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千劫的恐惧
当时他一脸淡然，但心里异常激动，莫非，梅还记得我？
然而事实上，千劫想多了。
梅不愿意多跟千劫说一句话。
想接近梅也无法做到。
更无法将自己重生的消息告知对方。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对于地球人来说是危险的外星生物。
梅让手下给千劫办了身份证，每个月给千劫拨一笔可观的生活费。
千劫不愿意承受“陌生人”的好意，更不想接一些烫手山芋，并没有动用过卡里的生活费。
他四处流浪，逐渐发现，这个地球，似乎跟他原本所在的地球不一样。
崩坏时有发生，但那规模小的，让他一度以为终焉之茧已经疲软无力。
和平安逸的地球，生活环境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
他就不再打算将自己重生者的身份告诉给这位很陌生的梅，因为这个地球跟他过去待的地球似乎不是同一个，崩坏未必是敌人。
这是他冷静下来后所思考的。
没有了“非天”的基因，他脑袋极为冷静，性格极为温和。
谦虚、有礼貌，一直是千劫的代名词。
过去是、后来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这些年，千劫为了生存，当过搬运工、模特、管家，还被某位大网红采访。
他发现对方似乎并不认识自己，只是冲着自己那外星人的噱头来冲播放量的。
她变得不一样了，不是在冰天雪地中绽放的虎刺梅，而是蓝天之下盛开得更为绚烂的夏花。
看到她远胜以往的笑，千劫内心中有什么东西似乎放下了，但好像又被什么东西禁锢住了。
之后，千劫攒够一些钱，来到黄昏街开了一家面馆。
每一次，千劫给人们做出好吃的食物，看到人们的笑脸时，他都会感到难以言喻的满足。
哪怕他们明知道自己是个外星人也没有多少恐惧，反而有不少小孩儿觉得戴着面具的自己很帅，“劫哥，劫哥”地叫个不停。
他似乎找到了神明所许诺的那梦幻般、流着奶油与蜜的应许之地。
伊甸园、天堂，不过如此。
然而，越是沉迷于这片刻的安宁，内心便越是涌起深深的恐惧。
他害怕有朝一日，当自己从梦中惊醒，
睁开眼，会发现整个世界已被硝烟笼罩。
抬起头，高高在上的神明，眼中没有任何情感。
一晃眼，原来一切美好都只是黄粱一梦，自己仍身处无间地狱。
他本应坚韧不屈，但在这温柔乡中，他曾经的坚定意志似乎被一点点消磨殆尽。
那些曾被他死死封印的弱点，也在这无尽的温柔中逐渐放大，成为了他心中的软肋。
想要反抗。然而，面对那种几乎无敌的力量，即便是战胜了又能如何？
胜利的代价，是他无法承受的。
千劫无法想象，如果真的发生……
千劫不知道，千劫不敢想。
他知道，只有将全部精力投身到这个世界的生活上来，才能摆脱这些可怕的噩梦。
也因此，他的面馆生意兴隆。
前段时间，他在电视新闻上见到帕朵在唱“铁窗泪”，就将她保释下来。
这两年查的严，帕朵本来做一些小生意，可惜进货的渠道不太正规。
进去几次之后，帕朵也认命了，不当老板了，从底层打工仔当起。
于是，帕朵成为了千师傅面馆的服务员。
对于前世这像小猫一样的朋友，千劫谈不上讨厌，所以还是很照顾的。
面对帕朵这样有前科的社会人士，他开的工价不低，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想搞潜规则呢！
说起来，“劫哥”这个词还是他店里的员工，帕朵发明的。
这个世界，宛若梦幻般和平，这才是正常世界该有的样子吧！
如果神不会降临的话……
“《代号：god》，这款划时代网游已经上线。然而，官方似乎太过自信，开服第一天，就差评如潮，退游人数更是高达一个亿……”
“在这其中，有一个令人瞩目的例外。在多蒙的新手区域，竟然有一位小朋友脱颖而出，受到了众人的热烈追捧，并被一致推举为会长。这位小朋友名叫kiana，她不仅仅是一名就读于贵族学校千羽学园的优秀学生，更是一名备受欢迎的游戏主播。她的名字，叱咤月海鱼鱼猫，在玩家圈中如雷贯耳，因其欧皇血统而广受赞誉……”
啪嗒——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帕朵发现，千劫竟然在喝茶的时候不小心将杯子拿掉了。
“劫哥，不是我说你……”
帕朵恍惚了一下，她竟然见到千劫的身躯在不住的抖动，那宽大而健硕的肩膀像是在背负着什么沉重的包袱。
帕朵无从窥见，那帅气的面具之下，隐藏着一双因极度恐惧而瞳孔紧缩的眼眸。
千劫呼吸急促起来，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仿佛被无边的恐惧所笼罩。
那恐惧如同黑暗中的巨手，紧紧地掐住他的喉咙，让他感到窒息，一种被命运支配的无力感让他险些难以站立。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千劫惊恐地凝望着电视新闻中，那头发宛若白羊毛的女孩，嘴唇嗫嚅，喉结鼓动，就是发不出声音。
他不知道该发出怎样的声音。
说：崩坏在追我！
说：地球，有大恐怖！
说：老天爷啊，你下吊吧，操死我吧！
这些大概能表达出千劫此时崩溃的内心。
他张目四望，外面万家灯火，一片祥和。
不远处，几位老人散完步正回家歇息，他们互相热情地打招呼，谈笑风生。
一对情侣在公园的座椅上相互依偎，他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几个孩子这么晚了还在嬉戏打闹，他们戴着“劫哥面具”，争抢着说“我要演劫哥”，直到他们的家长拎着孩子的耳朵撵他们回家。
……
这一切，似乎蒙上了一抹铅灰色的浓雾，成为一幅过时的画卷。
千劫眼中的光已然沉寂，想要伸手抓住眼前的画面，却都是虚空，都是捕风。
一种被命运嘲弄的空虚感席卷全身，让他身体冰凉，仿徨无力。
“哈哈哈哈哈……”他笑得疯狂，笑得悲伤。
本以为一切都已经过去，想不到命运的齿轮终究会咬合在一起，与过去密不可分。
他从不畏惧死亡，也不惧怕神明，他怕就怕在眼前这和平的景象转眼间变成炼狱。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光。
“劫哥，你到底怎么了，可别吓咱！”
帕朵声音急切，神色焦急，眼中是不加掩盖的关切之情。
千劫颓废了，一种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情绪在将他的理性给摧毁。
终焉带给他的阴影恐怕他下下辈子都不会忘，即便是第十三律者，也难以比拟终焉之律者带给他的沉重噩梦。
没有经历过最终圣战，就不会理解那种深入骨髓的绝望。
也许，他的情绪，在十三英桀中，确实是最不稳定的。
但他也是最感性的！
神带给他的阴影太重了，他关心则乱，忘了对方现在只是个孩子。
只是，一个孩子跟千千万万人相比，应该怎么选呢？
如果是以前，千劫永远都会站在弱小者的一方，哪怕那弱小者威胁了他人的生命安全。
嘭——
千劫感觉不痛快，给了自己一拳，因为他竟然产生了一种幼神并不是弱者的念头。
而这一拳，也彻底将他自己打醒，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昔日一幕幕的生离死别。
他想起某修女目空一切禁锢人类思想造成的悲剧；想起人类不团结且不相信律者，而让某律者自主选择死亡作为结局。
那名为“傲慢”与“偏见”的致命毒药，才是让人类走向毁灭的最终原因。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们都错了，人类都错了……”
他疯，但不傻。
千劫像是顿悟了一样，仰天“哈哈”大笑，笑声歇斯底里。
随后像个疯子一样，在帕朵担忧的目光中，拖动沉重的步子，踉踉跄跄地走出面馆。
帕朵张开嘴，愣了半天才想起来什么，她掏出手机并跟了上去。
“喂，尼亚姐，劫哥又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