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侯氏入寨
李玉贵带着大伙儿打扫完山寨，本来打算歇一歇然后去铁匠铺瞅一眼，最近李天福李天禄哥俩忙着带人打造兵器已经好几天吃住都在那里。
结果半路被路文昌拉去山上的仓库里盘点库房，李玉贵本来不想去，觉得没这个必要，出入账每一笔都记的清清楚楚的还费那劲干啥，可是路文昌非拉着他，理由也很简单：“新的一年要开始了，大寨主一定要亲眼看一看寨子的家底，做到心里有数。”没办法，只有跟着路文昌去了后营。所以当寨墙的乞活营哨卫跑来报告寨子外面发生冲突李三黑几个跑出去的时候，第一时间没找到他们，反而寻到了正在校场指导乞活营骑马的秦仲明。
秦仲明第一时间就带着人骑着马冲下了山寨，等李玉贵路文昌听说后赶紧出来查看，外面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
阎王出手！人头就酒！
李玉贵在寨门那正遇到李三黑等四人骑马回寨，简单的问了几句事情的来龙去脉，看几人也都没什么大事，只有石头左手严重。就让他们赶紧去后营找孙郎中治伤，自己和路文昌一起下了山寨，正好赶上秦仲明刚要打发走那些流民。
路文昌下马走到众流民跟前，看着一众人的惨样也不禁唏嘘，这人群里面还有八九个小孩子和十多个老人，虽然都面有菜色，但是精神状态还都挺好。有这么多老人和孩子能跟随着走到这里，只能说明这个队伍里的人都很好，并没有因为老人和孩子是拖累而遗弃他们。
姓侯的中年人见一个书生打扮的人来到跟前，心想着读书人应该和那些凶神恶煞的不一样，会好说话一点吧，于是赶紧上前叩头。
“这位老爷，我们都是怀州的老百姓，我们是逃难到了贵宝地，我们可不是坏人啊，刚才多谢诸位大爷仗义出手，救了我们一命，要不然我们一百多口子今天可能就要交代在这了。诸位恩人的恩情我等是无以为报，诸位大爷放心，那帮畜牲坑蒙拐骗抢劫杀人无恶不作，恩人们为民除害，杀了他们是为义举，我等以后定然不会出去乱说，让恩人们为难。”
路文昌微笑的道：“这位老哥你多心了，既然救下了你们必然也不会为难你们，乱世之中弱肉强食，若无雷霆手段终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看中年汉子脸色稍微好一点，路文昌继续说道：“老哥能不能给我们讲讲现在外面的情况，我们这里消息闭塞，很多事情都是后知后觉，哪天斧钺加身都不晓得。”
侯姓中年人看路文昌这个样子不想是要为难自己这些人，胆子稍微大了一点，说道：“大爷你想问什么小的知无不言，但是就怕小的们身卑命贱知道的也都是道听途说…”
路文昌笑着摆摆手道：“这没关系，我也就当听个热闹。”
侯姓男子听他这么一问，彻底放下心来：“那不知大爷要问什么？”
路文昌笑道：“这位大哥你也别叫我什么大爷，我姓路，以前是个教书先生，你可以喊我一声路先生。不知现在前方战事如何，有没有新的什么消息？”
侯姓男子赶紧向路文昌一礼：“原来是路先生，小的姓侯，怀州人士”他指了指身后这些流民，“这些都是我们侯家集的乡亲，今年雀罗人突然出兵，不知怎的就占了泰州，宁大帅拼命带人顶住了进攻，没想到听说朝廷不满意，派了一个什么皇子来，结果又没打过，幸亏我们村跟边营有些关系，提前听到了点风声先一步撤到了祁州，不然就也都陷在怀州了。我们撤到祁州的时候。宁大帅又死命的把敌人拦在了仙女关下，但是祁州也不敢呆啊，万一朝廷再派个什么皇子来，他打败了可以跑，把我们老百姓丢给雀罗人那死了反而是好事，被抓去当奴隶就真生不如死了，所以我们就跟着不少祁州人都一起跑到了庐州，这个时候听说祁州已经全部军管了，我们老百姓大批的往庐州撤，大量的官军往祁州去，要我看祁州应该能堵住，而且最近还听说官军还小胜了几场，打退了几次攻城，天寒地冻的雀罗人好像也打不动了。”
路文昌点了点头，问道：“既然祁州能保住，那为啥你们还往岳州走呢？”
侯姓男子长叹道：“庐州太乱了啊，这么多难民都涌进了庐州，当地当官的这帮狗娘养的，为了自保都龟缩在城里，既不救济难民也不管理治安，流民里面有好多逃出来的时候啥都没有，这一路冻毙饿毙的多少人？我们村出来的时候三百多口子，没死在雀罗人手里。大部分都死在了路上！就剩下这些人。”说到这里四十岁多的汉子也痛哭了起来，后面跟着的男女老少想起自己这一路逝去的亲人，也都跟着低声哭泣。
侯姓男子哭了一会，继续说道：“有些流民也是被逼无奈，为了口吃的去求去偷去抢，最后还有些恶人借机会收罗人手，到处烧杀抢夺，恶事做尽也无人去管！那个庐州现在就跟地狱一样，如何能再呆下去，所以很多人都继续南下，我们也跟着到了岳州，不敢走大路，也不敢往太偏僻的山里去，只能沿着山路走。”他指了指那些被乞活营杀了的流民尸体说道：“没想到还是被这帮畜牲盯上了，他们抢走了我们一些粮食，还想强抢妇女，之前我们和别的流民走在一起，他们看人多不敢明目张胆的动手，没想到我们走到这里被他们追上来了，还多亏刚才那几个小英雄和诸位恩公仗义出手，不然………”说着他又想跪地磕头。
路文昌赶忙又拦了起来，问道：“这么说，还会有不少流民往南走会路过这里？”
“是啊，能跑的早跑了，庐州又乱的不行，实在没有办法啊，不走也是死，哪怕死在路上可能还有点机会，能活一个算一个吧，岳州官府还是好的，接济了我们一些米粮，不然大伙儿早就饿死了，可是流民太多了，现在不走都指着官府开的粥场救济，早晚也会和庐州一样，所以还是有不少人继续往南。”
路文昌思考了一下，觉得跟之前刘占云打探的互相都能印证上，继续问道：“那侯大哥你们有啥打算？”
侯姓男子惨然笑道：“我们打算再往南走一走，过了岳州，去庆州碰碰运气，如果那里城池能让我们进去，凭着村子里老一辈传下来的手艺，应该能讨口吃的！”
“欧？感情贵乡还都是手艺人？到啥时候手艺人都能养家糊口的，不知道侯大哥会的是什么手艺？”路文昌来了兴趣。
“嗐！也不是啥特殊的好手艺，就是我们侯家集靠近边塞，祖辈就是靠做皮具手艺讨口饭吃，因为离边营近，经常给军营做一些皮衣、马鞍、马具、皮靴、刀鞘剑鞘之类的，所以有一点关系，也就是凭着这点关系才提前得了信儿有命从怀州逃了出来。”
一旁的李玉贵闻言眼中精光乍露，本来还想回去皮鞭沾凉水好好收拾收拾李三黑，这一下又觉得这个儿子怎么看都很可爱。
路文昌低头掩饰了一下嘴角忍不住的笑意回头看了看李玉贵，就见他拼命在给自己打眼色。
马上会意的轻轻点了一下头，看着一众流民，心里又掂量了一下，然后对侯姓男子道：“侯大哥，不瞒你说，我们也是不久前被山匪逼的没活路，才从庐州迁来这里的”他指了指远处山坡，“我们在这里修建了一个山寨来保护自己，帮你们的这些好汉也都是我们自己的寨丁，你们这一路的心酸我也都能感同身受。既然相识就是有缘。今天又正好赶上了大年夜，我们山寨也准备了不少吃食，不如就请诸位侯家集的乡亲一同上山，和我们天蟒寨一起过这个年，山上酒食虽然粗粝胜在管饱，木屋虽然简陋胜在暖和。侯大哥觉得如何？”
侯姓男子周围的流民听到这话都有些意动，唯独侯姓男子还在犹豫。路文昌见他拿不定主意，直接继续说道：“侯大哥莫要疑心，我等本就不是坏人，也觉得你们都是好人才有意结交，刚才孩儿们也跟我说了，他们和那帮畜牲们对打的时候，你们也没有害怕还都出手护着他们。再说了我看咱们很多乡亲都有伤在身，我们山寨医者药物都有，怎么也得治理调养一下再寻出路不是？”
侯姓男子看了一眼身边的乡亲，刚才的争斗确实不少人都被打伤，这样的情况下也确实难以继续走下去。路文昌又说的真切，自己这些人除了一条烂命还是刚刚人家救下的以外，啥也没有，也没啥可图的。于是对着深深一礼：“如此，叨扰路先生和贵寨了”。
路文昌哈哈大笑，喊过来萧十一，让他先回去报信，告诉山寨准备准备，然后拉着侯姓男子来见李玉贵和秦仲明，介绍道：“这两位是我们天蟒寨的李寨主和秦寨主”。侯姓男子不敢怠慢，赶紧上前行礼：“小人侯怀义，见过两位寨主，小人替全村乡亲谢寨主救命大恩。”然后又要带着众乡亲下跪，李玉贵赶紧上前拦起，笑道：“侯大哥，我们山寨不讲这些俗礼，咱们也别在这聊了，赶紧进寨给乡亲们治伤要紧。”
侯怀义赶紧答应，带着乡亲们扶老携幼跟着李玉贵他们上山进寨。秦仲明则先安排乞活营的人把那些尸体处理了，之后也跟着回到山寨。
此时秦仲武和刘占云已经得到消息，先一步等在了寨门口，见众人上得山来也迎上去寒暄一番，然后安排人先带伤者去后营医馆诊治。又看安排浴房烧热水让其他人先洗漱干净。路文昌见侯家集的村民大冬天里穿的破衣烂衫的，又安排人去库房找一些新的衣裤鞋袜一会等他们洗漱完好更换上。
侯家集的流民看着山上高大的寨墙和城关，带着震惊的表情走进了天蟒寨。
秦仲明拉着秦仲武故意放慢脚步落在后面，低声问道：“一群叫花子，怎么你们脸上都笑出花来了，大哥你也就罢了，为啥刘占云这种平时鼻孔都撅上天的货，今天都拉下脸陪在一边笑得跟个菊花似的？”
秦仲武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不对味，给了他老弟一记爆栗：“你又骂你哥我呢是不？”突然又诧异的问:“叫花子？你不知道他们是干嘛的吗？”
“干嘛？刚才听了一耳朵，不是说一村子做鞋子马鞍子什么的皮匠么？”
“你也知道是皮匠？为啥库房里还有300张上好的整张牛皮干放在那儿，你不知道吗？有了皮匠打仗的时候还用穿着棉袍吗？有了皮匠不仅能做皮甲皮靴，连扎甲也是有可能做出来，刘占云这小子精着呢他是又想占个先…”。一转头，秦仲明早就不在身边。秦仲武往前一看，就见秦仲明已经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把刘占云挤到一边，然后也不嫌脏了，搂着侯怀义，脸笑的像一朵盛开的菊花，跟刚才外面杀人的时候完全就像两个人。秦仲武苦笑的摇摇头，也快步跟了上去。
流民们一起走进了天蟒寨，金玉婵这时也带一些后营的妇女迎了上来，把老人孩子妇女都接上后营去洗漱收拾。男的就都安排在了前营。等侯怀义众人洗漱更衣完事，已经时过中午，路文昌让人先安排饭食让流民们饱餐一顿，因为今天过年，寨子里一早就准备出好多饭食，现成的大笼大肉包子和羊肉萝卜馅饺子端上来看的流民们都傻了眼，更别说还有炸的肉丸子大麻花烙的油饼，冒着浓浓香气滚着油花的肉汤。
这不是做梦吧？自从怀州逃出来到这一路，最好的不过就是啃点干粮，到后来更是有一顿没一顿的，什么时候吃到过这种饭食。一时间都没有人动筷子，路文昌等几个寨主也陪着一起吃饭，路文昌对着大家笑道：“到了山寨就跟到家了一样，大家不要客气，本来今天过年，应该拿好酒好肉来招待大家，但是怕大伙儿许久不战油星，零丁吃太油对身体不好，就先拿这些垫一垫肚子，晚上迎年守岁，咱们再无醉无归。”
流民们看着食物再也顾不上客气，风卷残云般把上来的食物吃个精光，连汤盆都舔的光亮照人。侯怀义羞愧的不断道谢。看众人都吃的沟满壕平，李玉贵安排出地方让流民们先休息休息，前营那么大的地方只有天衍营和乞活营，还空着不少屋子，挤一挤拿桌子当床凑合一下也可以，这不比大冬天露宿野外要好很多。
侯怀义看着烧旺的炭火，无声的哭了出来。看几个寨主都纳闷，连忙解释道：“小的是有感而发，让几位寨主见笑了，如果这一路要是能早点碰到天蟒寨这样的好人，可能就不会死那么多乡亲们了。都怪我无能，我要是有诸位的能耐，乡亲们也不会跟着我受罪了。”
李玉贵安慰道：“侯大哥切莫妄自菲薄，我等也是乱前到的这里，现在想起来也是后怕，如果现在再走一遍也未必能在如此乱世里全身而退。”
路文昌看都安排完了，提议带着侯怀义参观参观山寨，侯怀义欣然答应，几人一起出去在山寨里面转悠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