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公主和亲
大漠黄沙，烈日当空。
一望无际的苍凉。
荒无人烟的不毛大地上，一眼望不到头的一支红色队伍垂头丧气地一路北上。
“咱们宫里就这么一位公主，陛下竟然也真的舍得送去和亲……”
“舍不得又能怎么办，难不成真的让匈奴打进长安城来吗？”
……
“听说匈奴的单于仿佛换人了，新单于杀了老单于篡位了。”
“那咱们公主这么过去算怎么一回事，是算嫁给新单于还是老单于……”
“求亲的是老单于，可现在在位的是新单于了……”
车队中几个内官低着头走路，一边窃窃私语地来回交换着不信息和看法。
挂着喜庆装饰的马车里，萧灵雁将所有的一切都听进了耳朵里。
类似这样的话，这小半月来她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
不管新单于还是老单于，既然踏上了这条路就没得选，她都得嫁。
不光因为她是大周唯一的公主，为了大周的江山，更为了宫里的母亲能平平安安的。
“队形不要散！护好公主的马车！”
一声昂扬的命令打破了沙漠中的沉闷死寂。
萧灵雁掀开窗帘向外看，正对上这位将军的目光。
戎装铠甲，身姿挺拔如松，骑在红鬃烈马之上，迎着烈日，剑眉星目中有睥睨天下般的气势。
可看他的年岁，萧灵雁琢磨着应该不过刚到弱冠。
“今日应是到不了驿站了，不过公主不必担忧，末将会挑选安全的地方让人搭帐篷供公主休息。”
马上的人握着缰绳对车中的萧灵雁微微拱手，眼神顺势便落在她身上，许久不移开。
“知道了。”
萧灵雁淡淡一应，松手放下了帘子，隔断了那目光。
和亲的队伍从大周的京师长安出发，已经走了十余日。
萧灵雁便是要送去匈奴和亲的公主。
这些日子，她只冷眼看着身边略过的景色，看着和亲队伍上下所有人的模样。
从繁华热闹到荒凉寂静，从抖擞精神到落寞疲惫。
可唯独这红鬃马上的人是个例外。
和亲队伍刚从宫中出发的时候，不管是真是假，所有人都兴高采烈，脸上洋着几分喜气。
可那时候他却冷着一张脸，面孔板着如铁一般。
如今几日过后，人困马乏，加上远离故土的那点伤感萦绕，队伍中的人都开始垂头丧气。
可他这时候却逐渐精神好起来，眼角眉梢的张扬和豪情也缓缓透出来。
从始至终，他都显得和这队伍中的所有人格格不入。
“你叫什么？”萧灵雁突然再次掀帘，对故意策马行在马车侧的人问。
他缓缓转头，眼角眉梢都有些微微上扬。
“末将，燕与衣。”
燕与衣说话时的目光一直盯在萧灵雁身上，毫不避讳。
自从和亲的队伍离开长安，萧灵雁便觉得这双眼睛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身上。
这样的行径，活脱脱像极了长安城中的登徒子。
“你……”
萧灵雁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可环顾了一圈马车周围密密麻麻的侍卫、内官和婢女，咽下了快到口边的话。
傍晚，车队停下来在沙地中扎帐篷，萧灵雁也从车上下来，围着车边稍稍活动身体。
一轮夕阳向西坠落，慢慢陷进天际尽头的沙子中。
“支柱不能这么插，要斜着打，朝着帐篷外面的方向……这样帐篷才不会被吹走。”
燕与衣的声音再次吸引了萧灵雁的注意。
顺着看过去，燕与衣此时早已脱掉外面沉重的甲胄，着一身赤色的衬衣，袖子半挽起来，正在教士兵们如何在沙地里搭帐篷。
他握着工具的手一举一动都显得十分娴熟，仿佛真像一个常年生活在大漠中的牧民。
萧灵雁斜着靠在马车边，盯着他搭帐篷的背影看了一瞬，嘴里轻声吐出，“真是个怪人。”
话一出，仿佛真的被他听到了一般。
燕与衣扔了手中的木楔铁锤，突然转过身朝这边走过来。
“公主喜欢看人搭帐篷吗？”
萧灵雁噎住。
转而见四周没有什么人，便立刻拿出白天的话质问他：“本公主倒是好奇，将军这些日子为何日日像盯着犯人一样一刻不离地盯着本公主，难道这也是父皇的交代吗？”
燕与衣嘴角轻颤，似乎是强压着笑意。
“末将奉皇命护送公主，要保公主一路平安无虞，自然不能不尽心尽责。”
看着他一脸坏意却故作无辜的模样，萧灵雁很想找一块大石头扔到他脸上。
萧灵雁冲他翻了个白眼，“那还真是让将军费心了！”
“不敢，末将必然尽职尽责照顾公主！”
燕与衣看着斜靠在马车上的人，身形慵懒，美得浑然天成。
见眼前这人依旧一脸满不在乎的笑意迎着，萧灵雁觉得牙根有些发痒。
“公主，帐篷搭好了，请公主休息。”
燕与衣对着她躬身作揖，同时伸出右手小臂上抬，送到她手边的位置。
萧灵雁不可否认，即便是服侍别人，他的一举一动看起来也都是赏心悦目的美感。
犹豫一瞬后，萧灵雁将手搭上了他的小臂，同时站直身子，拿出公主的仪态。
纤纤玉手搭上去的一刻，燕与衣瞬间直起了身子，手掌一个翻覆便瞬间改握住了她的手腕。
萧灵雁一惊，差点惊呼出声。
这手掌粗大有力，掌心有许多老茧，一看就是常年习武之人。感觉这双手只要一用力，就能拧断她细弱的手腕。
“公主莫慌，大漠中风大沙多，地面又多碎石，末将这样扶着您，能走得稳当些。”
两人的手臂都遮在萧灵雁宽大的袖袍大摆之下，加上天色已黑，其他人在一旁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萧灵雁气不过，阴阳怪气地问：“将军便是这么照顾人的吗？”
“那也总比让公主摔倒要好。”
燕与衣笑嘻嘻地回答，手上的力气微微松了一点。
萧灵雁怀着一种怪异的心情跟着他一路走到帐篷门口。
两人站定在帐篷口，燕与衣缓缓松手。
帐篷里已经点起了烛灯，暖黄的灯光透出来打在萧灵雁半边脸上，让他清楚看到那原本有些苍白的脸颊和耳边泛起的点点红晕。
“公主面色红润，看起来气色尚佳，但也要多休息为好。”燕与衣浅笑道。
萧灵雁立刻抽回手，重重甩下，又抬眸瞪了一眼他，转身就要进帐。
“公主！”
燕与衣突然又一把抓住她手腕，身姿极快地凑向她耳边，“无论是匈奴还是别的哪里，只要公主想去，末将都愿意护送。”
温热的气息打在萧灵雁耳边，酥麻的感觉让她身子一僵。
等她回过神来，燕与衣已经站回原处，抱着剑对她拱手，“公主安睡，末将会在帐外为公主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