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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掌控权满地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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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意识的掌控权交与药物这件事,是从前的阮惜玥不会做的。

    太懦弱。

    她不在意痛苦,反而会在噩梦里愈发清醒,她很享受这种清醒。

    黑夜伸手不见五指,床边的落地灯被触开,视线像隔着一层浓雾,久久不散。

    空间静寂,耳边嘈杂。

    指腹伸过来时还带着体温,拨开她额前被冷汗浇湿的碎发,动作轻柔。

    阮惜玥下意识往旁边缩了下,抬手就将那只手臂狠狠拍开,指甲在皮肤上划过,瞬间落下红痕。

    脆响回荡。

    脑中的画面还在持续,她神经高度警惕,拼命汲取着氧气。直到情绪缓和下来,才怔怔地望向撑在她脸侧的人。

    他眼眶微红,黑瞳周围蔓延着血丝。

    傅泊淮垂眸敛去紧张,若无其事地扯下衣袖,遮掩住那道红,轻声问:“要喝水吗?”

    淡黄色的灯光被他挡在身后,勾勒出柔和的轮廓,阮惜玥侧过身抱住他,趁着意识清醒反问:“吓醒你了?”

    “没有。”

    他否认得极快,生怕她多想。

    被子滑下去大半,傅泊淮倾身将其拉回,盖住她袒露的肩背。

    “我很庆幸,你睁眼就可以看到我。”

    冷汗已褪去,阮惜玥额头抵在他胸口,鼻尖触到温热,低低地笑出声:“净会哄我。”

    这是清醒时才有的丰富情绪。

    气氛松懈下来,阴霾短暂地放过了他们。

    傅泊淮在她后背安抚,冷汗使得肌肤冰润,散发着丝丝的凉,他收紧力道又问了句:“喝水吗?”

    半晌,阮惜玥才从他怀里仰起头,装作睡意朦胧地半眯起眼,干涸的唇微张:“喝药吧。”

    她不想看他担惊受怕。

    愿意配合不过是屈服于求生欲和眼前的人。

    苦涩随温水入喉,呛得她咳个不停,小脸和脖颈涨红,脊背微微弓起。

    傅泊淮在她后背拍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缓过来。

    阮惜玥重新躺回去,仰面偏头看他,莹润的唇角牵出一抹笑。

    长睫尾端还挂着咳出来的眼泪,在昏黄的光线下晶莹剔透,模样好看得令人心碎。

    玻璃杯几乎要被捏碎,傅泊淮避开她的视线,想叫她别这么笑,最后只是将杯子放回原处,关了灯,重新在她身边躺下。

    强忍下的情绪被掩进黑暗里。

    <

    冷泉香再次包裹过来,阮惜玥在他怀里慢慢等着药效发作,精神还未全然麻木,她想同他多说些话。

    说什么都好。

    “我是不是给二叔添了不少麻烦。”

    傅泊淮将下巴放在她发顶,闭眼回答:“等到下次见面,你亲自问他。”

    “小气。”

    阮惜玥撇撇嘴,曲腿下滑,往被子里躲:“傅泊淮,你下巴好扎。”

    “有吗?”他的声音藏着化不开的春雪,偏要打在她耳廓上,“你明天帮我刮。”

    临界点到了。

    耳边是绵长的呼吸,他没再收到回答。

    一声轻叹融进残忍的夜,半阖着眼静等黎明。

    冬末昼短夜长,阮惜玥的时间尤为扁平而单薄,但还好,不是特别难以忍受。

    春节前,沈棠偷摸来过一趟。

    阮惜玥盯着门口带着墨镜口罩,将自己包成粽子,怀里抱着娇艳红玫瑰的人,不知作何反应。

    直到高大的保镖上前来,要将人拖走,沈棠才猛地挣扎起来,摘掉了脸上的武装。

    “我说,傅泊淮至于吗?连我都拦着,见一面好不容易。”

    她愤愤然地接过周萍手里的热茶,嘴上依旧不饶不休:“害得我废了老大的力气才混进来,安保做得这么严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住了什么国宝级人物呢。”

    周萍微微抿唇,捏着手机站在原地犹豫不决。

    阮惜玥按下她的动作,缓缓看了眼沙发上大爷坐姿的人,开口:“不用告诉他。”

    小脸清瘦苍白,好似连说话都费了好大的力气,没人能拒绝她的请求。

    周萍叹了口气,将手机放回口袋:“汤还炖着,我去看看。”

    这天下午,别墅难得开了次电视。

    沈棠动作飞快地跳过新闻频道,播放了一部小众国产电影。

    据说在里面,她有长达一分钟的镜头。

    画面是有些劣质的惊悚,男主人公在陪女主逃亡的路上,被森林里贪念丛生的小妖捕获。

    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他躺在碎石泥草混杂的湿地上,任由红色液体从身体里流出,变为娇艳欲滴的满地玫瑰。

    而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提裙踉跄的白色身影,连带着花苞都朝她生长,在模糊的白光中戛然而止。

    乱七八糟,刻意煽情,无厘头的剧情,水平堪忧。

    阮惜玥

    <眼底无波无澜,有些疲累地将脑袋倾倒在沙发上,垂眸看了眼抓着她的手。

    沈棠只字未提外界的状况,仿佛只是过来跟她分享新作,看她是否安好。

    一切没什么不同。

    诡异的片尾曲响起,沈棠杏眼大而明亮,激动地晃着她的胳膊:“看到我了吗?看到我了吗?看到我了吗?”

    阮惜玥安静地望向她,沉默不语已表明一切。

    沈棠恨铁不成钢地睨了她一眼,又将进度条拉回去,害得她重新看了遍血水开花。

    “这回呢?”

    阮惜玥慢吞吞地点头:“树背后。”

    那个摸了满脸绿粉,探头探脑不敢出来夺食的小妖,如果背景板也算出镜的话,那的确有一分钟。

    沈棠颇为满意地昂首,拿了块点心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演员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我那天等到半夜,冻死人了,身上还被虫子咬了好多包……”

    耳边好久没这么闹腾过了,阮惜玥盯着滚动的字幕,左边的小框里依旧回放着刚才的画面。

    视线下移,那摊红色好似溢出屏幕,铺至沙发前的大理石桌面上。

    她平稳的神经末梢蓦然一跳。

    横放在桌面的大捧玫瑰格外娇艳,花瓣上还沾着露珠,压了足足三层。

    阮惜玥目光呆滞地望着,冷不丁地打断沈棠的自嗨:“他此刻在想什么呢?”

    “什么?”沈棠话语凝固,紧跟着开始紧张,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还在吐血的男主人公,赶忙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吐槽,“什么破五毛钱特效啊,好假。”

    墙上的欧式挂钟指向整数,周姨穿着围裙走出来,柔声提醒道:“太太。”

    阮惜玥点头起身,让沈棠稍等片刻,接过温热的玻璃杯,自顾自地回了房间,

    五分钟后,重新下楼坐回了沙发上。

    客厅安静到不行,漆黑巨大的屏幕映出两张脸。

    沈棠焦灼地舔唇,从来不知自己也会言语匮乏,心里止不住地难过,和她在网上跟人彻夜骂战的凶悍样子截然不同。

    大概没人能忍受好友变成这般,脆弱易碎,看起来不堪一击。

    忍耐至极限,沈棠忽而转身将人紧紧抱住。

    她好瘦好瘦,单薄地像纸片,连呼吸都微不可闻。

    沈棠的眼泪不受控地往下流,嘴唇被咬出深痕,才能让自己不发出声音。

    阮惜玥抬手在

    <她后背上下抚摸,余光又看到那束玫瑰,轻声问:“是想她赶紧走掉还是希望她回头?”

    耳边的啜泣声越发隐忍,连带着肩膀都开始抖动,沈棠再也抑制不住哭声,尽数发泄出来。

    阮惜玥还在想那个问题。

    她躺在那片不见日光的森林里,期盼地望着爱人的背影。

    是希望他走掉还是回头呢?

    “阮阮,不要这样。”沈棠断断续续地开口,面上泪痕横布,“不要被困在那里。”

    她鼻音很重,语无伦次地说着不够哲学但很有道理的话,如果阮惜玥没吃药,应该会嘲讽她一句。

    住嘴吧,大哲学家。

    可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将人推开,又拿来纸巾,默不作声地帮她擦眼泪。

    还是周姨实在听不下去了,怕影响到阮惜玥的情绪,赶忙把人请走。

    别墅重新恢复了安静。

    阮惜玥抱着花往楼上走。

    余光里,周萍正在厨房一角打电话,姿态恭敬,那头的人应该不是傅泊淮。

    暖阳躲进云层,露台的风藏着刀子,她将藏匿于手心的药片顺风掷出去,任由痛苦开始发酵。

    玻璃房里温暖明亮,阮惜玥从床底拖出收纳箱,拿出藏匿在最底层的手机。

    由于提前清理过消息,此刻开机并无卡顿,某社交软推送了热门直播链接。

    点进去,清晰的镜头里,阮淇研正穿着病号服,冲镜头展示缠满纱布的手腕,脸上的妆容憔悴,眼泪时不时滴落。

    她没提到阮惜玥半句,只是在哭诉可怜的家世和处境,评论里却能将阮惜玥骂翻天。

    不止今日,几乎每天这个时段,她都会出现,还是阮惜玥上次查看邮件时,不小心点进网页看到的。

    热度极高,几千万人都在关注着这场好戏。

    傅泊淮为她撑起的保护罩,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出现缝隙。

    阮惜玥将手机放在眼前,作为背景音回放,默默记下阮淇研示弱的点。

    那束玫瑰被她拆解开来,修剪整齐后,分别放在两个单色花瓶里,然后摆在壁炉上面。

    插花的时候,花枝未清理干净,硬刺扎进细嫩的指腹,有血顺着皮肤纹理往下流。

    阮惜玥淡漠地凝视着,任由红色蔓过指缝,看它何时能流干净。

    月亮其实是有阴暗面的。

    她也不过是藏匿于明艳面具下的边缘人

    <。

    背景音传来阮淇研的哭腔:“你们别这么说姐姐,她可能就是一时不清醒,只要她出现,我们就还是一家人,爸爸也会原谅她的。”

    阮惜玥关掉直播,将指腹上的血抹在花瓣上,久违地轻笑着开口:“嗯,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清醒过了。”

    她不会被困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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