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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猪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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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iang,biang’,尖叫着的鞭子抽在马啸身上,‘哎呀,啊,哎呀呀’,马啸猛抽一口冷气,‘嘚’弹跳起来。

    ‘停,停停停,别抽了!’马啸制止挥舞鞭子的指导,‘我活过来了。’皮开肉绽,鲜血横流,指导没听见马啸的声音一样,又更大力挥舞鞭子,朝自己抽过来。‘哎,哎,我……’

    ‘嗷,嗷,嗷嗷嗷’,马啸挥手遮挡抽过来的鞭子,‘what 发,我又变成一头猪。’马啸整个无语了,搞毛呢,啥也不说,又给送回来当猪。

    ‘诶,我怎么这么小,世界好大,我好饿,我好饿’,马啸不再嗷嗷叫,而是哼哼唧唧,左顾右盼,‘我是刚刚被生下来,被一头母猪生下来,我不该光叫的,我应该好好体会出生的过程,可惜了;不对啊,我都想什么呢,我是人,人,只是托生成猪。那我到底是人是猪?’

    不管那么多了,太饿了,肠子饿细细那种,‘吸吸’,抽动柔嫩的鼻子,诱人的香味儿,安全的港湾,舒服的温床,信任的托付,马啸探着头,东闻闻,西嗅嗅,扒拉着,腿脚不利索地挤到肥硕的奶头,一口含住,呲溜呲溜嗦奶。

    ‘这窝猪崽子,够精神的,一窝八个哩。’‘奶够卟,我冲点人工奶,给小崽子们补补。’‘哟,八个啊,个个生龙活虎哈。’‘嗐,八个算啥,下一窝,估计得十个以上。’‘借你吉言,走走走,喝酒去。’‘快去快回啊,小崽儿长得快。’‘晓得了,晓得了。’

    奶,温温的,有股特有的奶香,我不该这么想,我只不过寄生在猪这个躯壳里,临时的,母猪婆婆,你别介意我乱想。马啸用软糯的鼻子,拱躺着的母猪的鼻子,母猪睁开眼,迅速闭上了,哼哼两声,大大的耳朵,摇动几下,惬意的风吹过,马啸躺在母猪的脖子旁边,肚子饱饱地香甜地睡着了。

    生而为猪,我也是一头特立独行的猪。

    我要折腾起来,全世界的猪,站起来。呼哈哈,呼哈哈,呼哈!马啸放飞自我,唱着歌跳着舞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大王派我来巡山,猪圈就是我的天,摘朵花儿献秀儿,快乐逍遥不羡仙……蹦猪圈,戏婵娟,欺负隔壁小六子,脚踢南苑黄霸天,白天懒起不怕皮鞭,夜晚蹦迪电棒问安;抢猪食,占瓦檐,闹心事全干遍。

    ‘那头猪,是不是疯猪病,又刨墙头了。’‘属它闹得欢,我看,要是再上膘慢,得考虑把事儿提前。’‘多可爱啊。’‘切,养猪可不是为了可爱,是快点长肉,赶快杀来吃。’‘再看一星期吧。’

    ‘赶快杀来吃!!!’晴天霹雳,马啸吓得墙头扒不住,腿软秃溜下去,前蹄忍不住抽筋,抽抽,抽抽,得了帕金森似的,‘他们要来杀我了,他们要来杀我了。不行,不行,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翘翘了……’

    ‘嗷,嗷嗷,嗷嗷嗷’,马啸惨叫起来,‘不行,忍住,忍住不能叫,叫得响,死得快。’马啸用头顶墙,厚重的墙,硌得头疼,疼痛让人清醒,‘我要逃出去,逃出去,逃。’

    ‘再见了,我的爱猪——秀儿,我想起来了,我不是一头猪,我和你交配的每一个后代,都是猪,它们都没有我的任何一点灵魂。再见了,猪圈。’爬上墙头,马啸仔细观察,一排排的猪圈,向远处延伸,直到看不清楚的地平线。

    ‘要相信,能逃出去,我是一只特立独行的猪。跑起来,跑起来……’

    跳下围墙,跑在宽阔的过道。

    ‘跑起来,跑起来!快跑,阿猪!’

    呼哧,呼哧,喘息,大口呼气,有力地吸气,保持节奏,撒开欢儿,奔向自由的远方。

    ‘坚持,坚持,坚持就是胜利。’

    肌肉酸痛,汗流浃背,脚步如陷泥潭,身体千斤重,肺挤压得一会儿快要爆炸的气球一会儿瘪瘪几乎干枯的黄叶,视线模糊了,世界被装进瓶子扔进大海,晃来晃去,呼吸拉风箱,哐~嗤,哐~嗤,心脏敲大鼓,咚咚咚咚咚,快要裂开了吗,还是要停摆了。

    ‘绿色,前面有绿色’,沁人心脾的松针,风吹过松树‘唰唰’声,悦耳的音乐拯救濒临绝望的困境,‘就要得到拯救了,近了,更近了。’

    奇异的声响,‘嗖’,穿过自由的风,起初只有细微的金属摩擦空气的滋滋,渐渐变大,尖啸,更大,呜嚎,是死神的凝视。

    ‘噗’,一枚子弹,穿过马啸的猪头,飞溅起漂亮的血花,洒进无边的森林,自由的鸟,飞来飞去,一只松鼠,探头看了看倒下的猪,一蹦一跳,没入万千松针。

    生命的光,在消逝,‘我他妈的是个特立独行的蠢……’;生命的火光,挣扎几下,熄灭了。

    试炼大厅报告:马啸试炼失败。

    ‘duang,duang’,巨大的轰鸣,‘嗡’,头皮发麻,马啸‘biu’弹起来,‘又活了。’‘duang,duang’,撞钟声炸开了,马啸无所谓,摊开一躺,看也不看指导,‘爷躺平了,啥都不是……我就贱命一条……’

    ‘贱来~’马啸是一只在生产的母猪,‘一只,两只,三四只’,望着头顶上的蓝天白云,没有欢喜没有悲乐,‘十一。我还挺能生的,生了十一只。’猪槽注满猪食,埋头吃吃;小猪仔们依偎肚腹下面,挤来挤去吃奶。

    日子一天天过去,醒了睡,睡醒了饿,到点吃猪槽猪食,黑了睡觉,小猪大了被抱走,公猪来了交配,偶尔哼唧几声,平常就遛达遛达,走累了就随时趴下休息,有时躺着还能看到有猪跳上墙头表演杂技。

    ‘你愿意当一头猪吗?’‘你愿意吗?’‘我愿意当一头天真的猪。’‘猪还分天真的,其他的叫什么?’‘当然是蠢猪。’‘都是猪,有什么区别?’‘不一样。天真的猪,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诸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自自然然,夫物芸芸各归根,复归于婴儿。’‘我说呢,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是快乐的猪,一种是痛苦的人。我选择做痛苦的人。’

    白天变黑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马啸老得快要走不动了,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大猪小猪半大猪,老猪公猪和母猪,瘦猪肥猪猴头猪,猪圈空了。

    ‘哐,哐,哐哐哐’,灯光关闭,从很远的地平线的方向,逐次熄灭,一场喧嚣的生命协奏曲,完美地谢幕,曲终人散,舞台渐归于平静。马啸趴在缓慢移动的输送带,整个猪场,安安静静,播放平缓柔和的音乐,眯着眼,奔向屠宰场,走到输送带的尽头,前面是一个黑洞洞的大门,经过黑洞,马啸回头,仅剩一盏灯,孤独地亮着,悟道般地吐槽。

    ‘原来,每一头养殖场的猪,都逃不过被屠宰的命运。’转头,落向黑暗,‘哐’,灯全灭。

    试炼大厅报告:恭喜马啸通过试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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