看。
“你猜一下你多少嘛。”
“580？”
“这么不自信？大胆往高的猜。”
“600。”
“你肯定没有一个合理的自我认知，还是说学霸一般都很谦虚？”江溆言托着下巴，假装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610。”
“算了算了，为难你了。按全理算总分645分，物理方向46名，照这个发展趋势，分班都不用我帮你找关系。”
“嗯，还可以。”她没打算让他帮忙，对后半句话置之不理。
“这叫还可以？我要是考出你这个分数，我爸做梦都要笑醒了。”
她对这个话题一笑而过，不是特别想继续下去。如果江溆言愿意在学习上付出和她同等的努力，能取得的成果绝对要比这丰硕得多。
用大人的话说就是一股聪明劲用错了地方。
临近放学的五分钟，江朗文出现教室门口，用不重的力道敲了敲门。
下午没有物理课，他打算借用这节课最后的时间宣布一些事情。
语文老师的课题早就讲完了，她布置下学习任务，和江朗文视线交会过后，擦肩而过离开了教室。
“可能会耽误大家几分钟，”江朗文站上讲台，这次班上整体成绩不错，他的脸上难得出现了和蔼的微笑，“我们班这次考出了十分优异的成绩，绝大多数科目和总分都位列全年级第一。希望大家继续保持，不要骄傲。”
“考得好有什么奖励吗？”
底下不知是谁鼓起勇气问了一句，但在这么有威严的班主任面前难免缺少底气，本就细如蚊子的声音越来越小。
江朗文并没有因此面露异常，他的脸上惊不起一丝波澜，“我会抽出空余时间为大家挑选一些小礼物以示鼓励。如果是想举办班级活动，我可以明确地告诉大家，学校不允许，大家在假期可以自行外出组织。”
往届的同学也提过类似的要求，他早就耳熟能详了。
“校成绩表我已经在班级家长群和学生群各发了一份，对自己成绩不满意的同学可以进行适当的换算。此次考试并非联考，赋分的准确性不强，同学们大可以只做参考。另外，明天晚自习，我会安排大家换一次座位，有要求的同学可以提前到办公室和我报告一声。”眼看快到放学时间，他简单明了地说完今天的内容，踩着不泛沉重的脚步离开了。
这次换位置大概率是参照成绩，加上平时的表现，班主任都明察秋毫。那些上课积极和老师互动的，基本上会坐在靠前的位置。
“这么一看，咱老班人还蛮好的。还送小礼物，这么贴心。”
“是啊，他就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也得亏我们考得好，老班心情好，这么优秀的学生换谁不高兴？”
“你讲不讲脸啊？那答案你抄了多少心里没数啊？”
“我那叫物尽其用，一分钱都不浪费。”
……
放学铃声响了有一阵，江溆言还坐在位子上没动，他还在一脸陶醉地欣赏自己的月考成绩。
“你不去办公室吗？”
“我去办公室干嘛？”
“座位。”
“哦哦，这个啊，这不用我说。我爸好像不是一般地喜欢你，加上我考的这么好，明显就是跟你一起好好学习了，他很支持我俩坐一起。”
左希一愣，“……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他为什么特别喜欢我。”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因为你成绩好，是他的得意门生。不过这都是我感觉到的，他也没亲口说过这话。”
是这个原因吗？
645这个分数在班上充其量也就十名左右，不论是从哪一个名次来看，对比她的入校成绩都算退步了。
即使这样，江溆言方才说的那番话也有他的道理吗？
是这个原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