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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渡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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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毓泽晶殿内自是掀起哗然,诸神众仙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唯有上首处的衡殊持着法珠莲花串,言语平和道:“贪嗔痴迷,皆为劫数!”

    御遥扶额回应:“天地都是你我等开辟的,劫数却是没完没了,天道委实不公。”想了想又转身对着身畔的夫君悄然道,“当年你屡次不尊天道,我其实是支持的!兄长便是……”

    “笙儿!”桑泽尚且来不及回应,便看见咏笙朝那个一身嫁衣如火的女子扑上去。

    咏笙冲到栖画面前拽着她,咬牙问着相安的下落。栖画自不会与一个后生晚辈多言,只两眼盯着凌迦,一手撑地一手抹去唇边血迹,仰着身子笑道:“君上,你可想知道那相安少主的下落?”

    凌迦抬眼看向她,却也没有回应。

    栖画甩开咏笙的禁锢,踉跄起身,走到凌迦身畔,却在他还有一步之遥的地方猛地跌跪了下去。

    原是凌迦拂袖挥出一道霞光,挑落了她一身九莲赤红长袍,亦将自己的一身九叶玄金礼服裂开挥落。连着九珠碧水紫玉冠亦从他头上碎开,松散出他一头墨发,鬓间发丝轻拂而过,衬着他平日常穿的广袖黑袍,倒依旧是一副英姿华貌。

    他收掌回身的时候,一方白玉稳稳落入手中。

    “你要了她多少东西!”他将目光从白玉移到青衣女子的身上,冷冷道。

    “多么熟悉的场景!二十二万年前,魂飞魄散之际我不过是想向您求个恩典,你便也是这样,拒我于千里之外。可是今日您没法再拒绝我!”栖画伏在地上,答非所问,却满脸皆是笑意,爬过去拽住凌迦衣袍掩到自己心口,“因为相安少主,您的妻子,她在我的身体里。您过来,听一听!”

    “你说什么?”咏笙袖中流桑花直劈而来,却被凌迦挥掌拂开。

    凌迦掌心灵力时聚时散,却还是勉励对上栖画心口,半晌才道:“既然你承了她半颗神泽之灵,本君自当好好待你。”

    栖画尚未反应过来,凌迦冰冷而空洞的声音已经再度响起,“央麓海守护神白姮领谕,此乃盛放君后半颗神泽之灵的器皿,投入你海底最深处,由你看守,记得要用心侍奉!”

    “器皿?”栖画不可置信的望着凌迦,“器皿,你……”

    凌迦笑了笑,终于走近她,淡淡道:“能做她半颗神泽之灵的器皿,亦是你的荣光!”

    白姮见凌迦疲惫地挥了挥手,亦心领神会,带着栖画出了毓泽晶殿。

    “舅舅,为什么不杀了她……

    <”咏笙吼道,拍掌直击栖画而去。

    “笙儿!”桑泽折扇掷来拦住咏笙,看着凌迦叹着气道:“她体内承了你姨母半颗神泽之灵,若此刻杀她,化了她内丹自是容易,但你姨母的半颗神泽之灵便没有了宿主,届时便会破碎湮灭。除非找回你姨母,不然只能留着她!”

    “哈哈哈,哈哈哈……”栖画笑声疯狂而痴巅,回荡在毓泽晶殿的上空。

    “带下去,将她身上的青衣拨了!”凌迦启口的瞬间,掌中灵力已经层层叠叠弥漫开来。

    “兄长!”御遥大惊,奈何她刚散了修为,亦受不住这样的掌风,桑泽护着她一时也没有还手之力,“护着我作什么,去制住兄长,他使的是劈天禁术追魂咒,不仅会伤了他自己,他日还会遭天道惩罚!”

    一时间,毓泽晶殿内地动山摇,七海之上碧水万顷,巨浪冲天。不过眨眼间,凌迦修为凝成的苍龙上至九天穹宇,下至九州凡尘,皆寻了各边遍,可是除了正前往央麓海融在栖画体内半颗神泽之灵上的气泽,他再也没有感知到任何属于相安的气泽。

    眼见他掌中现出一方琉璃樽,洪莽源各族分布图豁然出现在其中,随着他追魂术的探寻,但凡没有测到相安魂魄的族落,便有绵密小针落入,不过片刻,已经数十根小针依次钉入。气泽流转间,他的脸上已经退去血色。

    诸神只能运气抵挡他周身弥漫的灵力,勉强护住自身。御遥在桑泽怀中抬起头来,叹气道:“别制止了,你去帮兄长一起找吧……”

    然而桑泽尚未来得及出手,已有声音沉沉想起,又因凌迦周身气泽实在磅礴,中间又隔着浮涂珏,他便一时难以跃去。

    “凌迦神君,本座容你料理了你七海家中之事。此刻还望给个说法。”门边的男子眼见凌迦以定针锁魂之法,已经排除了洪莽源大半部族,心下嫉恨之意浮起,“我家姐离家十年未归,本以为有了好去处,不想却已是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诸神目光聚焦到少年的身上,高鼻薄唇,凤眼长眉,容貌之上与相安少主并无太大诧异。只是比之相安少主的平和温婉,此人更是张扬锐利。

    老一辈的神者仙君自是识得,此乃母神次子,相安胞弟,相阙殿下!

    诸神还再感慨间,只觉凌厉掌风扫过,相阙瞬间发难,一掌直拍凌迦胸口。他的修为较之凌迦,不知差了多少,可是凌迦却连避都没避,生生挨过。

    相阙尤是愤恨难解,掌中灵力翻倍推来,凌迦也未还手,只合眼凝神,震回了他的灵力。相

    <阙只觉体内真气翻涌,堪堪往后退了一步。

    “你姐姐不会有事的!”凌迦伸手扶住他,言语里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安抚相阙,只道:“我会将她找回来的!”

    至此,因着相阙半途出掌,算是断了凌迦的追魂术。饶是如此,相阙依旧赤红这眼看着他,浑身杀气弥漫。

    御遥瞥见凌迦已经发白的脸,额上已经有密密的汗珠渗出,身形更是不甚安稳,只倒抽了一口凉气,对着桑泽道:“你且将那相阙困住了。”

    “这……合适吗,还有这么多仙家在呢?”

    “诸神万仙皆是你我臣子,借他们胆子也不敢说什么。”御遥叹气道,“唯有那人,是相安亲弟,平素便与兄长不对付……你且看看兄长如今模样,可是将对相安的愧疚竟数移到了相阙身上……”

    “我明白了!”御遥的话还没说完,桑泽已经祭出“绕钟”,拨音转弦,将相阙困了起来。相阙还想挣扎,桑泽弦上法力,将他整个收入了琵琶中。

    凌迦亦回过神,对着他俩道:“多谢!”

    许是因为伤了心神,又强行逼退焕金颜,如今又催动禁术,如此一口气松下来,整个人亦委顿下去,口中鲜血直喷于浮涂珏上,湮没了他自己的名字。凌迦看着几点血迹溅在那个尚未写完的“相”字之上,眼前浮现出相安的容颜。

    他已经好久没见到她了,此刻便只想看看她的笑靥,却偏偏眼前浮现开的是炼丹房两扇门合上时她无望又决绝的样子,耳畔更是只剩下她最后的话语。

    “恩断情绝!”

    御遥站起身来,神情懒懒道:“都散了吧!何事可记,何话可言,尔等修道,自是清楚!”

    守着神职,供着神位的高位者,自是不敢多言。然而悠悠之口难堵,不过数月,洪莽源神族仙界里的这桩风月秘事便在底层蔓延开来。

    而代尹修知道此事,自是由第五殿的广成王阿悯素告知的。

    阿悯素絮絮道:“那日六弟没去毓泽晶殿,真真是错过了一出大戏,凌迦神君那般人物,算是失了魂魄。看着他那副样子,明明还是心属相安少主的,却也不知为何,会弄成这副样子。你说,那相安少主到底去了何处?这些日子,洪莽源算是乱套了,凌迦神君几乎翻遍了神族仙界,却也没有那相安少主半点讯息。还有那个栖画,也委实人才,能挑的神族内两位至尊这般光景……啧啧啧……”

    “你这多话的毛病,且改改,小心祸从口出!”代引修拢在广袖中的手握着一缕青丝

    <,离开了第五殿。

    “我话多,你听的也不少,听完了再来告诫……”阿悯素挑了挑眉道,“真真虚伪!”

    代尹修坐在第六殿大殿中央,案几上放着两个锦盒。一个锦盒内,是他刚刚放入的相安的一缕青丝,另一个锦盒内则是数月前凌迦传给他的,寻找相安的谕令。他望了良久,终于拿出谕令,执笔回复。

    偏是此刻,他掌中印珈亮起。印珈是自那次相安在镇魂台遇袭后,他偷偷与她结下的,如此但凡她有何微恙,他便可及时知晓,总也不会像上次让她再受伤。果然,他推开相安殿门的瞬间,相安正从梦中惊醒。

    相安仓皇醒来,她抬手擦了擦额边鬓角的汗水,捂着胸口不住的喘息。只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可是却已记不清具体的内容。唯有最初凌迦的一身婚服和最后的一口鲜血,如同烙印般刻在她脑海中。额上汗珠还在滴落,后背脊却是阵阵寒意散开来,连着小腹都阵阵抽搐地疼起来。

    “可是又梦靥了!”代尹修坐在床畔,测过相安脉息。

    “也不知为何,这几个月总是梦见他!”相安抚摸着又大了一些的肚子,自嘲地笑了笑“我梦见他受伤了……”

    “伤的重吗?”

    “不知!”相安摇摇头。

    “你担心他?”

    “我没有!”相安还是摇摇头。

    “我还梦见……他成亲了……”

    “嗯,他成亲了!”代尹修指尖微顿,再度开口,“今年三月初三,凌迦神君大婚了!”

    他一生侍道,修道,少言而不打诳语。此生唯一一句谎言,后成为他毕生无法弥补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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