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与君逢处(十六)
刚一出门，锦华年就看见一个庞然大物。
其形状如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齿人爪，那东西见锦华年出来仰头发出尖细的怒吼，宛若婴儿啼哭。
“这是什么？”
系统看了一眼“钩吾之山其上多玉，其下多铜。有兽焉，其状如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齿人爪，其音如婴儿，名曰狍鸮，是食人，狍鸮即饕餮。”
“……”
“不过，它看着有些奇怪，不仅双目是不正常的红色，连身上都泛着不正常的黑气。”系统稍微飘得近了些，在飞梭的保护法罩边缘徘徊。
那饕餮看不见系统，只透过法罩紧紧盯着锦华年咆哮，撞击，不停的撞击。
“你怎么不说话？”系统飘了回来。
“……你之前说我是饕餮，你说我……像它？”锦华年的脸色有些扭曲。
系统想了下，看看锦华年，又看看外面的凶兽，一脸平静“对啊。”
锦华年觉得她能发出比饕餮更尖锐的爆鸣。
船外的饕餮仍旧在撞击，它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次又一次不管不顾地撞上强硬的防护罩，身上已经隐隐有沁血的症状。
锦华年皱了皱眉头，在第一次血迹沾染前打开了防护罩。
阻碍没有了，那仿佛失了智的凶兽由于惯性向前冲，却在即将撞上船体时停下。
锦华年没有靠近它，只是隔着距离将它停下。
那饕餮在锦华年面前不再失控，应该说，是它在压抑自己，明明锦华年什么也没对它做，但此刻它的周身流出了汩汩绿色汁液，系统说那是它的血。
锦华年皱眉，刚准备说些什么，就有人来了。
一群穿着白袍的人御剑而来，似乎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却在看到如今的场景时疑惑的停下。
“有点眼熟。”
“蠢，不就是那什么七星阁的。”
啊，想起来了，穿越第一天遇到的那群人。
“前辈。”一个看着是他们领头人的人上前两步作揖。
虽然不清楚眼前女子修为为何，但单看她一招就制服了饕餮凶兽的模样他们就知道绝不能得罪。
“感谢前辈为我们制住这凶兽，我们这就把它带走。”
锦华年微微颔首，几人见状连忙上前，没想到先前还算温顺的饕餮突然发怒，朝着那几人露出獠牙嘶吼。
几人皆是一惊，连忙抽出剑来防御。
锦华年上前两步“它是你们抓来的吗？”
领头人回答“是的。”
锦华年沉默良久，系统飘到她身边，忍不住道“你想干嘛？又良心发现想救它？”
“你听起来不太同意？”锦华年有些好奇，他之前不都还挺赞成她收下赤霖的吗？
系统哼了一声“别想，这玩意太危险了，身为上古四大凶兽可食一切，虽说你压得住，但它……不确定因素太多，且，”系统抬头看向止不住唾液的饕餮“它已经吃过人了，不止千。”
锦华年听罢并不害怕“你不是会辨善恶的人啊？一般不都是看见谁强就直接抢吗？”
“……管你，这蠢脑子被它吃了算了。”
“啊，你担心我啊？”
“……自作多情。”系统面无表情地偏过脑袋，不想再和她说话。
“别担心。”锦华年安抚似的说了一句。
“前辈，您……可能助我们收复这凶兽？若是如此也算功德一件，七星阁一定会拿礼重谢。”李南小心地觑着少女的脸色，斟酌道。
“你们会怎么处理它？”锦华年没有回答，问了个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这，此兽残暴无比，吃人无数，自是将它扼杀，免得它为祸人间。”
杀是肯定要杀的，但肯定是要它死得其所。
李南眼里精光闪过，低头掩饰。
“好，那你们自己抓吧。”意思是不打算插手了。
虽是如此，李南也没多少惊讶。
好在这东西已经被锦华年束缚住，虽然费了些功夫还是成功了。
李南抬手道别“惊扰前辈了，我们这就告退。”
几人压着饕餮就要离开，锦华年原本也是要回到房间里继续吃自己的零食，却在转头间无意对上了一双眼睛。
泛着红光的眼眸深处浮现光芒，一双狰狞的没有焦距的眼瞳流下血泪，隔着风声，来到锦华年面前。
那饕餮突然长鸣一声，出乎所有人预料摆脱了缚妖绳，直直向锦华年冲去，一阵惊呼后，是血肉铮铭的声音。
饕餮缓缓倒下，透过那庞然大物，人们看见锦华年手中的一柄长剑。
金身铸造的绝品宝剑沾染绿色污秽，缓缓滴落。
少女神色自若。
看见这个场面，李南暗自咬牙，这下遭了，拿不回活体饕餮只能退而求其次拿回尸体，虽然死的会比活的要差一些，但也没办法了。
“抱歉让前辈受惊了，我们这就把这畜生抬走。”李南向后招呼着他们赶紧把这东西抬走。
却在动手前被一人拦下。
少女手握长剑，剑尖划过身前，发出破空声，绿色的血液在地上开出半扇花来，泠泠剑锋在阳光下发出璀璨光芒，似要将天地撕碎。
几人见状踌躇不前，李南咬咬牙“前辈，您这是何意？”
“我要它。”少女嗓音清冷，似是随口说了句今天的天气如何。
李南眼睛瞪大，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她“前辈，这妖兽可是我们先发现的，您如今夺人所好不好吧？”
锦华年没说话，只是这么看着他。
李南的判断告诉他，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和眼前人撕破脸皮，所以他再次后退
“前辈，若您也想要这兽丹，不若到时练出来后一人一半？”
锦华年手中剑微动。
李南一狠心“那就三七开!前辈，万事留一线，不可趁火打劫啊！”
“我，要。”全部。
“既如此，就没有什么好商量的了。”李南脸色冷下来，一退再退，这人实在欺人太甚。
一声令下，白袍人于空中持剑袭来，四面八方围困了锦华年。
这群人都是元婴以上的修为，原以为可与之挣上五盏茶时间，便可带着妖兽尸身遁逃，可没想到，只是一瞬。
锦华年举起剑，一声破空声响起，剑势迅猛，犹如雷霆劈空，剑气，只是剑气!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招式，甚至手腕都不曾翻转，他们甚至来不及靠近就被击飞。
众人在空中转了几个来回才堪堪停住，击退他们的人站在原地只是衣角被剑气裹挟轻轻飘起又落下，众人大骇。
他们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可旋涡中心的少女泰然自若，仿佛发出这惊天地一式的不是她。
“哟!不错嘛！终于知道怎么使用自己的力量了就是要这样，想做什么就做，干他们的!”系统难得用夸赞的语气，犹如指点江山的龙傲天，只是用词实在有些不恰当。
锦华年无奈的想扶额。
真是的，这孩子什么时候能正经点(扶额苦笑)。
李南不忍心放弃到手的香饽饽，可也惜命“前辈，这妖兽可是我们先发现的!”
锦华年微微抬眼，似乎在问“所以呢？”
虽然知道这世上强者许多，可您都那么强了为什么还要来和他们抢啊！
李南也知道自己的话太无力，可现在打也打不过只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了。
“前辈，只要你愿意让出这头妖兽，我七星阁必有重谢。”
“不需要。”天材地宝她有的太多。
“七星阁乃玄邬情报枢纽中心，只要您愿意，我们可无偿告诉您三个消息!将您奉为座上宾!”
身后的七星阁众人皆是一惊，谁人不知来七星阁通晓天下，即是万万金也可能换不来一条消息，可如今竟要白白送出去三个？还尊其高位，这是何其大的诱惑。
李南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眼前人，绝对不能与之交恶，若是能凭借这三条消息交好对未来绝对是莫大的助力。
李南小算盘打的极好，可锦华年只是轻轻歪了歪头。
“这世上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吗？”
“当然没有!”系统轻抬头颅，眉眼带笑，话语间尽是意气。
一人，胜万阁。
锦华年摇摇头，众人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而变得更惊诧。
不是，你懂不懂这是什么含金量啊！
李南看起来要碎了，居然会有人拒绝，这是他绝对没有想到的。
锦华年剑尖轻点，指向前方。
“不走？”
分明轻如鸿毛，却让人不寒而栗。
李南知道今日在她手下绝讨不到好，只能咬牙先离开。
见众人离开，锦华年缓缓放下了手中剑。
“你为什么要这只死了的饕餮啊？”
锦华年走到饕餮身旁，一剑刨开了它的肚子，一刹那，鲜血四溅，有什么腐烂的气味散发开来。
系统大惊，他鲜少有这么惊讶的时候
“你做什么!”
系统捂着鼻子大叫，他是真没看懂她在做什么。
可锦华年只是施法把它肚子里的某个东西拿出来，也是这时系统才看清楚那居然是个人。
是个少年，看着约莫十六七岁，满头白发，蜷缩成一团，奇怪的是，他身上没有一点污秽，像是有一层薄薄的膜包裹住了他。
“当时他们带它走时，我看到了，它的眼睛，它好像是被什么控制了。”
锦华年一边为少年清理一边解释。
“我原本没打算杀它的，是它，要求我这么做的。”
系统皱眉“它求你的？”
那时，锦华年看到它冲过来，分明没说话，只是血泪如注，但锦华年感受到了莫大的悲伤，无助，绝望。
它想死。
这是它唯一的愿望。
锦华年手中幻化出一把剑，其实它完全有时间躲过去，可它只是决绝地冲过来，然后……
“它很痛，这对它来说是解脱。”少女嗓音轻柔。
杀死它，竟是锦华年唯一的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